第五章
怎麽會?
陳風腦中“砰”的一聲轟鳴,他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含糊不清地,他聲喃喃道:“不,不可能的,在我到……”
“在你到的時候,名單就已經不見了對吧?”安子雲不知何時移到了他的身後,用極低的音量在陳風身邊耳語,“但你並沒有辦法出這證據,因為這樣一來,你來這辦公室的目的,以及你知曉名單存放處的秘密,全部都會當場曝光,我沒錯吧?”
“安子雲……果然是你。”陳風放低的聲音裏壓抑著怒火,“你到底想幹什麽?”
“看到你露出這種憤怒又無助的神情,我就發自內心地感到愉悅。”安子雲沒有再什麽,把耳機一戴,又縮回了角落。
“陳風?證據在此,你還有什麽要的?”賈磊麵色陰沉地盯著陳風。賈磊的名望在整個荒大都是數一數二,一旦真的觸怒了他,連當場退學都是有可能的。
在眾人的沉默中,丁雨緩緩舉起了手:“我有異議。”
賈磊沒回應。郭一洛給丁雨使了個眼色,示意她下去。
“今早上,我和陳風在底樓拐角處遇到了送文件來的張妤喆。當時張妤喆走得急,和我們不心撞上,各種文件都掉在地上。張妤喆或許以為我們是那種霸淩後輩的學長學姐,道歉道得特別心,一開始還沒認出我到底是學長還是學姐。陳風幫她撿起了文件。後來她看手表時已經是七點四十,因為要趕八點的講座所以就急匆匆地先走了,我們還給她指了去辦公室的路。所以陳風的指紋,就是在幫張妤喆撿文件時留下的。有這回事吧,張妤喆?”
丁雨的語速很快,直到她完張妤喆才有機會話:“嗯,確有其事。”
混淆視聽。作為搭檔,陳風一眼就看出丁雨在做什麽。用“確切時間”“人物心理”等更為細節的事實,來混淆“采取行動的人物”一類的事實,又用含糊不清的囊括性問題來代替具體與案件直接相關的問題,讓證人做出被混淆的證言。
“即便如此,陳風的罪名還是不能完全洗脫。”郭一洛看著神情中表現出一絲懷疑的賈磊,搶在他前麵提出了這一觀點,“畢竟在其他人都已經證實並非作案者時,他最後在辦公室獨自待的十分鍾還是非常可疑的。”
但是此刻陳風實在是無暇為自己辯護,他的思緒被另外的某些可怕的猜想充斥著。
撰稿者:安子雲。朗讀者:陸玄文。
安子雲,陸玄文……
《投石問路……
閃電劃過他一團混沌的大腦。如果是這樣的話,那就一切都得通了……
“老師!請你徹查名單上的指紋!”陳風突然亢奮地一拍大腿,“上麵…應該沒有張妤喆的指紋!”
一直遠離著人群的安子雲表情出現了微妙的變化,而這變化被陳風的餘光捕捉到。
反將一軍,他的嘴角微微揚起。
“你在什麽呢,”郭一洛拿起手中的勘驗報告單,用像是看傻子一樣的眼神看著陳風,“既然是張妤喆送來的文件,那她的指紋不管怎麽都會有的吧?”
張妤喆的指紋確確實實地出現了。
不知怎地,安子雲中午過的話像是惡魔的低語一般回響在陳風耳邊:“誰能確定這份名單就是你們丟的那份?”
早就計劃好了,是讓張妤喆檢查名單,實際上是在那時印上她的指紋嗎?也是直到此時,他才意識到安子雲神色的變化並非出於驚懼,而是戲謔。
安子雲,安子雲。安子雲!
“算了算了,讓我再理理頭緒。”賈磊歎著氣坐回自己的座位,手勢作逐客狀,“時候也不早了,你們還沒吃晚飯的趕緊去食堂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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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為什麽要陷害陳風?”
安子雲一個人走在食堂邊上幽靜的樹林中時,一個有些冰冷的聲音響起。抬頭,安子雲看到的是丁雨略帶慍色的麵容,在黃昏已經暗下來的環境中更顯陰沉。
“你還是喜歡喝這個吧。”安子雲答非所問,將手裏從自動販賣機裏買來的聽裝可樂丟給丁雨,“喝熱茶什麽的…實在不太符合你的作風。”
“所有人一直都遺漏了一件事:能夠告訴你文件存放地點的並非隻有張妤喆,在辦公室翻找了二十多分鍾的陸玄文同樣已經弄清楚了文件存放處。投石問路,陸玄文是投出去的‘石’。有了找A4紙的借口,這塊‘石’盡可以比較輕鬆地脫身。而最後出手拿下名單的人——是居於幕後的你。”丁雨一步步靠近過來,而安子雲被她一步步逼向身後食堂的後牆,“隻是有一點我想不通:你是如何斷定上午陳風一定會出現在超市門口的?”
“我不僅知道陳風書包裏常備A4紙、每周日上午會去學校超市,我還知道你午飯比較喜歡吃第一食堂的自選菜、晚飯喜歡吃第三食堂的蛋包飯、晚上九點半會準時去北邊的第二浴室洗澡。”
丁雨的臉頰突然變得緋紅,安子雲沒管她,繼續道:“當今的高智商犯罪都需要大數據的支持——保送刑偵隊的丁雨姐,難道連這都不知道?”
“所以呢?自己戴上手套不留指紋,用陳風給的A4紙複印了名單,保留原文件之後將複印品故意放在校園裏讓人找到。又親自過來推動案件,印上張妤喆指紋後暗示指紋勘驗——這一點看來陳風也已經想到了。”丁雨已經將安子雲逼到了牆角,“是你偷的名單,我到最後都沒有點破,因為我覺得憑我對你的了解你一定有自己的打算。但是為什麽?為什麽不惜自己留下把柄也要迫害陳風?”
“你對我的了解?你對我到底了解些什麽?”安子雲冷笑著,話語間卻夾雜著苦澀,“我現在就告訴你:我就是個人渣!我唯一的興趣就是看陳風那個家夥痛不欲生地掙紮著的樣子!”
“你……!”丁雨一時間竟不出話來,“上梁不正……”
安子雲的眼神忽地一變,左手一把抓住丁雨,反身將她按在了牆上,右手砸在牆上,截住了丁雨的行動。
“你可以嘲笑我、挖苦我、汙蔑我,我是陰溝裏的老鼠、鞋底上的臭蟲,但是——”安子雲的表情扭曲得可怕,“就算是你,丁雨,也不許侮辱我爸哪怕一個字。”
夜幕悄然降臨,周遭寂靜無聲。在這旁人看來酷似壁咚的情境中,傳出來的隻有女子抑製不住的急促心跳聲。
“抱歉,一不心腦子就充血了。”不知過了多久,安子雲鬆開緊緊握著丁雨的手,後退一步,又恢複了原來那副頹頹的樣子,“色也不早了,早點回去吧。”
丁雨站在原地沒有動。安子雲走出幾步,像是想起什麽似的停下了腳步,半轉過頭來道:“對了,以後可能的話,盡量離陳風遠點。”
“為什麽?”丁雨的聲音細若蚊蠅。
“陳風這個人……”安子雲了一半卻又猶豫了,好像是把什麽重要的話憋了回去,“好吧,我吃醋,行嗎?”
“一點都沒有變,不會撒謊的話就做自己好了啊,為什麽一定要一個人背負那麽多呢?”等到安子雲走遠,丁雨才伸出手去,揩去了眼角的淚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