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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聯姻

  大熹神都內,皇宮書房裏。


  景雲晴安分地站著,她旁邊是一端坐於座位之上,身穿金黃龍袍的美婦。


  “國老但講無妨。”那婦人聲音柔和道。


  大熹國老元己問,已是古稀之年的老人。他咳了咳,道:“臣以為,鬆漠部此次冒然犯境,原因有三。”


  “一來因旐州弗山縣令私修水利,致使河流改道,斷了鬆漠水源,故而犯境,將其誅殺,向我大熹討一個公道。


  “二來是想借此立威。鬆漠出兵之前,曾向岱欽大會請求援助,因其部落規模在賀格八部中最,未得重視,攻我大熹,可以軍武之力拔高地位。


  “三由鬆漠主君查蓋的野心而起。如今二十年之期將至,岱欽大會將重新推選出賀格八部的君長,若能借機與我朝聯姻、獲得支持,勢必能在角逐中獲取優勢。”


  座上美婦沉思片刻道:“那國老以為當如何處之?”


  “依臣愚見,當主和,扶持查蓋當選八部君長!”元己問一五一十的回答。


  “國老莫不是老糊塗了?”那婦人冷哼一聲道:“他既然已犯我大熹,那朕豈有助他一臂之力的道理?這豈不叫下人都看朕的笑話!”


  “陛下!”元己問一頭搶地,諫言:“如今當務之急仍是南方叛亂!待順國公平叛歸來,區區鬆漠何足為懼!”


  “荒唐!”座上婦人怒目圓瞪,起身一揮衣袖怒喝道:“我大熹難道就沒一個兒郎願守家國?隻有衛氏一族願為朕驅使?”


  底下沒人話,大家都知道為什麽,女帝伽鸞自己也知道。


  到底,下人都覺得,她的帝位來的不正,景氏皇族才是下正統。


  到底,下人都覺得,皇帝不應該是一個女人,尤其是她這種來曆不明的女人。


  “想當年文帝在時,東征鮫人海國,振臂一呼,願為國捐軀者足可填濯海!”這位大熹女帝眼神黯淡,回憶著前朝的盛世光輝,自言自語:“我也是那時被文帝帶回寄養在衛府……”


  片刻後她歎了口氣,向著屋內其他人問到:“在下人看來,朕就真的比不了他嗎?”


  其他人哪敢回應這句話,隻有元己問誠懇答道:“文帝東征之時,老臣尚在繈褓還未記事,隻憑史書文字,臣無法比較。”


  “你這老東西,莫不是在變著法子罵朕是個經年不老的妖精!”伽鸞覺著有些好笑。


  “臣糊塗,記不得陛下年長老臣幾歲。想來在駐顏之術上文帝也比不得陛下。”也就元己問這種三朝老臣敢與她開此等玩笑。


  若是不知情的外人聽聞此言,不免大驚。


  眼前這婦人看模樣應不過四十,她皮膚白嫩又帶著點豐腴,舉手投足間頗有風韻。哪裏有人會想到,她已經已年近耄耋。


  也難怪坊間有傳聞,她是文帝東征時從鮫人之國帶回的異種。


  試問下九州四海,除了傳裏的鮫人百年不老,哪有人類能朱顏永駐呢?


  “世人皆驚歎桑州那棵梧桐屹立千年不枯不死,殊不知它已爛在根上。”伽鸞幽幽地了句。


  而眾人不解其義。


  “朕還當下人畏懼的是皇權,原來他們怕的是朕會長生不死。”她笑言。


  她看著下麵跪著的兩位王爺,冷聲道:“如此想來,朕果非民心所歸!”


  景哲念及此次靖州叛亂,又是打著“複立周王”的旗號,嚇得麵色蒼白,忙磕頭大叫:“兒臣不敢!靖州之事絕非兒臣授意啊陛下!”

  許是見他磕頭見得多了,伽鸞也懶得再看,擺了擺手示意他停下。


  她長歎一聲,像是拿定了主意,問道:“諸卿可有和親的人選?”


  “陛下!不能和親啊!”長跪在地的秦友義大聲抗議。


  “朕意已決,愛卿無需多言!”伽耶眉頭微蹙,甚是不喜。


  哪知這秦友義尤不罷休,竟是站了起來,慷慨激昂道:“先弘孝帝在時,陛下便於後宮幹政,將永和公主下嫁與庭梧部主君,臣時為吏,位卑不敢言;


  “授元年,陛下登基,派重兵鎮守東海之畔,又殺陳、黃二將,致使閬州被賀格狼子蠶食,舉國震怒,而臣被貶在皋州大澤之地無以上達聽;


  “如今臣為兵部尚書,豈能再忍氣吞聲看,著這打大好河山為外族占據!若陛下執意和親,請準許微臣告老還鄉!”他著便把頭頂官帽取了下來。


  “秦有義!”伽鸞當場大怒,直呼其名。


  站在一旁的景雲晴默不作聲,深知這位向來喜怒難測的女帝,此時已是殺意淩人。


  隻需那人一聲令下,便會有人將眼前這個亂翻舊帳的榆木腦袋當場擊斃。


  誰知女帝竟語氣平緩地道:“朕知愛卿你是報國心切,朕不怪你。隻是此事,還需從長計議。今後必有機會報這一箭之仇,愛卿又何必急於一時?”


  “那就等那來到,陛下再召臣為官吧!”秦有義一聲怒喝,竟將官帽丟棄在地,憤然離去!


  “唉!”伽鸞歎了口氣,卻也不再追究,向著其他人道:“可有人選?”


  “兒臣……兒臣覺得,兵部員外郎劉茶可擔任尚書一職。”景哲答道。


  “豎子!”伽鸞有些想把桌上墨硯丟在自己兒子臉上:“朕是問你有無和親人選!”


  三朝老臣元己問咳了咳,到:“和親人選不外乎兩人。”


  “哦?”


  他毫無顧慮地:“若以出身而論,陛下入宮前為衛家養女,那和親之人當為衛家宗族之女,如今適齡且未婚配者,名為衛嫣祺;若要……”


  “若要論嫡親,當為兒臣女景雲晴。”一直在旁看戲的殷王景輪突然插話道。


  伽鸞眉頭微蹙,猛然記起一事。


  一件自開創大熹十五年來,一直被自己遺忘的事——立儲!

  她自知身體非同尋常,福壽綿長,又自視為方外之人,從不以出身姓氏識人,故而一直沒將此事放在心上。


  如今在大熹,景氏雖猶有王室之稱,卻始終冠以自己夫家姓氏。


  不管下人如何認為,對伽鸞而言,此二子都是有名無實,難堪大用,不過是安撫民心的擺設。


  而衛家,養育自己多年,自己雖已登基,卻也從未追封過衛家曆代先祖,衛家至今也隻享受著侯公禮遇。


  她自嘲地笑了笑。


  想是衛伽鸞這名字許久沒人再叫了,竟連自己都忘了,伽鸞二字之前還當有個衛字。


  按前朝慣例,若是要與外族和親,便須選皇室宗族之女遠嫁。


  依此,便是要將以臣子自居的衛氏一族拔高到了皇室的地位,隻怕下萬民都不會同意。


  若讓景雲晴去和親,雖能堵住悠悠眾口,可無疑承認自己帝位來得不正,下仍是景家下。。


  如此看來,鬆漠部這聯姻的請求,竟是暗藏殺機。


  恐怕這神都平靜的水麵下,已是暗流湧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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