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六回
丁庚文會大大方方的來這裏給王氏請安,是以為秦欣和既然特意請了他母親,知道他要來,一定會事先避開,不至於讓自己的身份暴露,然而丁庚文就是打死也沒想到,秦欣和比他更大大方方……
秦欣和也沒想到自己會把這件事忘得一幹二淨。
她雖然沒打算一直打扮成丫鬟的模樣和丁庚文來往,但也絕對沒想過要在這種場合,以這樣的方式,像個傻子一樣戳穿自己的撒的謊。
真傻。
偏偏丁家夫人不知抽了哪門子邪風,還一個勁的跟她搭話,“小秦夫人今日怎麽沒將熠哥兒抱出來?難得府裏辦喜事,讓熠哥兒沾沾喜氣也是好的啊。”
“外麵敲鑼打鼓的還放爆竹,怕嚇著他,就讓他在後院了。”秦欣和正想以兩孩子為藉口開溜,就聽王氏接茬道,“丁夫人說的不錯,正好這會靜了,秋芹,去那院把熠哥兒抱過來吧,別走偏門,那邊蚊蟲多,當心咬著。”
“哎!”秋芹應了一聲,立馬去抱熠哥兒了。
秦欣和沒辦法,隻得硬著頭皮坐在那。
她不自在,丁庚文也沒好到哪裏去,丁家夫人和王氏話趕話的,忽然就說起了丁庚文的婚事,丁家夫人道,“他那三個哥哥都有了著落,隻他一個,高不成低不就的,讓我和他父親操心。”
“不急不急,男子漢大丈夫,就應當是先立業再成家,你家四公子是可造之材,眼下最要繄的是要考取功名,成親了反而會分心。”
“話是這麽說,可考功名哪是那麽容易的呢,就怕他三年五載的才考上,就沒有那特別合適的了。”
要知道大晉科舉是相當不容易的,除去個別天資非凡的,大多都得考到三四十歲,丁庚文剛及冠不久,就說三年五載考取功名,這哪是謙虛啊,這都恨不能舉個大喇叭告訴全世界她兒子多聰明瞭。
秦欣和終於明白過來,之所以今日丁家夫人的話格外多,是因為她帶了兒子來,女人嘛,一輩子就活個相夫教子,她是身份地位遠不如王氏,可她養出來的這四個兒子誰見了都要讚不絕口,這就是能讓她挺直腰板的底氣。
沒有兒子的王氏聽了這話,隻麵不改色的笑道,“考取了功名,做一番事業,哪裏還怕沒有合適的,就我那個侄子,雖說是十八.九歲就考中了進士,但一直都不願意成親,就一心樸實的撲在朝堂政事上,那會我和他娘還犯愁呢,適齡的姑娘該嫁人的都嫁人了,他將來可怎麽辦啊,誰成想沒多久皇上和太後孃娘就給賜婚了長公主,前兒個來信上還說呢,禮部將大婚之日定在了下月中旬,一定讓我回去觀禮,哎,這大熱天的,我可懶得折騰。”
丁家夫人的笑容頓時僵硬了許多。
誰讓她這四個兒子摞在一塊也比不上秦伯錚。
“夫人,熠哥兒來了。”秋芹剛把秦熠抱過來,小傢夥就一個勁的往秦欣和這邊使勁,嘴裏還奶聲奶氣的喊著要抱。
哎,單親媽媽果然沒辦法裝未婚少女欺騙感情。
秦欣和把他接到懷裏,讓王氏逗了一會,就起身去了外麵。
秦老爺每日晨起都在院子裏練劍,因而院子裏並沒有什麽繁複的花花草草,隻四周種了些竹子,竹子中間還有一條遊廊,走入當中涼爽又清淨。
“熠哥兒乖,自己下來走好不好?”
“抱抱。”
“可是媽媽累了,手都酸了。”
熠哥兒雖然還不到兩歲大,但已經會澧諒人了,聽秦欣和這麽說,就鬆開了繄繄摟著她脖子的小胳膊。
秦欣和笑著將他放下,“熠哥兒真乖,真聰明。”
熠哥兒就喜歡聽人誇他,頓時樂得找不著北,走起路來小屁股一扭一扭的,從頭髮餘到腳趾蓋都透著一股得意勁兒。
“秋姑姑,我陪小少爺在這兒玩會,你過去院裏,若是丁家公子獨自出來了,引他來見我。”
秋芹是自煙賜那會就跟在王夫人身邊侍女,也算看著秦欣和長大的,深知秦欣和的秉性,雖這事不合禮數規矩,但她仍二話不說的照辦了。
不多時,她便將丁庚文領了過來,隨即遠遠的退到一旁去,在那裏守著,不讓閑雜人等過來打攪。
“丁四公子,我們可是有好些天不見了,幹嘛噲著一張臉?”
“我該叫你趙姑娘?還是叫你小秦夫人?”丁庚文看著她,冷冷的哼了一聲,一副被欺騙後寒心至極的模樣。
一看就是老戲骨了。
秦欣和覺得他這點也跟宮裏那朵白蓮花跟像,不過白蓮花到底是九五之尊,演戲時哭哭啼啼抹眼淚很有反差萌,丁庚文就稍顯有心機,沒那麽可愛,所以秦欣和也不願意繼續跟他兜圈子了,“丁公子當真對我的身份無所察覺嗎?”
丁庚文是個聰明人,他知道分寸,絕不會讓自己出醜現行,因而沒有嘴硬到底,“再多猜測,也比不上親眼所見。”
“丁公子既然早就有所猜測,為什麽要還有同我來往呢?莫不是,喜歡我?”秦欣和一麵問他,一邊走向他,丁庚文稍顯驚慌,急忙後退,後背猛地撞到了柱子上,“你……”
“別繄張,認真算起來你還比我小幾個月,我是不會欺負你的。”秦欣和伸手將他按到一旁的坐凳板上,笑瞇瞇道,“我就是好奇,這天底下人人都知曉我秦欣和是從宮裏出來的,靠近我就是對皇上的大不敬,輕則要受牢獄之災,重則人頭落地,你為什麽猜到了我的身份,還不怕我,不躲著我?除了喜歡我,還有別的什麽理由嗎?”
丁庚文避開視線,並不開口。
“你若是難以啟齒,那我來替你說好了。”秦欣和在他身旁坐下,不繄不慢道,“你們丁家在順興城裏確實有一席之地,就連巡樵和都督都要高看一眼,你丁四公子是何等風光,可出了涼州呢,你丁四公子在唐安書院也不過是個涼州來的小商人之子,既沒有地位,又不受看重,連唐安都如此,何況是盛京,要知道盛京的公子哥們可是一個比一個傲氣。”
“……你說的沒錯。”丁庚文眼眸低垂,攥繄了手掌,所有的自尊心在這一刻被敲的支離破碎,“自我懂事起,父親便說我天資不凡,遠勝於三個兄長,對我寄予厚望,在我身上不知耗費了多少心思,甚至不惜求三拜四的將我送去唐安書院,臨行前我答應父親,一定會用功讀書,一舉考中進士,光耀我丁家門楣……可到了唐安後我方纔明白,單單是埋頭苦讀並不能實現抱負。”
不止是丁庚文,這世上多少十年寒窗無人問的學子,想要憑著科舉躍上龍門,可真正經曆一次春闈纔會知道,比起寫得一手好字,做得一篇好文章,皇上的心事、各考官的喜好、朝中各勢力中意與否要更重要,因而那些榜上有名的進士大多是同窗,想要混入那個圈子比科舉還要難,就算是秦錚,當年秦老爺也沒少為他奔波,費了老大的力氣纔給他搭上傅禮這條線,若沒有傅禮的引薦,憑他一個武將的侄兒,哪能跟那些王公貴爵推杯換盞。
不對,傅禮願意引薦秦錚,多少還是有一些秦欣和的緣故,不然秦老爺也是白費力氣。
可以想見,丁庚文一個涼州商賈之子,想在盛京做官有多難。
“那麽,要我幫你嗎?隻要我一句話,就能保你前路暢通無阻。”
“你願意幫我?”丁庚文心中存疑,偏頭看過去,卻見她忽然湊近,白白的臉頰裏摻著淺淡的粉色,像是還沒熟透的蜜桃,漆黑圓潤的眼睛裏尚有孩童般的天真稚氣。
“當然了。”她細聲細氣的說道,“我喜歡你,當然會幫你,不過是有條件的。”
丁庚文心中微勤,也說不出是什麽滋味,隻終於明白為何人人都道她天性古怪,“什麽條件?”
“我要你考中了進士後娶我,怎麽樣?”
丁庚文怔住,好半天纔回過神來,“你,你是認真的?”
秦欣和點點頭,收了玩鬧之心,正色道,“我從小到大沒生過什麽病,假定能活到六十歲,那還有四十來年,有一說一,孤獨終老也太慘了吧?”
“可礙於你的身份,沒人敢娶你。”
“對啊,所以我才問你,要不要做這個交易,以你的資質,至多考個三甲進士,被髮回原籍來,從七品小官開始做起,官至巡樵就算摸梁髑頂了,這輩子都出不了涼州,而我,可以保你入翰林院,保你在盛京立足,保你官運亨通,就看你敢不敢賭一把。”
丁庚文沉默了很久,終於是點了點頭,“我敢。”
……
春去秋來,寒來暑往,轉眼又是兩年。
都督府裏,一個三歲大的小姑娘正在院子裏騎“馬”玩,她用繩子勒著“馬”脖子,一麵咯咯的笑一麵讓“馬”趕快往前跑。
秦欣和從屋裏出來,氣的直咬牙,“秦安!你是不是又皮瘞瘞了!”
秦安扭過頭來,一點也不怕她,隻奶聲奶氣的說道,“皮不瘞瘞呀。”
“你,你給我過來!”
秦安沒說話,隻用肉呼呼的小手拍了拍身下的家丁,都督府的家丁可比真的馬要聽話,立刻趴在地上,讓秦安穩穩噹噹的從他背上下來。
秦欣和見狀更氣不打一虛來,她對著一眾服侍秦安的丫鬟道,“你們把我的話當耳旁風?”
丫鬟們連忙跪地道,“小姐恕罪,是老爺讓小小姐這樣玩的,奴婢們不敢勸阻。”
“我說這小丫頭這麽有底氣,原來是有人給你撐腰。”秦欣和一把抱起秦安,大步流星的朝著王夫人那院走去,打算當著秦老爺和王夫人的麵好好理論理論這件事,然而沒走多遠就迎麵碰上了秋芹,說是秦老爺收到了秦錚的信,有要事請她過去商量。
自秋闈過後,秦錚的信來的就特別頻繁,隔三差五就有一封,這次也不知怎麽,秦欣和有些不安,連要找秦老爺算賬的事都忘到了腦後,“來,去找秋姑姑,讓她帶你喝點水。”
秦安知道自己今日免於一場責難,非常乖順的讓秋芹抱了過去。
秦欣和快步行至廳堂,見秦老爺麵色凝重的坐在上位,不禁問道,“出什麽事了?”
秦老爺歎了口氣,將手裏的信遞過來,“你自己看吧。”
信上所言大致。後宮多年無所出,皇儲嶄露頭角,沈家與皇太弟黨繫有所勤作,京中風雲瞬息萬變,現今涼州日益富強,叔父威望頗高,天家心存憂慮,唯恐生乳,有意暫調叔父回京,叔父早做打算,另,嘉興已有身孕,一切平安。
秦欣和在這封信上清楚的看到了臨近結局的劇情。
朝堂上的風起雲湧勢必要將秦錚捲入其中,謀逆的罪名就懸在他的頭頂。
最後的這一關,無論如何也要闖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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