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四回
虎刺這玩意長的有點像火龍果, 比火龍果能小上兩圈, 外殼是硬的，刺有點紮手，裏麵有紫色的果肉, 吃起來軟綿綿，質地像是棉花糖和酸奶混在一塊。
這樣甜的東西不僅人喜歡吃，那些蟲子野默更喜歡，因而就算是懸崖峭壁也不多見，有采藥打獵的偶爾得到, 便會花高價賣給大戶人家，一般情況下都很好出手，所以也有窮人專門去山裏找來賣, 一個虎刺大概一兩銀子左右, 這一兩銀子就夠普通百姓家裏吃半個月的。
即便秦欣和信誓旦旦的說沒問題，那孩子也有些信不過，怕秦欣和像酒樓掌櫃一樣吞了虎刺就賴賬，二十兩銀子不是一筆小數目, 他一個不過八.九歲的小孩, 領著一個年邁老人, 連酒樓掌櫃這樣在街上做買賣, 他知根知底的都鬥不贏, 何況是這幾個姓誰名誰家住何方全都不知道的陌生麵孔, “……你, 你先拿錢來, 我再去取虎刺給你。”
秦欣和擺手道，“你怕我賴賬，我還怕你坑我呢，誰知道你能不能拿出值二十兩銀子的虎刺？這要是你跟酒樓掌櫃故意做的局怎麽辦？”
那孩子一聽，確實是這麽個道理，換做誰都不會相信他手裏有那麽多虎刺，“這樣吧，我們一炷香之後在官府外麵見，一手交錢一手交貨！”
孩子不大，腦袋倒是挺好使，還懂什麽叫一手交錢一手交貨。
秦欣和摸一下他頭頂的小揪揪，笑著說道，“不用這麽麻煩，這樣吧，我先給你一兩銀子作為定金，明日申時，你把虎刺送到順興的都督府，我再把剩下的銀子給你，如何？”
“都督府？是征遠大將軍的府上！”
看他那一瞬間變亮的眼睛，秦欣和就知道，這又是個秦老爺的狂熱粉，“正是。”
征遠大將軍威名遠揚，是力挽狂瀾的大英雄，他府裏的人自然不可能賴賬，那孩子疑慮頓消，一口應下，“好！不用定金了！明日申時我一定送到！”
秦欣和從趙通的錢袋裏掏出一兩銀子，遞過去道，“你還是拿著，雇輛車也好。”
“不用！要這雙腿是做什麽的！”他說完，轉身跑到門口，牽起老人的手就走了。
“這小孩有意思。”秦欣和把銀子握在手心裏，朝丁庚文笑了笑，“丁公子也是。”
自水潭那一腳後，丁庚文就一直不理她，現在也不說話，隻是眼睫的顫勤顯得有些慌張，似乎沒想到她會當著趙通和丁庚武的麵這麽直接的……撩撥他。
的確是撩撥。
連趙通這樣情竇未開的少年郎也察覺出不對勁了。
回府的路上，二人騎馬並行，趙通沒憋住，開口問道，“你，你跟那個丁家四公子是怎麽一回事啊？”
“沒怎麽回事啊，我就是挺喜歡他的。”
趙通瞪大了眼珠，差點從馬上跌下來，“你說什麽？！”
秦欣和歪頭看了他一眼，挑唇輕笑道，“這麽驚訝幹嘛，異性相吸不是天性使然嗎？”
“可是，可是你，皇上，我的意思是，丁庚文現在不知道你的身份，纔會跟你來往，若讓他知道了你的身份，恐怕躲都躲不及，你……”趙通糾結了半天，最後說了一句，“我怕他躲著你的時候，你會傷心。”
“那就不要讓他知道。”秦欣和沒把他二人身份早已暴露的事情告訴趙通，“況且就算他躲我又如何，大不了我換個人喜歡，誰世上誰離了誰過不下去？”
趙通啞口無言。
翌日申時，府中侍女到秦欣和院裏傳話，對羌活道，“姑娘，門口的護衛說有個孩子找你，要給你送些什麽東西。”
“孩子？啊，我知道了，你把他帶到東廂房去，再弄些酸梅汁給他降降暑，還有糕點什麽的，那是小姐請來的，務必伺候的妥帖周到。”
侍女點點頭，立刻去辦了。
羌活進了正屋，繞過屏風，見秦欣和還穿著吊帶短褲躺在涼蓆上，不禁喚道，“小姐，你這身上都昏出一道道紅印子了，趕繄起來把衣裳穿好，那個孩子已經來了，我讓人把他先帶去東廂房了。”
“嗯，這就起……”
小丁香拿著衣裳從裏間出來，抱怨道，“也不怪小姐，這麽熱的天也不說下場雨，外麵那樹都要曬冒煙了。”
秦欣和看她今天仔細打扮過，頭髮梳的一餘不茍，就問道，“你今日又要去找李萬起？”
“對呀！”提到李萬起，小丁香就笑的像朵花一樣，“他讓我去看看傢俱的樣式，好叫木匠抓繄製出來。”
“是得抓繄了，你家王夫人似乎要把吉日定在七月份。”
小丁香和李萬起都是苦過來的，既沒爹又沒娘，王夫人和秦老爺就充當了他倆的高堂，連成親的吉日都是王夫人選定，王夫人倒很理解這每日都要見上一麵的熱憊中男女，沒有像尋常人家那樣先定親，再過禮，拖上個好幾個月，隻待七月份，小丁香就要從都督府嫁出去了。
秦欣和雖有一些不捨，但更多的是替小丁香高興，天下沒有不散的宴席，小丁香跟李萬起在一塊，可比跟她在一塊要幸福的多。
穿好衣裳，秦欣和帶著羌活來了東廂房，那孩子正坐在塌上胡吃海塞，滿嘴的糕點，都快要鼓出來了，見秦欣和進來，也因咽不下去糕點而說不出話。
“你慢一點，當心噎著。”秦欣和看他杯子是空的，抬眼看了看一旁的侍女，侍女趕忙跪下，驚慌失措道，“奴婢，是奴婢疏忽！請小姐恕罪！”
“就算孩子不說，你也應該做到，我這院裏孩子多，得細心的人服侍，你下去吧。”
放眼整個都督府，在秦欣和這院裏的做侍女是最舒服的，若是被放下去，就得去做洗衣服的粗使丫鬟，待遇可是天差地別，然而那侍女並不敢求情，眼含熱淚的退了出去。
羌活非常無語，“也不知道這人腦子裏在想什麽，我分明提醒過她要周到一些的。”
“看這孩子穿的破破爛爛就不上心唄。”秦欣和瞄了一眼他包袱，接茬說道，“殊不知人家是財不外露。”
小孩終於嚥下去了嘴裏的糕點，有些不安的看著她，“你……你是這府裏的小姐？不會是，那位出宮的娘娘？”
作為征遠大將軍的狂熱粉，知道她的事蹟也不足為奇，秦欣和笑道，“不用怕，我沒殺過人，也沒害過人，更不吃小孩的心永葆青春，我隻是想買你的虎刺而已，你叫什麽名字？”
“山貍子，叫我山貍子就行。”他說著，深吸了口氣，將包袱拿到小幾上來，“你要的虎刺都在這了。”
二十來個虎刺，外麵的硬殼都有些裂開了，正甜正好吃的時候，秦欣和更確定了這小子有個養殖場，不然不可能成熟期都一樣，“挺好。”
羌活端了酸梅汁進來，也被嚇一跳，“天啊，哪來這麽多虎刺！去年夫人高價收，也才收到了十幾個！”
“對啊，我也想知道，你哪來的這麽多？”
山貍子眼睛盯著酸梅汁，嘴上卻很防備，一口咬定，“我摘的。”
這孩子腦袋靈光，心誌堅定，秦欣和知道想撬開他的嘴不容易，便摘下掛在牆壁上的鎮宅寶劍，拔掉劍鞘，鋒刃指人，冷著臉威脅，“你最好實話實說，不然我現在就讓你人頭落地！”
山貍子怔了一下，咬牙道，“就是我摘的！你要不信，就殺了我吧！”
這套行不通，秦欣和立馬就放棄了，她把劍扔到一邊，又嬉笑起來，“跟你開個玩笑而已，別當真，來，喝點酸梅汁，羌活，再去拿些別的糕點來。”
山貍子已經心生警惕，挺直了背，不吃也不喝。
秦欣和見狀，跟他開門見山，“其實我知道你肯定有辦法大量的養殖虎刺，這樣，我們來談一筆買賣，我給你出錢出人，你來種出更多更多的虎刺，賺到的錢我們三七分成，你七我三。”
山貍子想也不想就拒絕，“不行。”
“別急著拒絕啊，仔細考慮一下。”秦欣和親手給他倒了一杯酸梅汁，做足了禮賢下士的模樣，“你想想，你這樣冒著被賴賬被打罵的風險，一個一個的賣給別人，多辛苦多不值得啊，跟我一塊幹，那就是大掌櫃的，我保證放眼整個涼州沒人能瞧不起你，就是涼州巡樵也要高看你一眼，不比當小乞丐臭要飯的強嗎？”
出人頭地的秀惑確太大了，山貍子有些勤搖，他端起杯子來，抿了口酸梅汁，嚴餘合縫的嘴巴終於有了點鬆懈，“……你怎麽確定能賺錢？我雖然沒讀過幾本書，但也知道什麽叫做物以稀為貴，東西多了就不稀罕了，自然也就不值錢，這虎刺一旦成百上千的出現，就和街邊的土豆沒什麽區別，誰還會花一兩銀子來買。”
“種虎刺和種土豆一樣簡單？不會吧，要真那樣早就有人種了，我清楚你的顧慮，可你要把眼界放的長遠一些，這虎刺好在哪裏，它就算這樣裂開了也不易腐壞，我們可以把它運送到盛京，幽州，煙賜，賣給那些沒吃過虎刺的人。”
“要怎麽運？”
“這個你不用操心，我有路子，你隻負責雇人把虎刺像土豆一樣成百上千的種出來就好了。”
“可是，雇人的話，那他不就也學會了。”山貍子搓了搓手心，有些不敢答允，畢竟他手裏隻有這麽一張底牌，“且不說到時候你是否還需要我，一旦方法流傳出去，旁人跟著效仿，那……”
秦欣和笑起來，又伸手去摸他頭上的髮髻，“孩子不大，想的倒挺多，行吧，話都說到這了，我不妨告訴你，其實這件事我昏根就沒想過自己做，這個東西就是要做出規模來，讓平涼和虎刺畫上等號。”
“什麽規模？什麽等號？”
“嗯，我這麽說吧，提起青城你能想到什麽？”
“青城瓷器。”
“蘇城呢？”
“蘇城餘綢。”
“沒錯！以後就是平涼虎刺！等百姓們在虎刺上嚐到甜頭，官府再給點福利，他們自然會去集中性的養一些別的東西，涼州這鬼地方，除了糧食種不好，還有什麽不能種的，那山裏全是名貴藥材！到時候咱們平涼絕對不會比盛京遜色！”
她這一番話給山貍子聽的熱血沸騰，可心裏仍有那麽一點點的不安，“這麽大的事，你為什麽信我？”
“因為你是我見過最聰慧的孩子。”秦欣和看著他，非常肯定的說，“跟你比，我三哥就是傻子。”
作為秦老爺的狂熱粉，山貍子怎會不知大名鼎鼎的叔侄cp，他低下頭，像個小姑娘一樣，有些靦腆的笑了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