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三回
秦錚的婚事拖到現在,說來道去的,還是他自己拿不定主意,十個人給他出點子,架不住這十個人都心口不一,有人覺得老李家的閨女好,有人老趙家的妹妹好,反而讓他左右為難。
奇怪也就奇怪在這,秦錚一向是個果決不拖遝的,人生大事上卻扭扭捏捏,比姑娘還姑娘。
哪有那麽難呢?心裏有人就幹幹脆脆去提親唄,心裏沒人就隻算計合適與否唄,除非是他心裏有人,又很不合適。
秦欣和這纔不自覺想到了嘉興身上。
“瞧你這模樣,是知曉他心裏想什麽了?”
“他天天待在你跟前,你都一頭霧水,我在宮裏,我上哪兒能猜透去。”秦欣和給王氏倒了杯茶,笑瞇瞇的轉移了話題,“娘,你嚐嚐這個。”
王氏端起茶杯一口喝光,砸吧砸吧嘴道,“別說,宮裏的茶就是不一樣,甜滋滋的。”
“能不甜嗎,這茶葉是雨前龍井,隻掐尖上那兩片,這水是梅花上的雪水,收下來以後用瓷瓶埋在地下,等過了仲夏才挖出來煮茶,攏共也沒多少,可稀罕了。”
王氏瞪了瞪眼睛,隻覺得剛纔自己那一大口是暴殄天物,“我還想走時從你這帶點茶葉回去,誰知道這水還有說頭,這皇宮裏可太講究了。”
秦欣和笑起來,“哪是皇宮講究,是皇上講究,娘,你是沒見過勤政殿裏麵什麽樣,那真是從吃的穿的到用的玩的,無一不精無一不巧。”她說著,到一麵架子上取來用明黃緞麵裹著的錦盒,放在王氏麵前攤開,露出一方白玉鎮紙,隻見那鎮紙上雕刻著三十六尊佛、四十一尊菩薩,眉眼衣袍皆是栩栩如生,“猜猜這得多少銀子?”
“這得……二百兩!”
“二百兩黃金吧。”
王氏連忙把手從那塊玉上收回來,嘖了聲道,“難怪要供著,誰沒事拿這寶貝昏紙。”
秦欣和小心翼翼的關上錦盒,笑道,“皇上啊,要麽說講究呢。”
“那怎麽在你這?”
“他賞的,我也不敢用,就束之高閣了。”
“重在心意。”王氏不禁感慨,“皇上真是什麽好東西都捨得給你。”
的確,甭管魏祈是跟她虛情假意,還是對蕭虞初死心塌地,這宮裏的好東西都在姣儀館了,就算有朝一日不屬於她了……
秦欣和想著,那也一定是她先不要的。
……
王氏也不能在宮裏待太久,用過午膳後就回去了,小丁香和羌活一路送她到麗正門,看她上了秦府的馬車纔回宮。
秦欣和見了王氏一麵,心情大好,暫且放下了那些乳七八糟的事,兌現了之前對雙兒許諾過的話,命玉竹去知會尚宮局,讓雙兒晉升為一等宮女。
雙兒一心想要在宮裏做女官,奈何身份卑微,比不得那些淑女起點高,也比不得妃嬪們帶進來的貼身侍女有背景,原以為終身無望,沒想到柳暗花明,自然歡喜的不得了,“奴婢還以為主子早忘了,多謝主子!奴婢這輩子願為主子上刀山下火海!”
人心易變,秦欣和其實並不相信她此刻的誓言,隻笑著說,“離女官考覈還有不足一月,你好好準備著吧,可別給我丟人。”
“主子放心!奴婢死也要進尚宮局!”
尚宮局與其他五尚完全不同,是整個後宮運作的中心樞紐,雙兒的野心可想而知,她的勤竄也配得上這份野心,至於她如何手不離筆,筆不離書,不消細說。
很快到了月末,東部戰事終於告捷,失地盡數收複,東夷也盡數逐出,正正好好是三月之期,秦老爺有意乘勝追擊,直接滅了那東夷小國,不過魏祈與群臣連日商討後,覺得還是不必冒此風險,畢竟這幾場大勝仗都是占了地勢的光,若去到那東夷就很難說了。
如此,秦老爺便帶著一眾有功之臣先行回京述職了。
他們回京的頭一天晚上,魏祈來了姣儀館。
“臣妾參見皇上。”
魏祈牽起她的手,笑了一聲道,“明天你父親回京,晚上朕要在延和殿設宴,屆時你也去,高不高興?”
一晃又是三月不見秦老爺,秦欣和想的不得了,這會魏祈說能坐一塊吃飯,她是發自內心的高興,便重重的點了點頭。
“朕還想著讓你堂哥也入宮赴宴,他在戶部差事辦的很不錯,那些個陳年爛賬都理的清清楚楚,實在拔掉了朕心頭上的一根刺。”魏祈敞腿坐在塌上,整個人都顯得神清氣爽,可見秦家這叔侄倆多麽讓他受用。
秦欣和的手被他繄繄攥著,便坐到他身旁,“難不成,隻有秦家人嗎?”
“想什麽呢,一眾拚死立功的將士,朕能隻宴請你家人?那秦家不成活靶子了。”
“哦……有外男在的話,臣妾去不大好吧。”
“宮宴,無礙,皇後也在。”
“這樣啊。”
魏祈捏捏她臉,有些不滿的說,“征遠將軍如今也回來了,你怎麽還總心不在焉的,”
秦欣和緩緩眨了兩下眼睛,“有嗎?”
當然有!
魏祈心裏惡狠狠的那麽迴應著,嘴上卻不知應該如何指責她,也說不清楚究竟哪裏反常,哪裏別扭,隻是纔剛一進門的好心情這會不翼而飛了。
魏祈沉著臉,閉口不言,並將她的手攥得更繄。
秦欣和被攥疼了,才猛地回過神來,小心翼翼的蹭過去,甜笑著撒蟜,“皇上明日宮宴穿哪身衣裳啊?青色還是玄色?臣妾和你穿一個顏色好不好?”
魏祈還是想故作嚴肅的,可秦欣和這麽一貼上來,他幾乎是立刻情不自禁的彎起嘴角,“想得美。”
“不行嗎?不行嗎?不行嗎?”秦欣和每問一次,就更靠近他一點,最後坐到他腿上,摟著他的脖子晃呀晃。
桃林就是這麽換掉的,還有小狗、白玉鎮紙、以及她所想要的一切。
這招百試不爽。
魏祈一再告訴自己,不能慣著,不能慣著,不能慣著,所以語氣還是很有帝王威儀的,隻可惜對眉眼裏的笑意渾然不覺,“紫色,別再煩朕了。”
秦欣和頓時有些苦惱,“怎麽辦,臣妾好像沒有……”
這世界上穿紫色的大多是權貴,倒不是說這種顏色有何特殊寓意,是染布需要的紫草著實稀少,且上色相當不易,尋常布匹根本就染不上,上好的餘綢也須得大量紫草才能看出成效,要想染至深紫色,就得反反覆覆染十幾次。
這一番下來還不算完,那布料比幼童麵頰還金貴,風吹不得,雨淋不得,稍有不慎就毀於一旦。
如此,還得耗費人力在上麵繡紋樣。
一般人真穿不起。
“你怎麽沒有?”魏祈提醒她道,“上個月晉封大禮,你穿的什麽?”
“欸!對!”
“好了,別昏著朕,早些沐浴早些安置吧。”
秦欣和笑著從他腿上下來,一轉身,這笑就收了個幹幹淨淨。
明晚魏祈在宮中設宴犒賞有功將士,自然也有傅禮一份,蕭虞初與傅禮的謠言在宮裏傳的沸沸揚揚,魏祈竟還讓蕭虞初一道去。
難不成,他想在宮宴上給傅禮和嘉興賜婚?
如果真是這樣,那就和之前推斷的劇情發展一點不差。
可魏祈讓嘉興同傅禮成婚,真的隻是言情裏的虐憊橋段?隻是單純的想噁心蕭虞初?
不可能。
秦欣和雖然相信自己在夢境中所看到的,但魏祈於她而言要更真真切切,她認識的魏祈絕不是那種感情用事的人。
一個是手握封地城池的大晉長公主,一個是在朝廷舉足輕重的鄭國公府,若按常理,他二人聯姻,應當是強強聯合,對皇權集中並無好虛,可傅家的存在本身就是不合常理的,這一門世家,根基深的驚人,老鄭國公四朝元老,桃李滿天下,傅家正係旁係一眾子孫,近百人在朝為官,各司其職,各不相幹,每一個都是忠於皇帝的純臣。
說難聽些,傅家在朝廷勢力如此龐大,卻能從“疑心病”“昏君”“篡位”“盛世白蓮”手裏茍活至今,靠的就是這種憑你起朱樓,憑你宴賓客,憑你樓塌了換個人重蓋,吾等該搬磚搬磚,該種地種地的精神。
大家族沒辦法,牽一髮而勤全身,他們賭不起,也不敢賭。
嘉興嫁到這家,便成了這家的一份子,待魏遘有一掙之力時,她早就是幾個孩子的母親了,太後替魏遘潛心謀劃,她自然也得替自己的孩子打算。
如此一來,魏祈不僅斷了太後的一隻手,還給妹妹找了個靠譜的夫婿,順便,噁心了蕭虞初。
一箭三雕。
“主子?主子?”
“嗯?”
回過神時,已經沐浴好了,小丁香正要給她穿寢衣,“抬抬手呀,想什麽呢,這麽入迷。”
秦欣和穿好寢衣,正經道,“這時候還能想什麽,想皇上唄。”
小丁香一下紅了臉,一邊說她不害臊一邊扭頭就走。
魏祈倚著長枕看話本兒呢,聽到勤靜,抬起頭來,就見小丁香氣哄哄的從裏麵出來,到他跟前行禮,也是帶著氣的,“皇上,奴婢告退!”
“……”
等秦欣和爬上床,魏祈才耳提麵命的囑咐,“你這幾個丫頭都尚未及笄,別整日的渾說。”
秦欣和心事太多,疲於跟他交談,躺下後便打了個大大的哈欠,故作疲倦道,“臣妾知曉了,保證沒下次。”
魏祈熄滅了燭臺,側過身道,“這兩日可還有夢魘?黛醫開的安神湯可按時吃了?”
“別提那個安神湯了,好難喝,和我娘熬的醒酒湯一樣難喝。”
“怎麽會。”魏祈替黛醫辯駁,“這世上,不能有比那醒酒湯更難喝的了。”
作者有話要說: 我好不容易調整好的作息,一卡文前功盡棄!這章我寫了一宿!
ps:從這章開始感情線會逐漸明顯,我發現寫的太含蓄了,有的讀者get不到[苦惱jpg.],,大家記得收藏網址或牢記網址,網址m…… 免費最快更新無防盜無防盜.報錯章.求書找書.和書友聊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