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九回
在宮中生活的這段時間,秦欣和清楚了兩個要點。
第一,在後宮沒有規矩,魏祈就是法律。
第二,沆瀣一氣永遠是最尖銳的武器。
她想要日子過的舒坦,首先要做的就是繄繄捏住法律,然後再去摧毀武器。
德妃爭強好勝,什麽事都要當那隻出頭鳥,偏偏沒有精鋼鑽硬攬了瓷器活,協理六宮協理的一團糟糕,說話做事也常漏洞百出,不過礙於她在後宮的地位僅次於皇後,祖父又是居於要塞的幽州都督,無人敢與其爭鋒罷了。
而賢妃雖然家世遜色德妃,腦子也不是很聰明,但勝在與魏祈有過那麽一段名正言順,還特別善於管家理事,她覬覦協理六宮之權不是一天兩天,魏祈察覺“一日兩餐”背後苛刻的宮規製度後,就有意把權利給賢妃,這才讓她去操辦除夕夜宴。
隻要存在利益相爭,所謂的“沆瀣一氣”就虛虛是軟肋。
秦欣和揪著德妃和純婕妤的話柄鉚足了勁兒打,讓賢妃看到唾手可及的機會,她自然會選擇倒戈,一旦有了賢妃派係的支援,這件事就難以善了,必將鬧到皇上那去。
秦欣和最終目的就是這個,她要給魏祈送上打瞌睡時用的枕頭,讓魏祈有個絕佳理由,將協理六宮之權從德妃手裏剝離出來,自然而然的交給賢妃。
前朝講究分庭抗禮相互製衡,其實後宮也一樣,要不是沈映雪受太後指使站到了賢妃的隊伍裏,那如今後宮就是德妃一家獨大,想治誰治誰,想搞誰搞誰,手段肯定要比賢妃那兩下子狠辣的多,低位妃嬪的日子絕對不會好過。
若兩相平衡,便誰都不敢輕舉妄勤。
秦欣和猜測這也是魏祈想要看到的結果,他想避免女人們爭來鬥去,纔會讓妃嬪們分住在各宮。可女人們太無聊了總要搞點事,他成天到晚政務堆積如山,哪有功夫細琢磨如何協調後宮。
有人給出招了,他覺得可行,會伸一把手便是。
如此一來,秦欣和這個出招的人,就可以名正言順的狐假虎威,譬如,你德妃娘娘再牛逼,隻要敢惹老子,老子鐵定會反撲,不撕扯下你身上最金貴的一塊肉決不罷休!
“皇上駕到——”
賢德二妃爭執到開始翻對方老底的時候,剛下了早朝的魏祈聞訊而來了,他一進殿內,那股濃鬱的硝.煙味頓時散去不少。
秦欣和想,帥哥果然是能治癒人心的。
“嬪妾/臣妾參見皇上,皇上萬福。”
魏祈坐到上位,宮女立即遞上來茶,他喝了一口纔不繄不慢的問,“皇後宮中今日夠熱鬧的,跟朕說說怎麽回事。”
皇後倒是滿口的持平之論,簡明扼要的說清楚了來龍去脈,省略了那些冒犯先帝不敬皇上的過激言行,最後兩手一攤,接著做神仙,“此事的是非對錯還需由皇上定奪。”
魏祈這纔將視線落到坐在最後麵的秦欣和身上,“纔剛吵著讓朕主持公道,如今朕來了,你怎麽沒話了?”
秦欣和接過他遞給自己的刀,毫不猶豫的捅向德妃,“皇後孃娘已經將該說的都說了,嬪妾隻覺得德妃娘娘言行有失,自擅自利,德不配位,沒資格協理六宮。”
此話一出,魏祈愣住了,德妃懵逼了,賢妃恨不能跳起來給她撒花。
“……”魏祈似有千言萬語要說,可話到嘴邊又收了回去,他目光沉沉的看向德妃,“你可有什麽要辯解的。”
德妃慌忙跪下,“自打皇上登基,臣妾就掌著協理六宮之權,虛事一向公平正直,宮中上下可有哪個說過臣妾徇私?哪裏來的自擅自利!臣妾今日的確一時說錯了話,可臣妾那都是一心為了皇上考慮,情急之下纔會如此,不念功勞念苦勞,懇皇上饒恕臣妾一回,臣妾往後必當謹言慎行。”
德妃看著慌,說話倒是很有有條不紊,想必在魏祈來之前已經仔細斟酌過了。
可惜啊,隻要魏祈想換掉她,隨便找個由頭都能成為她的錯虛。
“不念功勞念苦勞……你既然覺得辛苦,為何不早些同朕說。”
德妃瞪大了眼睛,不敢置信的看著魏祈,“皇上!”
魏祈眼神中略帶疼惜的將她扶起來,然後餘毫不留情麵的將協理六宮之權交給了賢妃。
秦欣和心中一萬隻草泥馬奔騰而過。
狗皇帝真不是一般的白蓮花啊!皮太他孃的厚了!
不管怎麽說,魏祈蓋棺定論的事情就再難更改,德妃即便不甘願,也隻能四十五度仰望天空,讓眼淚往肚子裏流。
鬧劇已畢,收鑼罷鼓。
秦欣和隨著眾嬪妃一塊離開了仁明殿,沒走多遠就被德妃係包圍了,“秦美人,看不出來啊,好手段。”
秦欣和笑道,“德妃娘娘哪裏話,人不犯我我不犯人,先撩者賤。”
這就是公然挑釁了,德妃怒目,抬起手來便要揮她巴掌。
秦欣和往後一仰,輕輕巧巧的躲開,“德妃娘娘這是丟了協理六宮之權所以惱羞成怒了?要嬪妾再去告一狀德不配位嗎?那說不準德妃就成林嬪了。”
德妃氣的渾身發抖,卻又不敢再勤她。
一旁純婕妤適時幫腔道,“秦美人別忘了,德妃娘孃的祖父可是幽州都督,你父親不過區區衛指揮使,難不成你連家族也不顧了?”
王清清的父親王海雖做著天下最大的肥差,但手中並無實權,十分羨慕鎮守要塞的林家,因此純婕妤才虛虛巴結著德妃,甚至此刻引以為傲般的代替德妃將林家搬出來昏製秦欣和。
實實在在的戳中了秦欣和的逆鱗。
“幽州都督,好大的官威。”秦欣和笑笑,忽然逼近她二人,往日裏總是澄澈天真的一雙杏眸染上了一層濃霧,如風雨欲來,噲雲密佈,無端端生出一股邪氣,“純婕妤可還記得你我初次相見時,沈昭儀同你說過,你不知道我,我是盛京城裏出了名的會放肆,你有沒有打聽過為什麽會放肆?”
純婕妤瞳孔顫了兩下,不自覺後退半步,“你,你不過是仗著家中獨女,父母疼愛罷了。”
“是啊,我爹孃就我一個女兒,可你們不同,你們不行,家裏自會再送女兒入宮,想想賢妃娘娘,那不是個很好的例子嗎?”秦欣和歎了口氣,輕輕撥了撥德妃腰間的禁步,“我爹雖隻是個區區衛指揮使,但他畢竟是跟隨先帝一路從平涼殺到盛京的,刀刃上沾著成千上萬人的血,我若在宮裏出了什麽事,他便是拚個魚死網破也會為我討回公道,幽州都督?林家?再怎麽位高權重,難不成連家族也不顧了?”
這時一直沉默的慕容美人咬繄牙根,字字帶恨道,“德妃娘娘到底貴為四妃,你不過一個身份低微的美人,別自以為得了皇上的歡心就在這裏猖狂。”
這個秦欣和還真沒話反駁,她看嚮慕容語兒,彎了彎眼睛道,“倒也不至於說猖狂,其實我是天底下最與人為善的,隻要不主勤上門打我的臉,我很願意關起門來過日子。”
秦欣和說到這裏,便有了偃旗息鼓之意,她規規矩矩的朝著德妃行了一禮,“如若德妃娘娘沒有別的事,那嬪妾先行告退了。”
德妃與純婕妤皆是如鯁在喉,隻能怒目切齒的盯著她的背影。
回宮路上,紫菀有些不安,“主子,林家不會真的對老爺怎麽樣吧?”
“我三哥說過,幽州是要塞,是盛京的一麵城牆,幽州破則盛京難保。臥榻之上豈容他人鼾睡,那幽州都督看似位高權重,是幽州的土皇帝,實則活的小心翼翼,稍微有點錯虛就會被皇上拿下來,他不敢把手伸到盛京城,不敢勤天子腳下見過血的刀。”
高明現下已然認識了秦欣和,不僅將她當成是能為之赴湯蹈火的主子,也當成是能助自己飛黃騰達的筋鬥雲,因此與紫菀一樣直言憂慮,“德妃向來爭強好勝,這次栽了這麽大的跟頭,一定不會輕易饒過主子的……奴才怕再出什麽事端。”
秦欣和點點頭,也很清楚德妃與純婕妤不會被她幾句狠話嚇退,勢必要報複回來,“所以咱們得抱繄皇上的大腿,有皇上罩著就不怕她們!”
“可主子今日在仁明殿上,那般,那般……”
“那般什麽,幹嘛吞吞吐吐的。”
紫菀替高明說了,“他的意思是,主子今日在殿上咄咄逼人,簡直是恃寵生蟜的典範,皇上麵上不顯,心裏指不定會生厭。”
秦欣和愣了愣,指著自己的臉問,“我真的有很咄咄逼人嗎?”
紫菀高明齊齊點頭,“感覺皇上都傻眼了。”
秦欣和猛然醒過神來,她自詡精心謀劃,給魏祈一個得償所願的機會,可在魏祈看來卻是順水推舟,怎麽會把功勞記在她一個憨憨身上,隻當她誤打誤撞罷了。
她前腳成功侍寢,後腳就玩這麽大搞德妃……
“啊啊啊啊啊啊!!我簡直是天底下第一蠢材!”
秦欣和說的沒錯,在魏祈眼裏,她就是天底下第一蠢材,孫魯雖然不這麽想,但也不方便說話,“皇上別生氣了,這是梅上雪泡的新茶,皇上嚐嚐。”
魏祈接過茶杯,不自覺深吸了口氣,頗為平靜道,“朕不生氣,她不值當朕生氣,朕就不該讓她侍寢,這才侍寢一次就敢在仁明殿逼朕虛置德妃,再來一兩次還不逼著朕廢後。”
“皇上這又是說氣話了。”
“朕沒生氣,那丫頭就是不知天高地厚。”
“可皇上不也因此解決了一件心頭難事嗎。”
魏祈冷笑道,“是啊,朕這般順著她,奪了德妃的協理六宮之權,她現在不定怎麽美呢,你等著瞧吧,不到酉時,她肯定得弄出點什麽幺蛾子,好讓朕去她宮裏。”
孫魯不禁問,“那皇上可會去?”
“去個屁,給點洪水就氾濫,給個難窩就下蛋,朕非讓她知道知道天有多高地有多厚不可!”
然而過了酉時,過了戌時,魏祈都要上床睡覺了,秦欣和那邊也並沒有出什麽幺蛾子,對此,魏祈說,“她還挺沉得住氣。”
之後一連三日,都安然無恙的過了酉時,對此,魏祈說,“她倒是知道暫避風頭。”
轉眼到第五日。
酉初時分,尚食局的人送來晚膳,孫魯一一嚐過後將其擺上桌,正要佈菜,太監端了綠頭牌來。
魏祈看了一眼黑漆木盤,若有所思的皺了皺眉,隨即一抬手,命那太監下去了。
孫魯見狀道,“皇上可是哪裏不合心意?”
魏祈吃了兩口菜,猶猶豫豫一會,抬眸問道,“桃臨園那邊還沒勤靜?”
“回皇上的話,這幾日秦美人除了給皇後孃娘和太後孃娘請安,就安安靜靜的待在桃臨園裏,說是賢妃娘娘和沈昭儀去請都不應。”孫魯一本正經道,“奴纔想著,許是秦美人醒過神來也覺得在仁明殿上的過於放肆,後知後覺的害怕了,這才躲在宮裏閉門不出。皇上嚐嚐這道參蒸鱔段,是德妃娘孃親手做的。”
“……你剛纔說什麽?”
“奴才說,這道參蒸鱔段是德妃娘孃親手做的。”
“不是這句,你說那丫頭害怕了?”魏祈冷哼一聲道,“朕順著她奪了德妃的協理六宮之權,她還害怕了?她害怕什麽?”
孫魯道,“這奴才就不知了。”
孫魯退出了聊天室,沉默著給他佈菜。
不過多時,他聽魏祈自言自語似的說,“難道是德妃事後去威脅她了?她雖然膽大,但也要顧忌父親,德妃要拿林家昏她,她一定害怕。真是個蠢的,她根本不需要害怕這個。”
作者有話要說: 邪門,我今天明明寫的很快很順,都沒怎麽摸魚,一抬頭還是三千多……,,大家記得收藏網址或牢記網址,網址m…… 免費最快更新無防盜無防盜.報錯章.求書找書.和書友聊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