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4章 海底撈月,河中撈你
“有時候我甚至在想,若是自己一開始便走失在那個灰暗的街口,會不會好一點?”在朋友的簇擁下將心中積怨一吐為快後,童露才驚覺自己是否得太多,以至於將原本質影響自己一個消極情緒沾惹到其他無辜者身上:“不過這也隻是氣話,你們左耳進右耳出就好。”
“畢竟好死不如賴活著,我現在還能在這兒傷春悲秋的就挺好。”深吸一口氣,她努力牽起個微笑來緩解剛剛被自己弄得傷感而僵硬的氣氛:“在這世上所有人都活得不易,我知道,所以我那麽多確實是矯情了;”
“其實也沒多大事,就稍微有那麽點近鄉情怯,莫名傷感而已,到時候再回水裏泡泡就好;”極力想從這般霜凍似的凝結氣氛中脫出,拯救者幾乎是下意識的打著哈哈,邊笑邊嘲諷自己原來的過度敏感:“好了真的沒什麽事,你們就等著我的消息……”
“這才不是‘沒什麽事’好嗎?”當她準備稀裏糊塗掛斷聯係時,水晶中,一個溫柔又篤定的聲音斬釘截鐵:“你到底是怎麽長大的,為什麽就這麽不情願給人添麻煩?”
“雖每個人心裏承受力都不同,但既然你已經被那件事逼到情緒失控的地步了,就不要再自欺欺人了好不好!被人誤殺又推進河中抄點枉死,放在誰身上都不是一件事,你用不著為此覺得自己題大做!”
姚靜的聲音中一如以往摻雜著母親特有的溫和與包容力,或許還有些對於“孩子”憂思過重的焦慮:“如果你真的害怕一件事,那就應該向其他人尋求保護,沒必要遮遮掩掩的。”她總習慣於將水晶對麵那人帶入個幼兒園娃娃的樣子。
這種無條見袒護的態度,真是讓人想不當巨嬰都難。握住水晶,童露哪怕是看不見臉都能想象出對方當年那個幼教老師的樣子:“謝謝你啊,我覺得好點了。”摸摸心口,她感到自己像個被人誇獎聊寶寶,心思又酸又軟的:
這就是她想要的東西,這也是她一直以來長期缺乏的東西:那種來自同伴之間的,發自內心的關切與包容,以及那種出於私心的偏愛。
生活在一個人數眾多的大家庭裏,她永遠渴求著那樣不公平的、偏心眼的、受人唾棄的偏私;嬤嬤總是盡量做到絕對公平,因此她並不敢,隻有在那種偶然為之的特殊對待下,她才能感受到自己是值得被愛的。
這種獲得感幾乎讓她沉迷。但她同時也知道,這樣一時的滿足對現實中的困境並不會起到什麽實際效果。
這一點,有個人和她一樣,都看得清楚:“如果我們的安慰能讓你再次跳河時心裏好受點,那麽不管你想聽什麽,我們都會盡量;”扇著扇子,胡勉的話聽起來理智而殘忍:“可是,你應該清楚知道:”
“不論在我們這兒得到多少慰藉,等回到初始位麵後,你還是得一個人落入那冰涼刺骨的水鄭其中的深意,你知道嗎?”放低聲音,這個男人再度眯起他狐狸般細長的眉眼:“要麵對那份困境的,終究隻有你自己一個人。”
你的困境,隻有你自己能打破。作為一個曾經被劇情裹挾到無路可退,不得不逃離位麵最後向外人尋求幫助的穿越者,胡勉真心了解那種身在絕對劣勢中的無力感,因此他話得比誰都狠,但轉的又比誰都快:
“不過嘛,你要做的也就是跨過心理上那道坎而已。”歎口氣,他又拿出那種吊兒郎當的態度,解釋道:“隻要你決心從那條河裏走出來,就沒什麽是搞不定的,這點你得相信;”
“都拯救過好些個世界的人了,難道還會在一個平平無奇的普通位麵中翻船?”他這輕鬆麵對的態度似乎感染了眾人,氣氛不再像剛才那樣尷尬,從拯救者那邊似乎有輕微的笑聲傳來。
不管那原始位麵有多困難,總之,能放鬆點就是好事。趁著眾人心裏鬆口氣的時候,一直插不上話的華水也撓撓頭,湊過來:“童露呀,我是個粗人這你知道的,所以像二把手那樣理智或是姚姐那樣一針見血的話我也不出來;”
“不過,有件事我是能肯定的。”握著水晶,他緩緩道:“如果有你真要落水了,那最該求助的對象不該是我們,而是那個離你最近,對你而言最重要的人。”
什麽“落水”“冰河”的隱喻,這個大男孩都一概不懂,他隻知道兩件事,一是:這世上大部分的困難都可以武力解決;二則是:真愛無擔不管遇上多大的事,始終都該相信你的愛人,剩下的,幹就完了。
“怎麽呢?”歪歪頭,他對著水晶那邊的人拋出個奇奇怪怪的問題:“你是覺得主神的力氣不夠大,還是認為對方不會遊泳?若是這兩點的話,那身為一個萬能的神明,這些都是可以克服的不是麽?”
“為什麽你明明都和對方1在一起了,還始終不願意借用神的力量,向神明求助?”華水這人一貫情商不高又思維簡單,然就是這樣的簡單想法,有時候真能找到問題的症結:“你到底是信不過神的撈人技術,還是信不過你們倆之間的感情?”
我、我是……被人冷不防戳到痛處,童露呼一下汗毛豎起,一種心虛又委屈的感覺瞬間爬上頭皮:是啊,按照常理,自己現在應該向最親密的阿煢直接求助才是;並且,她有信心,隻要開了那個口,對方就一定會無條件偏袒自己;
然她偏偏就是難以開口。咬咬手指尖,她陷入一種糾結:作為戀人,彼此之間有恃無恐的索求理應是正常的;可就連她自己都不知道,這種心翼翼,不願讓另一半看到自己脆弱一麵的糾結感是怎麽回事。
也許,這就是長期缺愛的後遺症吧。她垂下眼皮,低歎道:“正是因為相信我們之間的感情,所以,我才不敢輕易出來;”
“若是知道我從來都不特別,隻是最普通位麵中一個被命運裹挾著往前走的炮灰,一個患得患失又自卑缺愛的孤兒,一個看清未來又無力掙紮的普通人,那麽,她真的還會愛我嗎?”在朋友們一層層的勸導下,這人終於露出自己的真心:
“真的,在虛空中或許我還能保證自己的價值,但到了位麵上,像我這樣的人要多少有多少;”
“我始終害怕,自己是否能配得上我的神。”
戀愛中的人最幸福,又最不幸。“這種感覺,實話我能理解。”在所有人再度因為這糾結複雜的真實而保持沉默時,文雙兒突然跳出來,發揮自己克製霸道總裁的優勢:
“你現在就相當是那種還不習慣被人無條件愛著的灰姑娘,盡看到人家的好,又看不到自己的優勢。”頭腦簡單的她或許一輩子也達不到對方的水準,但這並不影響她用更簡單的手段解決問題:
“本來感情裏麵,就沒什麽配不配的,隻有想不想;”抓著水晶,她嗓門和她的膽子一樣大:“總之你先去試試,去理直氣壯的向神明要求保護再,至於人家願不願意給你那是另一回事。不過我個人認為,就你們之間的關係,你就是要她幫你滅了那個位麵她都願意;”
“所以別想太多,大膽點直接要就是了!”文雙兒話糙理不糙,一下子就點明童露的最大缺點:“要我你這人就是膽子太又太正直,稍微得零什麽就總想著還回去,不給人家照顧你的機會;”
“可你若是不露出點破綻,人家又怎麽會想到偏愛你,珍惜你?所以呢,有時候前輩的話你還是得聽:”拍拍胸脯,這廝又開始以前輩自居:“依我所見,到時候你就先問那個神‘願不願意’把你撈上來,然後不等她回話,你就直接往下一跳——”
“若是跳得好,你以後就可以高枕無憂,因為她絕對放不下你;要是跳得不好,那人沒來,也沒什麽。”著,她一抬頭:“你還有我們!”
“不管你落水多少次,失敗多少回,隻要你靈魂還在位麵上飄著,我們幾個就一定會把你重新從河水裏撈起來,不管那有多冷。”
“作為同樣的穿越者,這點我們還能保證。”姑娘信誓旦旦的發言讓童露哭笑不得,她很想此“河流”並非彼“河流”,但細細一想,兩者似乎又沒什麽不同:
不管自己是掉進河裏還是陷入低穀,這些個同伴們都一定會一次次把自己重新撈回來,有一次次不厭其煩的施以援手;有這樣的人們在身邊,就算真的落入冰河中,似乎也不是那麽可怕了。
“謝謝你們,我盡量不會淹死在河裏吧。”收回水晶,她帶著一種簡單的勇氣,一下子踏入虛空之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