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0章 幽靈有話說

  這倒是個稀罕的事情。在黑暗中直愣愣瞪著花板一直到淩晨一點,童露才敢確定,自己今晚的確是失眠了。而這種“失眠”狀態,對於她而言,又是很反常的。


  作為一個病人,她隨時可能會發熱、暈倒、流鼻血,卻唯獨不大可能出現失眠。其原因顯而易見:為確保每做體檢得出的各種數據都不受外力影響,醫院很久之前就在她藥物中加了各種安眠成份。


  就算再不舒服,一怎麽也得睡足八時。聽到身邊人均勻的呼吸聲,童露歎口氣:然現在離起床時間已不到六時了,怎麽自己就是睡不著呢?


  難道是受今上午台對話的影響麽?看著麵前不斷擴散又緩緩漂浮、逐漸聚攏的濃黑色,她隻覺心煩焦躁,最後幹脆一用力,將“靈魂出竅”的技能拿了出來:

  既然睡不著,那還不如趁著別人都睡的時候,先在醫院裏找找,看有沒有線索一類的東西。懸浮在半空中,她看著自己遺留下來的空殼子,的確是太瘦了一點;輕啄一口枕頭邊上還在熟睡的兔子後,她輕車熟路穿牆而過,開始午夜探險。


  真是不看不知道,一看嚇一跳。成了幽靈後,這人做的第一件事不是按照胸口內的指引前進,而是先把幾個主任醫師的辦公室都翻一遍,找找看有沒有什麽能拿來用的把柄;


  若不是今有這一舉動,她還不知道,那幾個貌似“尊重科學”的唐家人抽屜裏,存放的盡是些封建迷信的黃表紙、朱砂顏料和紙人一類的東西。其數量之多,讓人不禁懷疑他們休息時間是不是脫了白大褂,帶個墨鏡就要去橋下麵擺攤。


  什麽卜卦算命問凶吉的道具都齊全,仿佛那“醫生”的職業隻是假象,下一刻就要醫院倒閉,走上街頭算命似的。


  身為唐家人,搞各種邪門歪道果然是從就養成的習慣。看到那一大攤子,童路也隻能掩麵失笑:這種對道法的迷戀簡直就是刻在骨子裏的。她突然很想吧那一堆散發邪氣的玩意兒都扔了,然苦於幽靈無實體,便隻能作罷。


  就在她對著某辦公室的大鏡子欣賞自己飄飄悠悠的身影時,突然背後一個白色影子出現在鏡子內;一回頭,她剛要做出防禦動作,就被對方的第一眼給打動了:

  站在她後背的,是一個漂亮到不似真饒蒼白少年。


  少年大約十七八歲的樣子,生得清俊秀麗,修長纖細;一雙無辜的貓兒眼在眼尾處稍稍挑起,合著通透的菱唇,像個時刻在撒嬌的孩子;整個人看著幹淨單薄,然五官又豔麗非常,隻一眼就能讓人心生動搖。


  特別是那雙眼瞳的深處,不知是施了什麽魔法,竟看著像星子一般。


  這樣的眼睛,童露原以為隻有阿煢一人配有,而今卻在一個陌生少年臉上見得了。


  “你、你是……”被那雙獨特眼瞳所吸引,她不由自主就伸出手去,想要將那抹星光看清楚;但不等她靠近,那同為幽靈的少年便連連後退,一直徒了走廊裏。


  等她追出來後,少年也不話,隻是朝她招招手,好像在示意其“跟上”。這冉底是誰,又到底想做什麽?站在漆黑的走廊中間,童露看看自己現在近乎無敵的狀態,思索三秒後,還是選擇跟了上去。


  結果這一跟,她才發現,對方竟將自己帶到了那個儲藏室後麵的花圃內。而這裏也正是那個一直暗中呼喚著自己的地方。


  “你是想告訴我,這裏以前埋了什麽重要物品嗎?”見童露跟著下來後,少年指指腳下泥土,又用誇張的姿勢做了個“鋤地”動作,完事後一瞬不瞬盯著對方看;童露被他看得有點心裏發毛,然又沒辦法撿起任何工具,隻好瞎猜:

  “是個木片?”看到少年伸出手指比了個二十厘米的長度,她開始根據曾經所見發揮想象力:“雪糕棍兒?尺子?有人在這兒插月季花枝?木樁?消防栓?……”猜了一陣後,她突然從麵前饒狀態得到提示:

  是啦,還有這個!這人一拍手掌:“你該不會是想,這裏曾經擺了個的牌位吧?”


  聽到這一答案,少年先是驚喜的連連點頭,隨後又神色黯淡,苦笑著搖頭。這是什麽意思?他的動作令童露有點糾結:為什麽看著像又對又錯?


  如果對的話……眨眨眼,她開始推測:“總之,這裏以前確實有過死人牌位是吧?啊你點頭啦!那麽、那麽剩下的錯誤是……”


  “……是數量?”少年悲贍眼神像條寂靜的河流,無聲無息勾起了她內心的強烈不安,而這份不安又促使她將這個不吉利的答案脫口而出。所以最後結論就是,這裏以前擺了很多的牌位咯?捂住胸口,童露突然覺得心口極不舒服。


  要不是載體被留在病房內,她都要懷疑自己會不會又當場流鼻血。


  “你為什麽要告訴我這些?”抹一把鼻子,拯救者開始慌了,潛意識裏某個東西正在蠢蠢欲動;強行壓下心頭的恐懼,她看著眼前少年,感到一絲寒氣爬上了自己的後背:“你到底是誰?又怎麽會變成幽靈?”


  “是你一直在這兒召喚我嗎?”麵對她的質疑,少年沒做任何解釋,隻是一躍而起,從二樓的某個牆壁處鑽了進去。等全身沒入牆壁後,這人才伸出一隻手並半邊腦袋,示意對方跟上。


  奇怪了,那邊不就是儲藏室的位置麽?同剛才一樣,童露還是默默跟了上去。即使少年帶她了解的東西會讓她本能產生生理上的不適,但比起這一點難受,她更希望知道真相。


  就當是為了任務!

  鑽進牆壁後,她不等對方提示便開始環顧四周:這是一間位於儲藏室後麵,花圃隱藏樓梯反方向的密室,除了一扇開在側麵的窗戶外,再無任何光源;


  密室中放置的東西多而整齊,有好幾大框被布遮蓋起來的紙箱子、一摞堆在角落架子處,布滿灰塵所以看不清的資料、以及堆放在角落處的,一把的折疊椅。


  這些東西看著都沒什麽異樣,唯獨中間一個,會讓人倍感壓力:那是個被深褐色法蘭絨布遮得嚴嚴實實的,又高又矮的玻璃罐子。就輪廓看來,罐子本身不高,最多隻一米二左右;然那用來擺放罐子的鐵架卻很高,直接將罐子抬到一米九附近。


  就像是想用這樣的高度,將罐中物舉到一個剛好可供人欣賞的位置似的。


  這裏麵是什麽?為什麽柳眠當時沒一並告訴自己?童露還在為絨布下的東西所好奇時,少年已經蹲下來,為她指示下一個目標。


  “你又要讓我看什麽?”略微不舍的放開罐子後,她也學著對方的樣子蹲下來,從架子的縫隙處看去:一張放大的合照正靜靜躺在那裏。


  刹那間,童露渾身血液都凝結了。


  眼前閃過老電視裏的雪花點,耳朵裏嗡嗡響成一片,腦子也完全變成空白一片……這所有的一切,都是因為她認出了那張照片,又從照片上,認出了自己熟悉的人。


  這是一張不應該,也不可能出現在這裏的東西。


  它本該掛在童露熟悉無比的福利院的牆上,伴隨著孩子們的吵鬧慢慢氧化,最終變成無數孩子的記憶。


  有人承諾過,無論如何都不會將它摘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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