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四章 雕欄玉砌 下
雲篆見這人比自己年長幾歲,隨口所,倒也有些深意,隻得道:“兄台高見。”
兩人閑話幾句,忽聽到門外嘈雜一片,雲紋先生和雲篆伸長脖子朝外看去,見一眾士兵服飾的人挨門挨戶地進去。雲篆道:“外邊這樣喧囂,發生了什麽事?”
茶博士見四下無人,道:“好像是漢王的人,是在搜查盜匪。一早就鬧得雞犬不寧。”
緊接著就有兩人拿著畫像展開,進來問道:“見沒見過這兩個人。”
雲篆一看那畫像,一男一女,那女的竟然是青螺的模樣,而那男的也豐神俊朗,與青螺也有幾分相似。雲篆忙道:“不曾見過。”
那士兵也不由分,端杯茶喝了,道:“若是看見了,要趕緊上報給漢王府,重重有賞。”
那士兵放下茶杯,正要走,忽然看見坐在其中的雲紋先生,仔細打量一下,卻搖搖頭定睛看一下,道:“你這人倒有點官家的富貴樣子。”著,便又走了出去。
茶博士聽了這話,又思索一下,隻聽雲篆問道:“那畫像上的人犯了什麽事,被這樣大肆搜捕?”
茶博士道:“好像是為了什麽寶刀寶劍。你這些江洋大盜,竟敢在京城犯案。”
雲篆心緒一動,看來昨日湛盧劍在街上一鬧開,許多人都已經蠢蠢欲動,就連皇家子弟也明目張膽地要占為己有,京城儼然成了虎視眈眈的絕命穀。便轉身與雲紋先生行禮告辭,帶同古硯急忙趕往漱玉坊,竟然忘了帶包好的茶葉。茶博士發覺的時候,他們已經走遠了。
剛才的士兵一鬧,茶鋪裏的人走了許多,隻有雲紋先生,還在那裏悠然自得。茶博士起身關了門,仔細打量了他一下,聲地道:“難道你是?”
雲紋先生定睛看著他,笑一笑,“琴裏知聞唯淥水,茶中故舊是蒙山。窮通行止常相伴,難道吾今無往還?”
茶博士名叫未曉棠,驚呼一聲,道:“真的是你!謝謝地,你還活著。哎吆,你怎麽還敢回來。”著就要伏身,雲紋先生一把扶住,道:“令師尊呢?”
未曉棠黯然道:“師父前兩年已經病故了,我接手了這家茶鋪。”
雲紋先生道:“桂花龍井茶,三分桂,七分茶,喝在口中,覺得香甜,吞下喉嚨,無味之中隱約地多出幾分回味。當年我還年少,途遇令師,一老一少探討這茶的回味,至今想來,如在昨日。”
未曉棠道:“我剛才就納悶,誰的嘴巴這麽刁鑽,桂花龍井茶,要喝得這樣精細。我們也有六七年沒見了吧,你的樣子,有些老了。這些年,你吃了不少苦吧,你那樣的出身,怎麽忍得過來。”
雲紋先生仿佛千帆過盡,道:“曉棠,我曾以為世間的人分為三六九等,有的人貴為子,有的人賤如走狗,有的人一出生就是高官厚位,有的人從生到死也隻能吃苦受罪。隻是經曆了這許多,我才越發地明白了上造人,乃是生而平等的,我也一樣,是個凡夫俗子,別人能吃的苦,我怎麽吃不得。”
未曉棠見他釋然於懷,道:“這些年你都是怎麽過的?”
雲紋先生道:“這幾年我流落海外渤泥國,那裏風土人情異於中原,渤泥國國主倒也敬重我,將我當做知心朋友相處。我又虛長他幾歲,他也當我是中國老師。所以過得也算安穩。”
未曉棠道:“既然衣食無憂,何必再淌回險境。”
雲紋先生道:“海外蠻荒,我實在是想念家鄉故舊,想再回來看一看。況且渤泥國國王身體染恙,日漸沉屙,隻怕是活不過今年了。”
未曉棠低呼一聲,又道:“那你怎麽辦?之後有什麽打算?”
雲紋先生見街上沒人注視他兩,聲道:“那年,王叔兵臨城下,眼見城破,我本要自盡,卻被人攔了下來。那時,我才得知了一個秘密。我此次回來,便也為了這個秘密。”
未曉棠忙起身關了門,掛了“歇業”的木牌,拉他進入後堂,道:“什麽秘密,能讓你不顧生死。”
雲紋先生道:“一劍兩琴,下聞名。”
未曉棠沒有聽過這兩句話,隻是定定地看住他。雲紋先生道:“一劍兩琴,指的是世間流傳下來的三件寶物,分別是湛盧劍,焦尾琴和綠綺琴。湛盧劍與下興衰相關,可破陣殺敵,可建國開朝;傳焦尾琴內藏《太平要術》,這篇要術猶如仙法,能讓人消百病,得長生;而綠綺琴則是有關下財富,若是得之破解了其中關鍵,足以買盡西南蜀地。”
未曉棠道:“這都是些什麽道理?你難道還相信?”
雲紋先生道:“這些東西,我本就不盡信,所以早就放下了。隻是看見渤泥國國主年紀輕輕,就行將就木,我隻得抱了萬一的想法,想回來探尋焦尾琴,破解其中機密。”
未曉棠道:“這些東西,沒有百年,也有幾十年。哪裏那麽容易找到。你還是莫管他人之事,早早地離開京城吧。”
雲紋先生聽了這話,心想這些可不是區區百年的寶物,足夠千年了,若是精心保存,也許還能尋到些蹤跡,若是保管不妥,隻怕早就中途毀滅。也不便與他爭執,心中打定主意,道:“我知道當年皇祖父曾經安排了三路人馬,先後就去尋訪過這三樣寶物,隻得了其中一樣湛盧劍。另外兩樣,不知道這些年可有些結果。對了,我昨日在驛館裏無意中聽到有幾人道八月十五江湖中人要在姑蘇開什麽英雄大會。你在京城多年,南來北往的人見的多了,可有聽過這件事?”
未曉棠道:“這件事,我倒是聽了一些。對了,剛才在茶鋪與你閑話的那位公子進門的時候好像是姑蘇留雲莊的。好像這次的英雄大會就是他家舉行。”
雲紋先生道:“你知道他住在哪裏?我去拜訪他一下。”
未曉棠道:“他走得著急,忘了拿茶葉。我料想他是會回來取的,等他來時,我問了地址。”
雲紋先生尚嫌不足,道:“要是不回來取,可就耽誤大事。”
未曉棠道:“我出去到街上打聽打聽。金陵城有個乞丐幫,他們的消息靈通得很,我打聽到了去驛館找你。”
雲紋先生見他如此仗義,道:“你也別去找我,別引起別人注意。我會借著渤泥國國主的名義,每日傍晚過來一趟,到時候你再告訴我。真是多謝你,曉棠。”
未曉棠道:“你這話,太過見外了。當年要不是你幫扶我們,我們哪有今的太平日子。”
雲紋先生道:“這些年,你過得怎麽樣?”
未曉棠道:“馬馬虎虎,師父的手藝,我也隻是學個皮毛。接了這家茶鋪,勉強糊口吧。”
雲紋先生透過窗,看著午後的陽光照射著窗欄,心中不由地想起當年年少時候。當日出遠門回來,正遇上幾人和一販茶的老農在路邊挑釁羅唕,雲紋先生便仗義解圍,老農為感謝雲紋先生這個貴人,特地泡了桂花龍井茶給他喝,兩人一番品評,彼此欣賞,竟然成了忘年交。雲紋先生便安排人護送他們進城,開了一間茶鋪給他們,也方便自己時時過來消乏。那時候的未曉棠還隻是個十二三歲的頑童,也隻比雲紋先生年幼幾歲,兩人也總能玩在一起。
未曉棠見他想得出神,道:“你有沒有吃午飯。我去炒菜,咱們故人重逢,應當喝幾杯。多少早晚,我都還以為再也見不到了。”
雲紋先生道:“雕欄玉砌應猶在,隻是朱顏改。重逢真好,是該喝一杯。隻是這些年,我還是沒學會什麽廚藝,幫不了你什麽忙。”
未曉棠道:“不用,不用,你就坐一會兒。我這就炒幾個家常的菜,你在外邊定是想念壞了。”著,便下廚房去。留著雲紋先生靜悄悄地坐在屋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