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不知不覺
陽光明媚,更顯灼熱,水泥路麵上,像開水燙過,有些騰騰熱氣。行人不多,路旁的枝椏上,有蟬鳴叫。吳剛看看腕表,二點過了,在局裏,此時正是小休後的上班時間。
咕嘟!咕嚕!肚子餓了,口幹,腳軟。
吳剛蠕蠕喉嚨,舌尖在嘴腔裏掃掃,他媽的,連口水都沒得一點,今天算倒大黴了。
水產公司,還去不去呢?凡科的吩咐還響在耳畔:“吳剛,會完後,你去一趟水產,好好看看,怎麽搞的?上月的報表一直沒出來,不打電話也不派人到局,發生什麽事啦?”
可現在,吳剛瞧瞧推著的飛鴿,又連忙蹲下去,繼續剛才被中年警打斷了的擦拭。
當然,擦拭對象主要是前車輪上的晦暗血跡,其他是不要緊的。
可是麻煩了,早已幹澀的血跡牢牢地凝固在輪胎上,怎麽擦也擦不幹淨。顧及著新車,吳剛不敢用力。無可奈何的站起東瞧瞧,西瞅瞅,哪來水?
四周一片白茫,寂靜。
間或有公共電車鳴鳴的駛來,留下一股熱浪,蜿蜒而去。
吳剛煩躁的瞅著血斑點,不知怎麽辦才好?有一點是肯定的了,這車,不能要了,一定要還給藍天才行。因為,經過這一番折騰,吳剛早沒了湊錢買車玩兒的興趣。
即然沒打算要車,就一定要還給藍天才是。
人家可是打了招呼的:“新車來新車去,不影響銷售就行。”
然而,這血斑點不擦掉,莫說影響銷售,恐怖藍天對自已也沒有一點好臉色。吳剛突然一拍自已的腦袋瓜子,推起飛鴿就往樹蔭下跑。
選了一叢較濃的樹蔭,再瞟瞟四下無人,吳剛把飛鴿靠在樹幹上。
然後,嘴裏咕嘟咕嚕道:“灑尿不看人,看人灑不成。”
運運氣,暗喜:“還好,灑得出點。”,一解褲門扣,掏出那玩意兒對準鋥亮簇新的飛鴿,唰!就是一梭子。
一梭子掃出去,凝固的血斑點開始濕潤。
機不可失,失不再來。吳剛身子一縮,來不及扣上褲門扣,抓起揉搓軟了的廢紙就擦。
當然,現在容易多了。稍稍用力,加上摳摸拭擦,討厭的血斑就完全消失。吳剛這才輕鬆的籲一口長氣,高高興興的站起來。推起飛鴿縱身飛上,朝水產公司奔去。
途中,尋一小食店草草吃了飯,一縱身,又壓到了“飛鴿”上麵。
到了對方業務科門口,才發現一幹人正坐在有點偏暗的大屋子裏,愁眉不展的。
吳剛一捺車鈴,叮當!響遏行雲,把眾人嚇一大跳:“一個個悶悶不樂的,被扣了工資啊?”“哈,吳大個來了。”
樊股長跳了起來,拉著吳剛的手很是高興:“正想著你呢,你就來了,快請坐。”
吳剛把飛鴿往他手中一塞:“找個人給擦擦,注意點,新車哦。”
樊股接過,上下看看,愛不釋手;又蹲下湊近細細瞅瞅:“‘飛鴿’牌,哎呀,名車喲,在哪兒買的?”
“乍?羨慕啦?內部拿的。”
吳剛隨口而答,一邊接過周副股長遞來的茶水,一飲而盡。
然後又一伸杯子:“再來一杯,倒滿倒滿。”往藤椅上一坐,咕嘟咕嚕的:“這麽熱的天氣,硬是弄得我親自跑一趟,搞什麽名堂?”
周副股又送上一大杯涼茶。
吳剛一揚脖,咕嘟咕嚕一飲而盡。
這才把茶杯往桌上一放,對周副股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眼睛瞟瞟,很不高興的把手一伸:“報表!”,周副股就一抬手,報表放在了他手心。
周副股接著解釋:“電話壞了幾天,一直沒修好,所以”
“這也是理由?如果這也是理由,下次局裏調配物資時,就漏配你水產一二頂,你們幹不幹?”“吳大個開玩笑。
“這哪能呢?”
周副股小心地賠笑著:“本來派了人,可他不願意去,說路遠天熱的”
啪!吳剛狠狠一掌擊在桌上,大家聽著都沒出聲。吳剛真是氣壞了:電話壞了,派人報信,可人家不願意去?他媽的,這不是故意哄三歲孩子嗎?
區水產公司,是區商業局下轄企業單位中,人數最多的一個。
水產公司,做的是一般市民買不起或少於買的水產品銷售。
從指揮層級上看,它的人事業務等,均屬區商業局歸口管理。可因為它的業務和銷售原因,與市內外的相關大局級公共事業單位,都有往來。
所以,水產自恃關係網神通,平時就不太把自已的頂頭主管局放在眼裏。
特別是對吳剛之類的臨時借調人員,接待和言語多有冷淡和不恭。
所以,吳剛是趁勢借題發揮。問題在於,水產不管關係有多廣泛,門路有多神通,這商業體製它無論如何也改變不了的。
而區商業局呢,盡管大家都對水產的恃物自傲嚴重不滿,可畢竟是下屬單位,自已也不能太以權謀私,以上欺下,授人口實。
再說,局裏的兄弟姐妹們,也時不時的打電話找它要這要那的,真鬧崩了,嘿嘿。
所以,雙方都像是在拔河比賽,我緊緊,你就鬆鬆;你緊緊,我就鬆鬆。
這次呢,水產也自感做得有點過了。所以,吳剛一來,一冒火,一拍桌子,大家都不做聲。周副股顯然是在當著吳剛麵撒謊,卻不慎穿了幫。派了人,他不去,可能嗎?
他媽的,還副股長呢,連謊都不會撒。
吳剛一支胳膊肘兒攤在桌上,斜視著周副股,冷冷的說:“你說,我聽,你就真以為我信?”
周副股咧咧嘴,氣氛十分尷尬。
這時,樊股甩著二手的水珠兒進來了。
沒坐下就嘖嘖咂嘴巴:“好車好車,清水一抹,亮晶晶的。哎吳大個,咱倆打個商量如何?”,原來身為自行車迷的他,居然親自去洗了車。
越洗越愉快,越看越陶醉。
當然,樊股親自動手還有一層含意,就是以實際行動向吳剛,不,也就是向主管局示弱和賠禮道歉。
吳剛當然明白樊股的這層意思,心裏感到平衡了許多。
吳剛伸伸腳,移移胖乎乎的身子,想坐得更舒適一點。那藤椅就發出了吱吱呀呀的慘叫聲,嚇得他撅著屁股保持原狀,不敢再亂動。
“商量,不怕被大家聽見?好呀,說!”
“為了國家資源,這車轉給我算了。因為,我比你愛惜名牌。國家造輛名車不容易,我要替子孫後代考慮。你想想,你這麽威風凜凜的大個子,哪那是騎車,是趴車損車壓車啊,讓人看了心尖尖都發疼。”
大家哄堂大笑。
“樊股,你媽媽的,原來世界上還真有你這樣說話的人啊!”
吳剛也不由得眉開眼笑的笑罵,心裏想,別說,這樊股到底是樊股,活絡關係一整套呢。樊股一拍桌子:“行!快人快語,定了,多少錢?現錢現貨。”
說罷,就做掏腰包狀。
吳剛卻一下啞了口,走時光記著借用要還,真沒問價格呢。
再說,自已心中有鬼,總擔心還回去會給藍天看出來。現在樊科真要,也好,反正都是賣,給他就是。
他瞧瞧該死的電話機,要沒壞能打出去就好了,可現在?
這當兒,他瞟見周副股湊近要樊股耳邊說著什麽,樊股頻頻點頭,周副科匆忙離去。
“哈哈,舍不得了吧?吳上級,一手交鑰匙,一手交錢。”樊股笑嘻嘻的看著吳剛,右手一直插在腰包裏麵。
“這樣吧,車你拿去,錢呢,我等幾天來拿或你抽空給我送過來。”
吳剛靈機一動,有些得意:瞧,這就叫急中生智,天下辦法都是人想出來的。
“不行,君子一言,駟馬難追。現錢現貨,免得你回去睡一覺後又翻悔。”樊股依然笑嗬嗬的,卻作古正經的瞪起了眼睛:“想賴?三個字,不得行!”
股長這麽一演藝,部下就跟著捧臭腳。
“對,現錢同貨,馬上成交。”
“世上沒有後悔藥賣喲。”“吳上級,你就大義凜然,忍痛獻車嘛。”“媽的樊股,算你小子狠。”吳剛被僵住了,在心裏悻悻的咒罵。
說出的話收不回,靈機一動的好主意也無法用,唉,這飛鴿,到底該賣多少錢呢?
樊股的右手掏了出來,捏著一大迭“大團結”:“現錢現貨!”
晃蕩得吳剛雙眼直冒金花。吳剛咬住嘴唇在心裏默默,大著膽子脫口而出:“二百塊!”,樊股一低頭,手一揚,嗖嗖!二迭沒開封的“大團結”飛了過來,砸在吳剛懷中。
然後一伸手,吳剛隻得故作瀟灑的也手一揚,鋥亮的車鑰匙飛了過去。
大家鼓掌歡呼。
吳剛咧咧嘴巴:傻不瓜嘰的,使勁兒拍吧,那飛鴿沾著血,淋著尿,誰騎誰倒黴呢,拍,用力拍,拍好。
收好錢,放好報表,話說盡,玩笑開夠,該走啦。
吳剛瞧瞧腕表,不知不覺就過了二個多鍾頭,快五點鍾啦。
背好挎包,吳剛站起來:“樊股,那我就先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