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憂心忡忡
這時,水剛瞅見那門一側的男生,停停,佯裝著走幾步,一出校門也跑了出去。
果然,剛才魏老伯說得對。
師生倆沒聊幾句,晏老師就問:“水剛,小號還在吹,沒扔吧?”“哪能呢?”“跳舞會吧?”,一下把水剛給問住了。
說來好笑,天天吼叫著“舞會。找錢。”的小號手,居然不會跳舞。
是的,水剛不會跳舞,隻會給跳舞的人們吹小號伴奏找錢。
不過,耳鬢廝磨,如涉河岸,跳舞那幾招,即便是看也看會了。但畢竟沒跳過,要當著曾是自已夢中情人和班主任的麵,大言不慚的回答“會”,水剛有點猶豫不決。
事實上,這類“會”與“不會”之類的聊天話,在水剛說來隻是嘴巴一咂嗒。
舞會上,樂隊裏,生活中,水剛應付自如,左右逢源,一如喝水。
可是,麵對著晏老師,水剛說不出來。輪到晏老師奇怪了:“會吹小號,卻不會跳舞,你不是樂感挺好的嗎?”,水剛笑笑,搖頭。“真不會?”
晏老師失望的撅撅嘴唇。
水剛覺得自已做了虧心事兒一樣,有些氣虛。
“我還一直指望著找到你,讓你來教老師們跳舞哦。”晏老師又撅撅嘴唇,唇線如子彈,水剛覺得自已的心髒,被砰的聲擊中啦。
“算了算了。”
白胳膊肘兒在半空揮揮,在水剛眼裏,滿空都是潔白的羽翅。
“晏老師,逗你玩兒的。”水剛脫口而出,笑嘻嘻的瞅著對方:“會伴奏還不會跳舞,哈,你信嗎?”
晏老師以手加額,吐出一息淡香。
“你呀水剛呀,還像高中一樣調皮。好,明晚上請到僑中教學樓後,教老師們跳舞。都是新手,教學任務重,休息不足,不行呢。”
說罷,不容水剛回話,便揚起粉白的手指指著他。
一如當年在講課時驟然回首,捏著粉筆頭怒斥。
“水剛同學老是說話,要不,你站上來講,我坐在你位子上聽?影響大多數同學,莫明其妙,自私自利。”……然後,命令般說:“準時到哦,七點半,不要太早,也不要太晚。”
這又一下把水剛逼到了死角。
上帝,我水剛是靠這個找錢維持生活啊,要這樣天天晚上給你沾住了,我還活不?
水剛有些後悔自已的孟浪:這不,自已跟錢過不去了吧?你嘴滑啊!突然,他靈機一動,裝做害怕似的東看看,西瞅瞅。
然後,吞吞吐吐的問:“晏,晏老師,這跳舞政府可沒提倡,大家都是偷偷聚在一起跳跳,是名副其實的黑舞會和地下舞會,早晚要出事兒。你這樣公開的學跳舞,不怕嗎?”
晏老師一下卡殼了。
隻見她惶惑的眨眨眼,又想想。
答:“這倒是個大問題,我原來也沒有想過。不過,我想,八十年代了,跳跳舞,應該不是大問題。人家廣東那邊還跳迪斯科呢。”
“迪斯科我知道,
水剛打斷她,賣弄般插嘴:“是專指那些播放錄製好的跳舞音樂的舞廳對吧?
舞蹈來源於美國黑人民間舞蹈和爵士舞。近幾年在世界,特別是歐洲風靡一時。可那是外國和廣東啊,我們這兒,太落後,不行的,要倒黴的。”
“那你的意思是?”
夢中情人圓潤可愛的大眼睛,求救般望著過去的學生:“就這樣算啦?”
水剛有些迷茫,算啦?真算啦,以後就可能再也看不到晏老師了。這就像一個在大漠中長途跋涉的旅人,驟然看見了前方的綠洲,如論如何忘不掉,舍不得一樣。
水剛眼珠一轉,計上心來。
“要不,隻要你敢來,我給你介紹一個跳舞的地方,包把你教會,跳個夠味。”
說完,水剛高興得笑起來:這個主意好,自已即不擔誤找錢,又可以逐晏老師的鳳願,還可以天天看到她。啊哈,水剛,你真聰明啊,怎麽想出這麽個一箭三雕的好主意?
看來,你不想找錢都不行呢。
可是,晏老師聽了,馬上搖頭/
“這不行!我一個人來,其他老師怎麽辦?再說,如果她們都願意來,你那目標不是更大更惹人注意?還有,老師們都很忙。表麵上看是放學回了家,其時腦子裏一直在想事情,包不準就有哪個學生家長和校領導找呢,怎可能輕易離開哦?”
水剛苦笑笑,這哪需要她說?
資琴一天到晚在學校忙著暈頭轉向,他早就有深刻體會。
“水剛,你看?”晏老師有些幽怨的瞧著過去的學生:“還是麻煩你上門教教最好,畢竟離家近,有事好處理;再說,我們是在校內學習跳舞,行得端,走得正,總沒有說我們是地下舞會了吧?
水剛覺得自已又被狠狠的擊中了,不由自主的一口答應:“好吧,明晚上我準時到吧。”
晏教師高興得差點兒跳起來,一把抓住他的雙手:“我先代表老師謝謝你,準時哦,一定哦。”撒嬌一般搖了又搖,然後放開。
“好,明晚見!
我在這門前等你。
水花那兒呢,轉告你爸媽不要擔心。我呢,上次在女生宿舍外碰到你爸,是講過水花成績有些下滑。讓他不用擔心,女孩兒發育的生理現像,明白嗎?”
說罷,朝水剛眨眨眼,笑靨如花。
“這段時間過後,會好的,不會影響考大學的。對了水剛,你爸身體不好吧?你這個做兒子的,要多多關心他呢。”
水剛卻呆頭呆腦的反問:“什麽?沒什麽不好,我爸身體還可以喲,年過花甲的人啦,卻很少吃藥打針。”
“即然如此,怎麽大熱天,穿那麽多件衣服,不熱嗎?還強嘴!好,明晚見。”
晏老師笑著別水剛一眼,轉身走了。
望著前班主任嫋嫋婷婷的身影,水剛感到臉頰一陣發燙。看看老爸也是實在糊塗,縱然是愛女心切,偷偷溜到小花的宿舍處看看,可也不要在做生意的時候啊。
你不想想如果在這兒碰到了熟人或老師,那會多讓小花感到難堪和丟臉?
難怪小花一考入僑中,就要離家住宿。
縱然換了我,也一樣感到煩悶和別扭。現在好了,讓人家的班主任晏老師看見了,天知道晏老師會不會像問我這樣,去問小花?
作為哥哥,水剛雖然比水花年長十歲,可他卻知道妹妹在想些什麽?
水花妹妹的麵子觀點很重的。
想當年自已不考大學而選擇了做單幹戶,小花居然失望的大哭了一場,幾個月不和水剛說話,最後吐出一句讓水剛噴血的話兒:“金榜題名,流芳百世,是真男兒。水剛,你是男人嗎?”
不過,也不難理解。
一個十七歲的花季少女,充滿了美麗的幻想和憧憬,卻偏偏碰上父親和哥哥都不求上進,做了不為人齒的單幹戶,她怎麽不失望啊?
可偏偏這時,老爸的笨拙和可笑又讓晏教師看見了,這有點麻煩喲。
水剛邊走邊想,明晚得給晏老師打個招呼,提個醒,不然,水花還不知要氣成什麽樣子?
想到這兒,水剛有些鬱悶,至今為此,他都不明白單幹戶究竟錯在哪兒,為什麽被人看不起?按自已的思維和邏輯思維,單幹戶,是天下最令自已滿意的職業。
雖然風吹雨淋!
雖然步履艱難!
可自由啊!對不對?時間空間都掌握在自已手中,任其調用;本事和能力都在自已身上,任由發揮;與其是在說找錢,不如說是在打磨自已的明天。
明天,看不見,摸底不著。
可當你把貨賣出去,把錢揣進腰包,你就會深切的感到,同時也就揣進了自已的未來。
說到底,人生在世,吃喝二字,自由快樂才是最重要的。不錯,單幹戶被人看不起,常挨別人的白眼,就像晏老師看到老爸,猶看怪物和小醜一樣感到滑稽好笑。
可是,你們就活得順心,活得快樂嗎?
我覺得,你們那工作,純粹是為了應付。
你們那單位,純粹是牢籠,難怪那冷剛和吳剛,一個整天憂心忡忡,一個整天嘻皮笑臉。莫以為我不明白,其實二口(剛)缸,心裏都苦著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