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六十年
“演化如難產,生存如野火,燎原不止,方能生生不息,將之火,便能將野火熄滅幹淨,火種不存。”洪醉道,“任何種族的延續都遭受苦難。”
洪驚默默無言,看向邊野火不盡處,奇獸團圓已經死亡千萬年,但其骨骸正在熊熊燃燒,那衝的火,已經燃燒千萬年。二人飛過屍骸旁,洪驚突然眼睛奇亮,發現異象,停頓下來,仔細觀察,原來屍骸之內竟然有一群獸,千萬年時間,竟然還有生機,正在蠕動爬行,一點一點逃離,但野火大燒,剛爬出幾丈,野火便將獸擋了回去,獸也不氣餒,待野火稍時,再行爬去,野火又大燒,再將獸擋了回去,循環往複,無休無止。而巨大屍骸護住獸,留出一片空地,不讓野火侵襲,縱使屍骸也拚盡全力,不讓野火燒盡自己,為子孫拖延時間逃走。
“能不能救一救他們。”洪驚動了惻隱之心。
“我們能救了它們,誰又能救我們洪氏一族呢?”洪醉道,“你救得了他們,難道也救得了我們洪氏一族?”
洪驚也不回,便掌握著二顆守衛玉珠,正準備進入屍骸之內,帶出獸。隻聽見轟隆一聲,團圓屍骸再也堅持不住,燃燒殆盡,化為灰燼,野火隨即燃燒了獸,慘叫嘶嚎聲不絕於耳,洪驚痛心。
“看來你不能。”洪醉道,“屍骸再能堅持半刻鍾,子孫便有了生機,它也沒能救下它的子孫。”
“那我們洪氏一族應該怎麽救?”洪驚悵然若失問道。
“能挽救洪氏一族於危亡者,必是洪氏一族脊梁,我是洪氏一族引路人,我不能,我曾將最大的希望寄托於洪勝,他有機會,但他不想,導致其戰死。”洪醉道。
“我隻知道洪勝,洪尚他們都死了,我實際上也不怕死,但是我不是那塊料,死也不會像洪勝,洪尚那般轟轟烈烈,對黃金家族造成創傷,我的死隻會一文不值,毫無意義,你不要忽悠我,他們做的事,我都做不來。”洪驚道。
“我曾暗中對你進行觀察,為你測相,你的確暗合永恒逆支流之道,方才短短時間已掌握兩顆守衛玉珠,已是上上之才。”洪醉鼓勵道,“洪氏一族生滅,定於你我之手,你不想族眾,也要為洪繡考慮。”
“洪繡!”確實是洪驚為之戰鬥的動力,他在野火中看到了自己所畏懼的類似遺憾。
“執拗不前不如放手一搏。”洪醉道,“反正結果橫豎都不是你能控製,不如試試。”
洪驚遠看那野火燒盡的淒象,深有所感,默默無言。半晌才道:“那先去找戰爭石碑。”
“戰爭石碑能感應洪氏族人的古之堅韌。”二人便在永恒逆支流中苦苦搜尋。
永恒逆支流族無春夏秋冬,無冬霜雨雪,更無黑夜白晝,洪驚賦不足,信念不深,二人已經在永恒逆支流中經曆探尋了多少年歲。此時,洪驚不知不覺已兩鬢斑白,亂發墜地,洪醉已經在永恒逆支流中度過他的一生,臨死前贈予他另外另外四顆守衛玉珠,並囑托洪驚,永恒逆支流中便是一生,若能在有生之年找到戰爭石碑,那二人的生命命途將會在進入永恒逆支流前一刻重新綻放,若二人皆亡,便是被永恒逆支流永遠吞噬。
洪驚不敢再念及放棄,信念越發堅韌,目光越發有神,胸中包含地,腦中存有萬象,所見所聞皆是因,所經所曆皆是果。他渾身充斥著自信,誓求真理,他在傳無窮無跡的永恒逆支流中尋找邊際,他珍惜知己,他將六顆守衛玉珠拿捏地恰到好處,運用地爐火純青。
“那裏便是邊際!”洪驚眼神望向遠方,似乎看到了永恒逆支流的邊,“以此為點,我遨遊八麵,有生之年,必將找到戰爭石碑。”六顆守衛玉珠感悟洪醉心性,帶著洪驚奔向那處地界。
“果然是邊跡!”道道七彩明光從上無盡處落下,無限絕妙,如夢如幻,洪驚幾十年步伐不止,片刻不停,但在七彩明光中徹底沉醉了,陷入其中。不知多久,他宛如酒醒,幾十年奔波終於睡了一覺,一覺醒來,恍如開。即將展開下一段路程。
突然,驚寂陣陣,心緒不寧。
百裏外一境,破裂開來,飛出一座廟宇,廟宇大張其口,來勢凶猛,快如雷電,洪驚這幾十年間,自認為漲了些道行,又有六顆守衛玉珠護身,還是一口將洪驚吞了進去。
洪驚好似一隻孤魂野鬼,飄飄蕩蕩,不止身形,不知多久,在一道光照下停頓下來,身旁繁花燦爛,競相開放,放出陣陣芬芳,洪醉無中生有,化顯而出,洪驚周身一變,還複十六歲模樣。
“好久不見!”洪驚道,寥寥一詞,卻夾帶萬千情感,淡淡言語,不盡離合悲歡,二人在永恒逆支流中共同尋碑二十年,感情篤深,成就忘年之交。洪醉死後,洪驚又孤單尋碑四十載,終成道果,尋獲了戰爭石碑。
“四十年沒見,死後日子如何?”洪驚掩飾不住的激動,打趣道。
“不怎麽樣,好似隻在昨。”洪醉道,“不過,你做到了。”
洪驚點了點頭,嘴角終於揚起了一個笑意,把四顆守衛玉珠歸還給了洪醉,道:“你這幾顆珠子相當好用,暫時還你四顆,出了這裏,再還你兩顆,你沒有這珠子可不行。”
洪醉卻將四顆守衛玉珠送還給了洪驚,笑道:“區區一死,四十年,我已在死中悟得另一件法器——無道氣,胸中一股無道氣,飛遁地隨我心。”隻見洪醉默使法咒,身上長出一件有形似無形的白淨甲胄,護在洪醉周身。
“玉珠好久沒用,興許不習慣了,我這無道氣尚好,用著也順手,那六顆守衛玉珠便送給你了,你可要好生照料。”洪醉喜道,他看到了洪醉的成見,少年到脊梁的蛻變,年齡還是從前,心性遠超從前。
洪驚將守衛玉珠召來,散入周身,打趣道:“這六顆守衛玉珠可是你親口答應送給我的,萬一你的無道氣不好用,可不要把這些珠子要回去。”
黑暗中,現出一尊六麵尊者,身披無塵無垢衣,頭頂八千護法妙葉,周身團坐三千護法,落到洪醉身前,問道:“你來尋我。”周身三千護法也齊齊問道:“你來尋我。”
洪驚見來者造型怪異,似有凶性,做了一個禮,先心問洪醉道:“他就是戰爭石碑。”
洪醉道:“他隻是戰爭石碑一尊麵相,倒也是戰爭石碑。”
洪醉如此來,洪驚又見禮,恭恭敬敬道:“無上尊崇大師,洪氏一族後人正是特來尋你。”
六麵尊者點了點頭,問道:“你來尋我為何?”三千護法也道:“你來尋我為何?”
“除去我身上血統掩蓋,使我純粹純淨,修煉永恒逆支流中大法,複興洪氏一族。”洪驚已經在永恒逆支流中蛻變,振振有詞,正氣凜然道。
六麵尊者隨即帶洪驚遁入一界。
“要除去血統掩蓋,要經受三十六象生死門,七十二道無常宮,三千六百條盤龍紋,七千二百座黃無藏,苦難眾多,少有人過,你敢嚐試麽。”六麵尊者道,“從前,有眾多洪氏族人抵達此境,義無反顧去除血統掩蓋,少有人能煎熬過。”
“你還記得一個叫洪勝的人麽?”洪驚問道。
六麵尊者這座冷麵冰霜尊者,臉皮之上突然微震,淡淡道:“記憶猶新。”
洪驚無論如何也想不到,洪勝究竟有何等能力,讓眼前這尊六麵尊者都如此記憶深刻,洪驚心中所想洪勝的能力竟然還遠超他的想象。洪驚默言沉思,他在永恒逆支流六十年中,見識了眾多神妙,見過眾多大能,他也學會了追隨前人的步伐,以期達到超越前人的目的,他不再是那個庸庸碌碌少年,現在的他充滿鬥性。
“他是怎樣的人?”洪驚問道。
“之驕子,世之奇才,戰爭石碑內賦最高者。”六麵尊者道。
“那我和他比怎麽樣。”洪驚心中很想出這一句,可他有自知之明,他在沉默中快馬加鞭,野馬蹄疾,直到最後的超越,道,“不過他現在已經戰死。”
“我已經猜到了。”六麵尊者確實能夠猜到,若不是洪勝戰死,洪醉也不會帶新人到此,曆經風險,破除血統掩蓋。
“要破除血統掩蓋,是不是從血統中將除卻永恒逆支流血統之外的血統全部抹除?”洪醉問道,“那洪勝破除了血統掩蓋沒有?”
“隻有純粹的永恒逆支流血統才能完美地駕馭永恒逆支流其中大法,洪勝當然破除了血統掩蓋。”六麵尊者道。
“那我便不破除血統掩蓋,偏要修習永恒逆支流中大法。”洪驚語出驚人,到此目的,尋找戰爭石碑的目的本就是破除血統掩蓋,而現在洪驚竟然放棄這個千載難逢的機會,“到此我得到了比破除血統掩蓋更有意義的事。”。
“你是怕死。”
“不,我已經無所畏懼,更不懼死!”洪驚鏗鏘有力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