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45、平衡
“不起來是嗎?那你就跪著,但我提醒你,不管是站著還是跪著,我想知道的你都必須說完,否則後果自己考慮。”楚尋冷笑起來,這張惠竟然還張膽量了,還敢用這件事來威脅他,真是有點蹬鼻子上臉,不知天高地厚了。
“爺,這不合適吧。”張惠咧嘴訕笑,在他印象裏,那些大人物不都是應該很吃這一套的嗎,用信息來做威脅,不正是對付這類人的最佳手段麽。
怎麽這位公子哥就不一樣呢,用在他身上貌似不但沒有起到作用,反而讓情況變得更加惡劣了……
“那你說說,怎樣比較合適,咱們按你的來。”楚尋又笑,他真是感覺張惠無藥可救了。不過好在他是個講理的人,已經從張惠嘴裏得知了那麽多消息,如果這時候殺他,顯然不合道義,另外自己也過不去那道坎。
卸磨殺驢,鳥盡藏弓,這不是他的作風。
張惠聽得此言便仔細看了楚尋幾眼,心說這公子哥是講真的呢,還是拿我扯閑篇兒呢,要是前者,我可得好好為自己爭取利益,要是後者,那便決不能輕易開口,否則小命不保矣。
“說話!”見得張惠遲遲不語,楚尋怒吼了一聲。
這吼聲裏麵是加了些許玄氣進去的,聲傳數裏,震耳發聵。莫說張惠一個普普通通的小痞子,他便是開玄甚至固玄境的玄修,此刻都得頭暈目眩。
畢竟,他離楚尋實在是太近了。而這吼聲的衝擊波,也全都讓他第一時間給承受了去。
幾乎是同一瞬間,張惠的七竅便滲出血來,他隻感覺頭腦一陣發昏,直接便一頭栽倒了過去。
不得不說,楚尋又點沒拿捏好火候,這次用勁兒用大了些……
走上前去蹲身探鼻,呼吸還有,也不算微弱,就是純粹的昏厥,因為那一瞬間的衝擊沒能挺住,想等他醒來不用很久,半個時辰足夠。
但是楚尋並不準備等,半個時辰也是時辰,時辰的流動就是時間的浪費,他不能浪費時間,他很忙的。
探手掐上張惠人中,這次是留著餘地的,隻稍稍用了一丁點勁兒而已。
張惠吃痛轉醒,第一眼是茫然,第二眼是驚恐,第三眼沒敢看,直接低頭閉眼,瑟瑟發抖。
他終於是明白過來了,明白了眼前的這個少年公子哥有多強大,他與人家之間的差距有多深。
原先楚尋是以劍傷他,用劍好手想做到以快到常人無法發覺的速度傷人並不是很難,這一點便連許多武道高手都能做到,遑論玄修這個進階全體了。
所以最開始的時候張惠也怕他,但怕的沒有那麽強烈,因為他隻知道楚尋厲害,厲害到捏死自己如同捏死一隻螞蟻,但這個厲害還是有上限的,在張惠看來還處於他的認知當中。
而現在,楚尋直接一嗓子便震的他七竅流血昏厥過去,待得醒來時,張惠終於是知道了,人家的厲害是自己遠遠所不能想象的厲害。
人幾乎都有一個共性,那就是對未知的事物存在強烈的恐懼。
實際上那種東西並不一定就如此可怕,但有“未知”的加成之下,恐懼便會被無限放大,放大到精神所稱承受的極限點上,再有丁點的觸碰,便是精神崩潰。
張惠現在就是這種情況,他發現楚尋的“能力”之後,已經自認為知道這是個什麽樣的人。
應該就是傳說中的天河強者吧?
他小時候見過一個的,那天河強者一嗓子吼出去,十七八號人盡皆倒地,兩三個時辰都沒能爬起來,承受力較為差勁的,更是被直接震死當場,沒有一丁點的餘地。
那是他唯一一次親眼見過的玄修強者,是為天河境界。
他沒死,是因為他離得遠,是躲在遠處偷偷打量的,但即便那樣,依舊被震得口鼻竄血,一條狗命險些沒丟了去。
而且,最後他還是被發現了。人家似乎動動眉頭就能察覺到他的藏身所在,而在發現他之後,那玄修強者要殺他滅口,但最後關頭好像是那位天河玄修的對頭來了,兩人越打越遠,他才逃過這一劫。
這件事給他留下了不可磨滅的陰影,因為那次的他,見識到的還隻是天河玄修的全部實力當中的區區一隅。
可謂九牛一毛。
現在,他又遇到了疑似天河境的玄修強者,又是一聲大吼便險些要了他的小命,往事的車輪碾過,軌跡竟是如此相似,他一瞬間就好像回到了那個風雨交加的夜晚,看到了那個身穿黑袍的天河玄修,一步步向自己逼近,同時也把死亡慢慢帶了過來。
就是這樣的感覺。
雖然楚尋站在原地沒動,但他的身上所散發出的氣場,卻讓張惠不得不心驚膽戰。
“我叫你起來,這是最後一遍。”楚尋自然不會管那麽多,他也沒閑心去猜張惠的心思,隻有冷冷的命令,如同斬首的鬼頭大刀的刀鋒,冷峻的懸在張惠頭上。
“是是是。”張惠感緊站了起來,但站起來之後還是卑躬屈膝的,生怕有一丁點的不好惹到了人家,讓人家一個不滿意,就把他這條小命給碾成碎片。
“接著說。”楚尋回身折回到庭院中間,坐在石凳子上,本想提起茶壺喝上一口,但轉眼看到滿地的屍體,卻又覺得有點反胃。
“說……我說。”張惠點頭哈腰,但答應好了之後卻又忘記自己說道哪裏,於是支支吾吾許久都沒能張嘴。
“趕緊著點,本公子的耐心很有限。”楚尋冷聲道。
“爺,我說道哪兒我給忘了……”張惠嚇的差點哭出來,焦急說道。
“隨便說到哪,你隻需把大體的過程給我講出來就好。”楚尋沒心情跟他接話,說完又道:“其中奪命刀的決定,驛站掌櫃的決定,還有老虎兒的決定,這三人的決定都給我說詳細些,你個人的心理活動,就別給我往出絮叨了。”
“是,小人這就說。”張惠吞了口口水,緊張的他額頭都滲出汗來,深吸了一口氣,再度開口講起當時的事情來。
且說奪命刀逼迫驛站掌櫃殺人,而且還得是用那種殘忍的手法,驛站掌櫃自然不願意答應,但他不答應的話老虎兒還有危險,委實陷入了兩難境地。
這個時候老虎兒的表現是很熱血的,他悍不畏死,強烈要求驛站掌櫃不要顧及自己,隻要能殺掉奪命刀,便是最好的結果。
但驛站掌櫃怎麽可能應允,他若不管不顧,不就是等同於親手殺掉老虎兒一樣嗎,那他這十幾年來,從最初的頹廢萎靡如同行屍走肉,恢複到今天這樣,這個過程是為了什麽,難道是為了再經曆一次遠比死亡還要難受的痛苦嗎!
顯然,他是不想經曆的。
可如果不犧牲老虎兒,他就得去殺人。具體點,按照奪命刀的要求,他得先撕爛那人的嘴巴!
這種惡毒之事,他怎麽可能去做。
當然了,他現在還是在能夠承受的範圍之內,如果承受不了逼迫,他也有可能因為想要保全老虎兒而動手虐殺別人,但那得是有一定前提的。
而且他也不會輕易做出那種選擇,因為在那種選擇之前,他還有一條選擇的餘地。
便是,自盡賠罪!
所謂自盡賠罪,顧名思義,自盡便是趕在奪命刀還沒有徹底被激怒之前自我了斷,而所謂賠罪,便是通過自己的死,算是懇求吧,懇求奪命刀能放過老虎兒一條生路,也放那食客一條生路。
這無疑就是認輸的表現了,也是怯懦不敢麵對現實的表現。因為驛站掌櫃自己都清楚地很,即便他選擇自盡,奪命刀也未必會放過老虎兒和那些食客。
但這就跟他沒有關係了,不對,準確的說應該是跟他有關,但他幫不上忙了。
這不是怯懦是什麽,雖然自盡需要極大的勇氣,但這還是懦弱的行為,是退卻責任,回避挑戰的行為。
所以不到萬不得已,驛站掌櫃是不會那麽做的。
不過,他不惜名卻是千真萬確的,任何時候,任何地點,任何方式,隻要老虎兒需要,他捫心自問,都可以毫不猶豫的選擇犧牲自己。
然而,老虎兒現在選擇的卻跟他心中所想一樣,也是要犧牲掉自己的性命,來換取大家的安寧與快意。
安寧自然是不用多說,沒了他這個“累贅”,驛站掌櫃製服奪命刀簡直比殺雞屠狗還要簡單,其他人自然也就能得到安寧。
而快意,則是因為奪命刀一死,壓在眾人心頭的大石頭便會挪開,一口悶氣抒了出來,自然也就會快意起來。
這一點對於驛站掌櫃特別明顯,他是被壓抑的最狠的,而且老虎兒了解他,也知道他一定是最想殺掉奪命刀這個惡人的,所以老虎兒選擇了這種方式。
舍棄自己的生命。
相較來說,這不是父子卻勝似父子的爺倆兒,都能夠打心裏為對方著想,都能夠為對方犧牲掉自己的性命。但眼下的情況不是犧牲就行的,他們必須找到一個平衡的點。因為可以為對方犧牲的根本,是建立在對方能夠活下去的基礎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