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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7、劫後

  見得眾人麵露詫異,阮琳便又解釋道:“寰風在短時間內應該無法再跟隨你們南征了,我來代替他。”


  實際上她再說第一遍的時候眾人便有所猜想了,之所以詫異是不太明白阮琳為何要做出這個決定。


  似乎是看出了眾人的心思,阮琳那張因傷勢而煞白的俏臉上竟然泛起一絲紅暈,但語氣卻很堅定的說道:“不僅要代替他,等他傷好之後,我還要嫁給他!”


  轟!

  每個人都腦海中都好像引爆了一顆炸藥,一時間眾人麵麵相覷,都流露出一種聽錯了的神情。


  “也許你們無法理解,我也不想和你們解釋,不管你們信不信得過,不管寰風對我是什麽看法,這件事,我已經做出決定,且會當做畢生追求的目標。”阮琳抿著嘴,這一刻她不再是那個放蕩成性的蓮花宮媚術宗師,而是一個用情至深的孤獨女子。


  “我信。”


  楚尋突然開口了,他也不知道自己為何會相信這個就在不久前還與張鬆溪為伍的惡毒女子,但他就是相信。


  當然了,嫁給寰風這件事還得當事人親自抉擇,但阮琳暫時代替寰風的位置,他作為客棧公子,卻是能夠決定下來。


  不為別的,就為方才阮琳眼眸中閃過的那一縷熱忱和堅定,楚尋知道,她是發自內心深處的想為寰風完成寰風不得已而無法完成的事情。


  “幫你們殺掉辰王,這樣,我在你們眼中是否就可以洗白了?”沉默了一會兒,阮琳突然怯生生的問道。


  用怯生生形容也許不太貼切,但她的語氣便是那種感覺,好像是在擔心自己的過往永遠都無法被楚尋等人接納,更像是在心底期盼著有朝一日她能夠為眾人所收容,不帶偏見,不帶敵視的接納在這個集體當中。


  準確的說,應該是阮琳希望她在將來的某一天,能夠以寰風妻子的身份被楚尋等人認可。


  “世間善惡無從分辨,我知道你之前曾殺過很多人,我也是,他們都是。”楚尋引著阮琳掃過眾人,頓了一下,又道:“殺人分很多種,因情、因仇、因欲、因利,這都無可厚非。我殺的人中有許多也並不是什麽十惡不赦之輩,其實很多時候靜下心來想想,何謂道義,真的難以盡述。”


  這句話從客棧公子口中說出,所有人都是楞了一下。唯獨阮琳沒有,她的眸光開始明亮,她似乎看到了被接納的希望。


  “你要記得,勢力紛爭中永遠沒有對錯,隻要你殺的不是無辜之人,那便不算惡行。”


  “我懂了。”阮琳輕輕點頭,雖輕,但很鄭重。


  “好了,兄弟們也別歇著了,厄難剛過,大夥雖然疲憊,但也得先把犧牲的兄弟們好好送走才行。”楚尋掃了一眼凝金結界消散的地方,不久之前,那裏還站著很多活生生的兄弟。如今一轉眼,他們已經連屍首都沒能留下,隻剩一蓬金粉早已消散空中了。


  眾人聞言紛紛麵露肅然,跟隨著楚尋跪在地上,誠心誠意的為死去的兄弟們禱祝起來。


  ……


  由於張鬆溪的原因,在楚尋等人到來之前亟城便已經成了一座空城。當然,這所謂的空城指的不是城中空空如也,而是城中駐軍早已被張鬆溪逼迫著守將勒令遣散,所以楚尋他們便也無需費力奪城,直接就刻駐紮其中。


  次日,天清氣爽萬裏無雲,和煦的陽光從天上傾灑而下,罩在了亟城之中,照在了城頭楚尋的身上。


  在楚尋身邊,肅卻安靜的站著,此刻他們正遙望遠方,誰都沒有說話,心裏不知想著些什麽。


  沉默了好一會兒,肅卻先開口了:“統計過後,昨夜一戰折了三百多名兄弟。”


  楚尋點了點頭,這個數字在他的預想當中,因為早就有了心理準備,所以此刻也沒什麽特別反應。


  “據下一城還有多遠?”


  “三百裏,全速行軍兩日可至。”肅卻回答過後頓了一下,又道:“不過據說亟城東南荒山能夠直抵龍骨城。”


  聞言,楚尋皺了皺眉,如果這個說法屬實,事情反而變得不簡單起來。


  以辰王的謀略,他怎麽可能放任這條捷徑被人輕易發現?


  “你覺得,我們該繼續穩紮穩打的推進,還是冒險直抵龍骨城?”楚尋問道。


  “冒險,直抵龍骨城!”肅卻的語氣很是堅定。


  楚尋看向他,靜待下文。


  肅卻沉吟一聲,歎道:“其實冒險的說法根本就不成立,如昨夜一戰,戰前誰有知道會有如此慘重的損失,現在南地已經不隻是單純的南地了,摻雜在這裏麵的勢力太多,一個張鬆溪就險些讓我們全軍覆沒,公子且想想,當日在鎮南關外遇到的那個神秘人,如果他想動手,我們有一個算一個,誰能逃脫的了?”


  沒錯,肅卻的說法雖然有些喪氣,但道出的卻是鐵錚錚的事實。


  征討南地,這件在最初看起來隻是一場戰爭的事情中,已經摻雜進了太多的陰謀陽謀。大到青霄皇和辰王這種貴為一方王者的人物,小到赤魔子這種孓然一身的老怪,還有不明身份不明來曆的神秘人,諸多事宜聯係在一起,此次的征討,已經和初衷背離了太多了。


  而且,肅卻那句話說的更對。看似穩打穩紮的推進,何嚐不是另外一種冒險?

  他們不能確定的事情實在是太多了,從一開始的胡萬突然入魔,再到楚尋陣前遇神秘人、再到楚尋朱佲反目,而後又有南地劍聖、赤魔子,現在又遇到了張鬆溪等人,可以說每走一步,都比預料中驚險萬分,所有的變數,都是在他們根本無法預料的情況下發生。


  所以,選擇捷徑通往龍骨城看似冒險,實際上和穩紮穩打的攻過去,也沒什麽兩樣。


  點了點頭,楚尋便已經打定主意,而後便換了一個話題,問道:“給二掌櫃的書信寫好了麽。”


  “今早便已經傳出去了,估計至多三天,二掌櫃便會來此與我們匯合。”


  “好,等二掌櫃過來便讓他把寰風接回神劍峰修養,然後我們即可啟程,循荒山小徑直抵龍骨城。”


  肅卻歎了一口氣,道:“說起寰風,公子你覺得阮琳可靠麽?”


  “什麽叫說起寰風阮琳可不可靠,你就直接問不就完了。”為了緩解這種氣氛,楚尋玩笑了一句,旋即堅定的吐出兩字:“可靠。”


  “我看有點懸。”肅卻搖了搖頭,道:“我也不瞞你了,瞞也是瞞不住,今早已經確定下來,寰風的修為從天河巔峰驟降到靈溪後期了。”


  沉默,楚尋聽得此言之後心裏如同突然被塞滿了什麽一樣,很堵很堵。


  “人沒事就好,修為終究還是能通過修煉找回來。”片刻後,楚尋自我安慰道。


  肅卻點了點頭,“這倒是沒錯,隻是……”


  “隻是什麽?!”楚尋一驚,先前他那句話都已經是自我安慰了,此番又聽得一句隻是,心裏登時便如遭雷擊,生怕寰風多出什麽意外來。


  “唉!”肅卻重重一歎,道:“隻是寰風眉心的劍印有渙散跡象,我也不知道,這是不是劍奴資格消失的征兆。”


  聽得此言,楚尋腦子嗡的一下,他雖然不知道劍奴資格到底是什麽,但他卻知道劍奴資格對於四劍奴來說意味著什麽。如果這世界上有什麽東西能讓四劍奴不惜性命也要拱衛,那便隻有他和劍奴資格了。


  “可有什麽……辦法?”


  肅卻搖頭,“沒有,也許有我不知道,畢竟沒有經曆過這種事,在此之前,所有的劍奴也都沒有過明明玄氣不濟還強行發動禁錮之力的前例。”


  場中再度陷入沉默,許久,楚尋才沉重開口,道:“你們到底在瞞著我什麽,所謂的劍奴到底又是怎麽一回事兒,難道四神劍與我有什麽關聯麽,還有,我的家鄉是大楚帝國?我的體脈叫做皇天霸體?”


  這一連串的問題使得肅卻驚愕萬分,“公子,你聽到當日我和媚舞的……”


  “沒錯,我聽到了,當時我已經醒了。”楚尋遙望遠方,緩緩道:“其實,有些事你們沒必要瞞我,雖然我知道你們是為了我好,但該麵對的,我終究是要麵對,即便你們不說,我也會自己掀開迷霧。”


  “公子,恕肅卻無法回答你的問題,這其中牽扯到太多的你無法想象的事情,而且我們所知道也很少很少,即便說出來,也不能為你提供太大幫助。”肅卻鄭重說道。


  楚尋知道肅卻不會說,他也不準備逼迫下去,輕歎一聲,便收住了話題。


  遠處的天空一片青藍,連綿萬裏的荒山如同一隻安靜蟄伏的巨獸,楚尋靜靜看著,不知前路又會如何。


  過得那荒山便是龍骨城,殺了辰王之後呢,還有隻露出冰山一角的妖族,還有足以影響九州玄修命脈的末世,這一切的一切,楚尋不知道什麽時候才能結束,也不知道結束之時,他身邊這些人,到底會變成什麽模樣。


  或者說,還會剩下幾個……


  他不敢想,而且,他也寧願想這件事的不是他而是別人,到時候,如果身邊的人一個接著一個的離去,楚尋寧願能夠安然無恙的留下來的人,並不是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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