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曾經

  季寶鷹適應了疼痛，平靜地對吳極道：“你也殺了我吧。寶葉就在林霸山的衣服裏，金銀珠寶什麽的，林霸山身上和我身上都有，你要便拿去。我報了仇，已經沒有遺憾了。對了，我人之將死，就順道給你提個醒吧。處心積慮想要這寶葉的，是陰都侯。陰都侯早就買通林家家奴給這寶葉上塗了萬裏香，萬裏之內可以追蹤位置，所以林家人就算棄家逃跑，我們也能一路追蹤到這裏。我要是沒有帶著寶葉回去，陰都侯還會再派人來找的。你要想活命，就帶著寶葉，前去大城或者大門派吧。”


  吳極一愣，道：“多謝提醒。否則，河村就要遭難了。”


  季寶鷹看著吳極，忽然感歎道：“臨死猶夢少年事。想當年，我也像你一般，是青春朝氣的少年郎，猶記得第一次練出來內力的激動，省吃儉用買到第一把利器時的欣喜，和愛妻月夜幽會的無措。多少年過去了，時過境遷，歡樂不敵愁苦多，遺憾卻比福氣足。做夢一樣，我已是傷殘將死，人生走到了盡頭，唉，唉，唉！”


  吳極答：“我從你的話裏，聽到了對死亡的恐懼和對生命的不甘。幸好我砍掉了你的右手臂，讓你流血，加重了你的傷勢，不然，恐怕你到最後，就會升起對生命的渴求，然後跟我戰鬥，爭取活命了！”


  季寶鷹愣了，半響才道：“你得對，你殺了我吧。隻希望你以後不要主動變成林霸山那樣的惡人，也不要倒黴遭遇我這樣的不幸。”


  完，他閉目等死。


  吳極卻沒有第一時間殺了他，反而幽幽道：“你的感覺，我也曾經經曆過。年少不知光陰貴，直到失去了，才發現空留無數遺憾。”


  季寶鷹睜開眼，哂笑道：“看你不過十五六歲，哪裏來的那麽多經曆？”


  吳極搖頭道：“我以前住在一個叫地球的地方，曾經經曆過一次少年。我還記得我最後一次回校園，那個叫象牙塔的地方。窗外驕陽灼灼，內心淒冷幽幽，即將被學校回收的宿舍裏狼藉一片。我不停問自己那麽多時間為什麽沒有好好學習，那麽多機會為什麽沒好好實踐，那麽多好看好撩的妹子為什麽沒好好珍惜，那麽多……也是時光境遷，隻剩下浮萍一樣的軀殼在一家家公司間漂流，被工作教會了什麽是努力和辛勞，靈魂得不到張揚，肉體得不到休憩……“


  季寶鷹吐口吐沫道：“什麽亂七八糟的。”


  吳極答：“你不懂。”

  “我不懂，為什麽還要跟我？”


  “因為你就要死了。我的秘密，隻有死人才能分享。”


  季寶鷹無所謂地一笑：“那你繼續。我就要流血流死了，聽著故事而死，或也新鮮。”


  吳極道：“當我青年時期，為了少年時的種種遺憾而苦悶時，卻依然沒把握住青年的時機。等到了中青年的時候，兩手空空，皺紋額多，才在寬闊的街上後悔，沒有找一份喜歡的工作堅持幹下去賺到錢，隻是迷茫地遊蕩；沒有早點買房結婚生娃有個家，隻念著不要為了一棵樹而放棄整個森林，經曆了一棵一棵又一棵的樹；沒有回去孝敬老人，直到他們的笑容定格在遺像上……也是做夢一樣，已經是被社會拋棄，隻剩孤獨……“


  季寶鷹道：“雖然聽不懂，但似乎很悲傷。”


  吳極笑了，十五歲的年輕臉龐是那麽稚嫩，猶如早晨初升的太陽。


  吳極道：“所以我如今，便希望有一個少有遺憾的少年。而且絕不會成為林霸山那樣的惡霸，我對惡霸的快樂沒興趣。”


  “那你要怎樣？”


  “我要登上這世界武力的巔峰，看一看那裏的風景，是擔山越海，還是拳擊長空。我要采擷這世界最美的女兒，嚐一嚐她們的滋味，是讓人清醒，還是使人沉醉；我要坐這世界最高的功德大位，試一試大位的功效，是能長生不老，還是依然要消退。我要讓父母安度晚年，我要讓人族繁榮昌盛，我要讓你這樣的不幸不再發生。“


  “噗嗤”


  季寶鷹笑了：“你這樣的想法，我年輕時也有一點。你若這樣想，怕是要再經曆一遍你之前的遺憾了。”


  吳極道：“我自然知道。如果沒有那個寶物，我隻會想著在鐵龍門學點本事，闖點名頭，得些錢財利益，買一套房屋，娶了徐甜，陪伴父母，好歹幸福一生。但因為有了那個寶物，這所有的妄想，便可以成真。我為什麽還要留下遺憾呢？我隻願心之所至，砥礪可成！”


  “什麽寶物，寶葉？”


  “不是。”


  “那是什麽？”


  “你怎麽還麽死？血還沒流幹？”


  季寶鷹道：“我是妖人，死的慢。”


  吳極道：“那我送你一程？”。


  季寶鷹點點頭：“我本來便在等死。”


  完，他再次閉上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