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25章 惡意
歲月像是雨打的風霜，顏婉隻覺得這麽多年來自己已經被蹉跎殆盡，而雨霜還是那麽光彩照人，在那麽多年支撐著顏婉，給顏婉希望的一盞搖曳的油燈，跟雨霜一身的水紅嫁衣相比，簡直低微到了塵埃裏……
“媽媽說，因為對方是修仙氏族，所以我隻能穿水紅色的嫁衣，因為身份有別。”雨霜不滿意地瞧了瞧一身的嫁衣，對著顏婉嗤笑道，“你又懂個什麽？不過是個下等流鶯，就算留著也是給樓裏蒙羞，一個隻知道出逃的娼女。”
雨霜看著顏婉一臉傲氣地轉過頭去，庇護自己在這個女人麵前最後的顏麵，可是雨霜一點也不如她願，伸手扳過顏婉的麵頰，狠厲道：“你也有骨氣的時候？”
說完，一下甩開顏婉，像是碰到髒東西一樣，用手絹不停地搓著那雙讓男人著迷的纖纖細手，緊簇的眉頭表示自己不好的心情。
“你知道嗎？我所嫁的那個人，就是你第一次的那個男人！”那一字一句如寒冰徹骨，打醒了原本不管不顧的顏婉，久久哭喊而沙啞的聲音連顏婉自己都認不出來了。
“為……為什麽？當年明明是你……”
“對！就是我！”
顏婉不敢置信地看著眼前如此瘋狂的女人，美麗動人，但是所做所為，確是令顏婉渾身發寒，感覺就像是被厲鬼糾纏。
“東郎本就是有妻室之人，這些年來一直對我若有若無，我就算是進了門，他也不一定偏幫著她的我這個妾侍。”
雨霜一步步慢慢地踱著，卻一點點地敲打在顏婉的那顆琉璃心上。
“想要抓住男人的心，尤其是一個妾侍，本來東郎與你交好，他就愧疚與我，如今……”顏婉看著雨霜反駁道：“那為什麽是我？”
不是為什麽？不是想不透？不是……僅僅是一句為什麽是我？
在我還對外界滿懷希望，在我還在最為浪漫的時候，為什麽要一點點地將我拆去腹中，生吞活剝？我寧願自己活在自己的天真中去，我寧願自己什麽都不知道，就這樣碌碌無為地活下去，明明我們都不想幹，偏偏還把注意打在我的身上？
聽了顏婉的質問，雨霜也是明顯地一愣，頓時笑的頭上的發釵都掉了下來，仿佛聽到了世間最好笑的笑話。
但是，那一雙像黑曜石般透徹的眼眸，卻是冷得透徹，冷漠道：“哪裏來的為什麽，不過就是你的命太賤了，所以我就選了你。”
注意到顏婉越發凶狠的眼神，雨霜好心情地像是迷惑般，繼續去說道：“你生來就是讓男人去欺負的，我討厭你以為自己能脫離苦海的模樣，討厭你充滿希望的樣子，沒有由來的理由，就是這麽簡單。”
說完，頭也不回地轉身離去，徒留顏婉一個人在那裏發著呆。
這突如其來的惡意讓顏婉猝不及防，這些年，她想過許多，但是就是沒有猜過這一種情況……
顏婉就這樣一夜無眠，第二天，天不亮雨霜就被一頂小轎抬了出去，沒有印象中那麽熱鬧喜慶，因為她的身份，哪怕是一代名魁，也終是身世上的一大斑點。
儲香樓裏少了一代花魁，不少風花才子也是扼腕歎息，不過也就是流螢飛舞，很快的就被拋之腦後，而顏婉也因雨霜的話變得主動出擊起來，漸漸的，因為活兒好，人漂亮又溫柔，身段像水兒一般的，所以越來越多的大主顧找上了顏婉，在當時也是紅極了一片，都知道儲香樓裏的婉妖娘。
像是妓女，通常是以花魁作為宣稱名頭，有的時候，為配合那些讀書人的風花雪月，也稱才女，而娼女，不修才藝，以身為交易，便號妖娘，暗喻此女身段勾人奪魂。
雨霜走了以後，仿佛點燃了顏婉所有的生命，她拚命地接客，為的就是向雨霜證明，她不是她眼中的一坨泥巴，她也有能夠活下去的能力，所以拚命地學習，不得不說妓院裏的媽媽眼光是雪亮的，顏婉的學習能力讓裏麵六歲便在開始學習十年的才女都比不上，很快的，妖娘和花魁的名號都被包攬下來了，這是前所未聞的，一名娼女竟然如此能耐。
顏婉唯一的念頭就是好好活下去，她放棄了所謂的尊嚴和自由，對著惡心的男人搖尾乞憐，對著對手毫不留情，就連在妓院呆到半身入土的媽媽對她的手段都膽戰心驚。
直到有一年，人間災荒，殃及到了離人間最近的修仙城鎮，當時顏婉毫不客氣地把雨霜做了墊腳石，迷惑了雨霜的夫君，把雨霜踢在了腳下，一如當年她待自己的那時，雨霜這幾年也過得不怎麽樣，好不容易蹉跎死了東郎的原妻，自己也被逼的形如枯槁，讓東郎大倒胃口，去儲香樓獵豔，結果被當時的顏婉給瞧上了。
於是，兩人幹柴烈火搞在了一起，一個隻想拍拍屁股就走人，嚐一嚐野花香，一個就是經營自己的營生，哪曉得，雨霜聽以前的對頭說顏婉和自己的夫君攪和在了一起，便拖著病體來找兩個人算賬。
誰知道，這不看不知道，一看嚇一跳，也是造化做人，這分明是當年那個下作流鶯嘛，便當場破口大罵，絲毫沒了當年的那股仙氣，顏婉戲弄地看著眼前破舊不堪的雨霜，當著雨霜的麵用這些年所學，誘導著東郎，看著自己的丈夫躺在了別人的溫柔鄉裏，而且對方還是當年自己最看不上的人，雨霜當場氣的吐血。
東郎隻覺得自己被雨霜弄的顏麵盡失，直接拖著雨霜，連帶著顏婉回了自己的府邸，繼續修的秦晉之好，而雨霜也是被顏婉呼來喝去的厲害，動不動就是一頓打罵，反正東郎對雨霜也是毫不在意，反正這些年來也是失去了當年的興趣，隻有跟顏婉在一起才有那種重回少年時期的感覺，便不顧家族長老的反對將顏婉接回了家。
後院現在隻剩下顏婉一個女人了，所以後院的事情也交給了顏婉處理，顏婉這幾年過得很是滋潤，但沒想過要在一棵樹上吊死，沒幾天便將雨霜玩兒死了，一卷草席送去了野獸區，顏婉讓下人們親眼看著雨霜的屍體被野獸啃食得僅剩下骨頭才肯罷休，仆人們一個個戰戰兢兢，心甘情願的為顏婉做任何事情。
在家裏，顏婉隨意地揮霍東郎家的財產，隻要吹吹枕頭風，說什麽男人都肯依她。
直至災荒那年，東郎剛回家想收拾細軟帶著心愛的顏婉一起逃荒，誰知道，那一天東郎才知道穿上褲子不認人這個幾個字怎麽寫，顏婉帶著所有的家產跑了，就留著一棟空宅，連長老都被她賣給了對頭，聽說是，下了軟筋粉，一個個的，最後不得善終，直至現在東郎才知道悔恨晚已，偌大的家業化為虛有。
顏婉逃出來以後也不好過，因為身嬌體貴了許久，在流民眼中就是一塊大大的肥肉，很快她的東西也被洗劫一空，不僅如此，那些人還想玷汙占有她，好不容易不用再麵對這些惡心的嘴臉，顏婉當然是要反抗呐。
就在不敵絕望時，一個英姿颯爽的女人救了顏婉，而那個人就是素芙蕖，顏婉編出謊話騙素芙蕖自己是一個大戶人家的太太，隻不過丈夫在路上被流民害死了，而自己則無依無靠，希望素芙蕖能夠收留，為了拉近素芙蕖的關係，謊稱自己也姓素，名為素婉言，素芙蕖果然很是開心，便跟素婉言無話不說。
原來呀，素芙蕖剛剛出師下山，而她學的呢，就是糕點，而她的一身真傳，最為名滿天下的便是牡丹銀絲酥！
隨後幾年，素婉言就跟著素芙蕖，不得不說，素婉言的學習能力連素芙蕖也歎為觀止，但奇怪的是，素婉言就是學不會牡丹銀絲酥！素婉言不服氣了，為什麽自己就是學不會！
後來，素烈期也遊學歸來，找素芙蕖，但是對素婉言就是淡淡的態度，不好也不壞，素婉言也不會沒事找事，也就不理素烈期。
落在素芙蕖的眼裏，素婉言的較真是真實可愛的，也不繼續管她，在雲州城裏開了一家店，名為芙蓉殿堂麵揉陷，已經是學徒的素婉言問她，為什麽是這麽個鬼怪名字，素芙蕖隻笑笑不說話，便出言戲弄素婉言。
“說實話，跟素芙蕖在一起的日子，是我這一生最為快樂時光，沒有勾心鬥角，沒有妒忌，沒有惡意……可是所有的惡意都是來自於我……”
素芙蕖本來就是一身英氣，再加上容貌更勝過素婉言三分，所以除了牡丹銀絲酥之外，很多修仙世家的翩翩公子，便看上了素芙蕖，其中一個就是堂鍾明，但是，當時的素婉言忘記了自己悲痛的過去，她也想尋求屬於自己的愛情，可是，回頭發現，所有的目光全都在素芙蕖身上，沒有一絲一毫的在她的身上，不知情的惡意，油然升起，一如當年的雨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