瑤姬

  司追尷尬的看著麵前仿佛黏在一起的兩人,幹咳兩聲。


  他是言殊的門徒,沒理由和其他神官交談。然而神官的命令又不可忤逆,真真是矛盾至極。


  就在這氣氛詭異的時刻,第二神官幕愴吹著小調走進大殿,步子悠閑到讓司追以為他在逛早市。


  幕愴瞟了一眼進退兩難的司追道:“還不快下去,言殊大人不在,神宮的規矩都忘幹淨了嗎?”


  司追向幕愴投了一計感激的眼神,連忙道:“是司追唐突了,這就告退。”


  空曠的大殿裏傳出漸行漸遠的腳步聲。


  瑤姬手勾著秋肆的脖子,桃花眼微眯著,盯著麵前這個玩世不恭的第二神官。她有預感,幕愴這時候肆無忌憚闖進神官大殿,一定沒有什麽好事。


  幕愴直接無視掉了麵前動作曖昧的兩人,自顧自的踱步到九龍壁前焚香,香尖升起縷縷細煙,他驀然道:“瑤姬,適可而止,放下吧。”


  瑤姬勾唇肆無忌憚的綻開笑容,美的驚心動魄道:“幕愴你在說什麽?我一無所有,還能放下什麽?”


  秋肆筆直的立在那裏,任由瑤姬勾住他的脖子,全身貼在他的身上,即使他仍聽不明白麵前兩人的對話。


  幕愴道:“身懷鳳凰血脈的你並不甘心,臣服於父神,庇佑於神宮,所以,你恨帶你回來的言殊,恨不得立刻置他於死地。”


  瑤姬眼神微眯,道:“幕愴你在說什麽,我不明白。”


  秋肆眉頭緊皺,將瑤姬拉回身後道:“幕愴,即使神官長不在,這裏也輪不到你說三道四,滾吧。”


  幕愴收起玩世不恭的樣子,手在虛空中一握,毫無防備的秋肆立刻痛得彎下腰去,幕愴輕笑著說道:“秋肆,亂說話的代價,你記清楚了。”


  瑤姬撲上去擋在秋肆麵前,眉心的鳳凰花印記隱隱躁動,道:“幕愴!這裏是神宮!”


  幕愴依依不舍的收回右手,恍然大悟道:“原來這裏是玄裔神宮,父神在上,神官長是言殊,原來你都清楚啊,那方才我真是白費口舌了。”


  秋肆大口喘著氣,腰間的鎧甲已經被融化,形成一個黑漆漆的空洞,他痛苦跪坐在地上道:“幕愴,是誰讓你這樣做的?對神官出手,父神不會放過你的!”


  幕愴嗤笑一聲:“父神不會放過的是背叛者、忤逆者,瑤姬你清醒了嗎?神官長永遠是言殊,我奉勸你就此罷休。”


  瑤姬咬了咬牙,扶起麵色泛白的秋肆,笑得愈發嫵媚道:“多謝幕愴大人提醒,瑤姬記下了。”


  幕愴盯著二人離去的背影,衝著父神的神識深深俯首行禮。拔除一切阻礙神官長誅殺妖神轉世的因素,便是父神交予他的神諭。


  輞川,神樹。


  言殊從收納結界中摸出一尊方鼎,將鳧沌的妖核連同幾味藥材丟入,用指尖的紫焰慢燉一炷香的功夫,煉出一粒通體烏黑上有燙金紋路的丸藥,鹿羽蹲在一旁看言殊煉藥,將剛剛的憤憤不平忘得一幹二淨。

  鹿羽此前作為青鹿道宗的弟子並非沒有偷看過師尊們煉藥,可惜這煉藥和結界、通靈之術一樣,極講究血緣、門派傳承,一般沒有天賦的弟子連入門的機會都沒有。青鹿道宗作為三大修門之一,又以結界、煉藥為長,自然對弟子的培養不遺餘力,也因如此,鹿羽才得以入門煉藥,但修煉一途此消彼長,很難同時兼顧,因此他也隻是入門便荒廢了。


  言殊的煉丹手法師承玄裔神宮,自然是一氣嗬成爐火純青,煉出的丹藥也不是凡品。他將靈氣四溢的丹藥隨手放進一方木匣子裏,遞給鹿羽道:“先替我保管。”


  鹿羽用手指好奇的撥弄了一下那丸藥,一邊思忖著這丸藥好不好吃,一邊感慨黑子真是多才多藝。舔了舔嘴唇,他這才磨磨蹭蹭的將匣子收入衣袖。


  言殊轉過身吹了聲口哨,重明不知道從哪個犄角旮旯鑽了出來,自從清晨窺見重明與鳧沌那一戰後,鹿羽心裏對這傻鳥也是不敢小覷,跟著言殊小心翼翼的登上重明,繼續往輞川底部的神樹根須前行。


  一路都是下墜的感覺,向深淵的更深處潛去,黑暗迎麵襲來,包裹住重明每一分細膩的羽毛,無縫不入的滲入人的心底。


  鹿羽在言殊身後不顧他的反對緊緊摟住他,臉埋入那一襲寬大的玄衣裏,竟恍惚覺著熟悉的心安,仿佛多年前的往事重演,當然,代價也很慘重,那就是重明一落地,鹿羽就被言殊提著衣領踹了下去。


  鹿羽揉著腰坐在地上,一臉無辜又委屈。


  言殊對少年這種人畜無害的表情早已有了免疫力,將寒焰一橫道:“起來。”


  鹿羽立刻麻溜的爬起來,嬉皮笑臉的盯著言殊,道:“我們接下來去哪啊?”


  不知什麽時候起,鹿羽說話越來越流利起來,喪失多年的語言能力在短短的十幾天內被喚醒,真不知道是幸運還是不幸,言殊覺著鹿羽在成為話癆這一條道路上疾馳而去。


  言殊道:“地上的溝壑與凸起多是神樹的根須,便在此處查看,我去那邊。”


  言殊提著寒焰,擦亮一個火折子,朝另一個方向走去,重明在天上盤旋著,時刻觀察著深淵裏的異動。


  鹿羽捧著夜明珠,跌跌撞撞的向前走去,他疑惑地四周環視這裏,拔地而起的岩壁夾著不甚寬闊的一條深淵,最窄處兩臂伸開便可觸到兩邊的岩壁。他總覺得有什麽地方不對,到底是哪裏不對他又一時半會兒想不起來。


  鹿羽一連被幾塊石頭絆倒,終於氣餒的坐下,等著言殊回來。突然,他瞪大了眼睛,他知道是什麽地方不對了。


  這裏,輞川神樹的根須處,竟然沒有一絲生命跡象,沒有花草,沒有鳥獸,溪裏沒有魚,天上沒有蝙蝠。鹿羽舉著夜明珠往四處照去,背上滲出絲絲冷汗,這裏除了他與言殊,竟然沒有一個活物,連隻活的螞蟻都沒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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