界眼

  再次踏入中間通道,由言殊帶領,輕車熟路,一路無話。


  須臾,通道的盡頭又浮現在眼前。


  言殊停住腳步,側身打量著暗沉沉的石壁,夜明珠照過每一寸岩壁。如果他沒有記錯,上一次就是通過這裏後通道內的景物開始變得重複,最終誤導著他們回到了起點。


  片刻之前,言殊還不能完全確定,究竟是什麽原因導致他們兜兜轉轉繞了一圈最終走回分岔路口,而現在,在這個靈力充沛的溢出的石壁處,言殊有了清晰的推斷。


  靈力充沛,以此為界分隔兩界,首位聯通,這不正是困結界所具有的特征嗎。是誰?能因地製宜,巧妙布置,令言殊這等結界師都深陷其中?足可見,此結界人的功力之深。


  “如若這是一個結界,人為布置而成,那就一定會有結界之眼,便會有最為薄弱的破綻。”言殊平靜陳述著,隨後雙手結印,指尖藍色光環跳躍閃爍,藍光拖著長長的尾巴在狹小的洞穴裏四散飛舞。


  鹿羽點點頭,雖然似懂非懂,但仔細檢查總沒錯。於是便俯身細細檢查著每一寸岩壁,不時惦著腳尖敲敲打打,試圖找尋這所謂的結界之眼。


  而反觀言殊,站在那裏雙眼緊閉,修長的身姿,指尖躍動的藍色光焰,銀白色的頭發與玄衣貼合得像一幅安靜的畫卷。


  突然,一陣掌風拂過,一道黑影飛速閃過,鹿羽心有餘悸,雖沒看的真切,仍對言殊小聲道:“那個人臉怪好像……剛才又飄過去了。”


  言殊蹙眉望向鹿羽手指的方向。突然,他盯緊了那塊暗紫色石壁後的某一塊位置,伸出修長的手指,對著那塊頂部的石壁變換著手印。


  “原來在這裏。”言殊對著頭頂的虛空道。


  一時間原本黝黑一片的石壁裂開了一小條縫隙,之後如破殼之蛋般裂紋不斷加深和擴散,最終整片岩石頃刻崩塌,毀於一旦。


  結界之眼終於開啟,仿佛天神發怒般,陰風怒號,飛沙走石,吹得鹿羽雙腳離地,死死扒住山洞一邊的石頭才沒有被一股腦卷走。


  結界之眼由飛沙和小石子拚湊而成,幻化出一個人的五官,眼睛鼻子一應俱全,再定睛一看,竟和那洞中爬行怪物的五官有八分相似,若不是鹿羽此刻被飛沙迷了眼睛,定會驚的叫出聲來。


  言殊兩指往腰間一探,夾出一紙符咒,口中念念有詞。片刻後,原本好端端的符咒開始燃燒,閃爍著火焰往那結界之眼如同人臉般的陣眼上飛速撞去。


  電光火石之間,兩者劇烈碰撞,火星四射,鹿羽慌忙舉起胳膊一擋,被那濺起的火星所燙傷,火星腐蝕掉衣服,直接烙上胳膊,發出“嘶拉”的聲音。他顧不得灼傷,飛快閃身躲開。


  隨著一聲爆裂的巨響,結界之眼染著火焰四散開去,人臉如同被毀容般,塊塊剝落,最終隻剩下一個憑空出現的隧道,這個想必便是真正通往輞川神樹的通道出口了。


  “你沒事吧?”言殊回頭問道。


  鹿羽擺了擺手,示意沒事,言殊卻一眼瞟見了他胳膊上的灼傷。


  他不由分說的自收納結界中尋出裝著傷藥的雕花小瓷瓶,扔給你鹿羽道:“塗完再走吧。”


  就在鹿羽塗藥的空當,他們都沒有注意到,一個黑影,手腳並用的爬進了那個剛剛開啟的通道。


  玄裔神宮,十一宮。

  司追的手上躺著第十一隻死去的信鴿,鴿子明顯是被累死的,灰白色的羽毛上沒有半點傷痕,而信鴿腿上用紅線綁著的紙條,絲毫未動。換言之,這些長途跋涉、前去輞川給言殊送信的信鴿,即便是失去了性命還是無功而返。


  司追皺著眉頭,問道:“究竟怎麽回事?”


  立在一邊負責調查此事的門人小心道:“具屬下調查,這些信鴿是被輞川的結界所隔絕,送不到信,徘徊在輞川附近被活活累死的。”


  司追沉吟片刻:“輞川何時有這麽強的排斥力了?無論如何,父神推算出妖神已經出現在輞川的消息一定要盡快稟告神官長。”


  門人俯首道:“是,屬下已經換了蒼鷹前去送信,若不出意外,兩日便會見結果。言殊大人法力精深,定不會有事的。”


  司追點了點頭,心裏卻還是隱隱擔憂。畢竟言殊此去麵對的不是什麽尋常的魑魅魍魎,那是妖神,無情嗜血又暴虐殘忍的妖神啊。


  輞川一百年,妖神覺醒,撞毀南天柱,致南沼瘴氣彌漫,寸早不生。


  輞川二百年,妖神複蘇,屠神獸麒麟,致五洲四方大亂,民不聊生。


  輞川三百年,妖神一怒,萬裏驚雷現,致百人受傷喪命,聞風喪膽。


  輞川四百年,妖神鼎盛,遣四位妖尊,致南沼死傷無數,無一活口。


  司追的擔心不是空穴來風,跟隨言殊多年,司追能感到,這位平素裏冷靜如死水幽譚般的神官長在麵對妖神複蘇一事上的過分關注和一味偏執。


  若是無數迷戀神官長大人的小師妹們央求司追列一張關於言殊此生追求的清單,司追定會毫不猶豫的將“再次手刃妖神”排在第一位,畢竟在司追年幼的記憶裏,這一度是支撐言殊活下去的唯一動力。


  “幕愴大人。”立在一旁的門徒俯首喚道,這才將司追拉回現實。


  司追雖然身為神官長的首位門徒,但還是位次於其他六位神官,若是遇到還是需要按律行禮的。


  司追俯首,右手握拳放於左肩道:“幕愴大人。”


  來人正是第二神官幕愴。


  幕愴隨意的擺了擺手道:“司追,可有神官長的消息?”


  司追愁眉苦臉道:“言殊大人自寒焰極地一別後,已經許久未現身,如今身處輞川,派去的信鴿都無功而返,還折損了許多。”


  幕愴捏了捏司追愁成苦瓜的臉道:“沒有消息,就是好消息。實在不行,派幾隻擅長禦空的異獸前去送信也未嚐不可。”


  司追一拍額頭,茅塞頓開道:“對啊,我怎麽沒想到!”


  幕愴笑了笑道:“話說回來,是什麽消息這麽重要啊?非要在此刻送給言殊大人。”


  立在一旁的門人極為伶俐的行禮,適時的退了下去。


  司追這才答道:“當然是妖神現世的消息了,言殊大人自白澤君處得知妖神會在輞川現世,便直接趕了過去。但如今父神推算出妖神提前出現的消息卻還未能稟告給言殊大人,我實在擔心他不知情少了防備,被那妖神鑽了空子。”


  幕愴啞然失笑道:“你的擔心雖有道理,但別忘了,上一世的妖神可就是被言殊大人手刃的。有這個時間擔心,還不如好好修習一下言殊留給你的功法吧。”


  司追撓了撓頭道:“那倒也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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