變故
“且慢。”就在千鈞一發之際，天尊開口道。
幾名大弟子立刻收了手，惡狠狠的瞪著台上趾高氣昂的荼彌。
荼彌微微一笑，向看台方向隨意拱了拱手：“看來您是決定聽這幾句話了，多謝天尊。鹿羽，上來吧。”
在眾人疑惑猜測的目光中，一個少年從看熱鬧的人群中一瘸一拐的走上八卦練武台，動作緩慢卻堅定。
他衣衫襤褸，渾身是傷，臉色因為太久曬不到太陽而異常蒼白，他走過的地方散發著惡臭，許多蚊蠅尋味而來。他精疲力竭，口齒不清，雙腿已經不會行走，他沒有鞋，有幾次險些摔倒。
但他還是來了，這個少年就是鹿羽。
像煮開的沸水一般，台下一片嘩然。
有不明就裏的新生好奇道：“這個人是誰啊？”
師兄們一個個瞪大了眼睛：“是那個怪物！那個輞川來的，怪物！”
有人附和道：“對！當年就是他殺了大師兄，還重傷了師傅！”
有人高呼道：“此等妖孽，百死難辭其咎，怎的還有臉逃出來！”
荼彌全程盯著少年，鹿羽臉色平靜，似是全然聽不見。
他對著觀仙台上的天尊，遙遙一拜，極盡全力控製顫抖的語調：“天尊在上，弟子鹿羽有話說。”
直到聽到這句話，天尊的臉色才微微一沉：“你是鹿羽？弑兄傷師的鹿羽？”
鹿羽再拜：“是弟子，鹿羽。”
天尊將茶杯重重放下：“今日是我青鹿道宗的弟子複試，也是玄裔神宮、靈雀禪寺道友來訪的大日子，你挑此時鬧事，意欲何為？”
鹿羽感到大理石地板上傳來的陣陣冰涼，強忍住膝蓋疼痛道：“弟子並非……鬧事，弟子……有冤屈，鹿羽當年並未幹下……弑兄傷師這等……大逆不道之事。”
天尊波瀾不驚道：“哦？你說不是你，那是何人啊？”
荼彌狠狠把鹿鳴推搡到地上，威脅到：“是你自己說，還是我來幫你說啊？”
鹿鳴被打的三魂丟了七魄，鼻青臉腫道：“我，我自己說！”
鹿鳴跪在地上磕頭如搗蒜：“天尊！是弟子，當年都是弟子犯下大錯，嫁禍給鹿羽，師弟他半點都不知情啊。還有師尊他老人家，也是弟子在飯菜裏下了藥，才會讓師傅氣息不穩，不小心被師弟所傷！千錯萬錯都是弟子的錯！請天尊明察！”
天尊瞟了一眼跪在地上的鹿鳴，又瞟了一眼坐在手邊的兩位道友，重重咳嗽一聲。
此時，坐在一旁看熱鬧的玄裔神宮第二神官長——幕愴轉著酒杯，饒有趣味道：“今日真是不巧啊，趕上天尊處理門派內務。這件陳年舊事湊巧我也有所耳聞，也不知道他倆誰真誰假，誰被冤枉了啊？”
枯月禪師也是一合掌，道：“如若真如這位小施主所說，老衲以為慈悲為懷，給受冤屈者一個公道，也未嚐不可。”
天尊大手一揮，朗聲道：“哈哈哈，二位放心，我青鹿道宗光明正大，最是秉公處理，這是自然。”
鹿鳴戰戰兢兢的匍匐在地上，等待著裁決。
半晌，天尊並不說話，右手的食指摩挲著指肚上的軟玉扳指道：“鹿鳴，我最後問你一遍，你斷不可有半句虛假，否則誰都救不了你。我問你，當年此等大逆不道之事，真的是你所為？還是你今日受人脅迫，胡言亂語？”
鹿鳴聽到這話，心頭一個機靈。他打小雖說是五峰弟子，但師尊一閉關就是多年，平日裏跟著天尊,多少也知道天尊的脾氣，最是護短，最痛恨底下人挑戰他的權威。聽這話裏有話，難道說——天尊是在暗示他什麽？今日，這鹿羽讓天尊在弟子和道友麵前顏麵盡失，按天尊的脾氣，定不會輕饒他。打定主意後，鹿鳴逐漸挺直了脊梁。
荼彌聽聞此話隻是冷笑，心道什麽青鹿道宗，什麽天尊，不過是一群虛仁假義，徒有其表之徒。鹿羽那麽單純，他哪裏曉得，今日若是翻案，豈不是公然昭告三大修門，昭告天下，那件陳年舊事是青鹿道宗冤枉了好人，是天尊他不辨事實真相？
果然，天尊意味深長的對鹿鳴說了一句：“鹿鳴，無論何時你都是五峰的大弟子。別怕，說出真相。”
鹿鳴挺直脊梁，顧不得臉上鼻青臉腫，硬生生擺出一副義正辭嚴的模樣，帶著哭腔道：“天尊明鑒，弟子剛是被那怪物迷惑，威逼利誘說出來違心的話。弟子現在就算死，也要說出真相，告慰師兄在天之靈。”
天尊滿意的點了點頭，道：“說吧，一五一十的都說出來。”
“是他，鹿羽！是他殺了大師兄，傷了師傅！因為當年是弟子冒死指認了他，被他懷恨在心，反咬一口！弟子是冤枉的！”鹿鳴手指一指，指向了跪在地上，跪的端端正正的鹿羽身上。
鹿羽抬起頭，死死盯著鹿鳴，因為激動，聲音略帶顫抖道：“鹿鳴！你這樣的……謊話連篇，真不怕枉死的大師兄……找你索命嗎？”
鹿鳴笑了，對著看台下猜疑不定的弟子們吼道：“你們聽見沒有，這個殺人凶手脅迫我！這些都是他的心裏話，從頭到尾都是他逼我說的！”
天尊道：“鹿羽，你還有什麽話說？”
鹿羽用手支地，勉強站起身子，道：“天尊，弟子……沒有錯。”
台下傳來陣陣鄙夷聲，夾雜著咒罵，嘲諷和幸災樂禍，一股腦兒砸在鹿羽身上。
“你們聽啊，這個怪物這麽多年竟然還不死心，還妄想著翻案。”
“這個鹿羽啊，敢做不敢當，孬種一個。還脅迫鹿鳴師兄，這下被發現，可夠他喝一壺的了。”
“我看呀，是大師兄當年瞎了眼，竟然疼愛這樣一個白眼狼，被反咬一口，也是報應。”
鹿羽險些站不穩，好在荼彌在旁邊扶了他一把，才不至於一頭栽下。
“天尊，弟子還有一事相報！這個鹿羽，圖謀不軌，與南沼妖邪勾結，意欲出逃！”鹿鳴人魔狗樣的俯首在地，大聲道。
鹿鳴深知，在青鹿道宗，南沼妖邪就是禁忌，就是死罪。而他，就是要讓鹿羽知道，得罪自己的下場，就是死。
詞語一出，台下一片嘩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