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九章 傷心
望著空遠的世界,總是覺得傷懷的。
尤其是,望見了遠方卻不見他。
尤其是,明知存在卻不可見。
“綠水。”正在林漣漪不知想些什麽的時候,不知緣何青山竟站在了樹下。
林漣漪驀然一驚,險些從樹上摔下來,所幸多年修煉後平衡還是很好的。
“什麽?”林漣漪低頭看到樹下的青山,臉頰燒紅起來,又有些匆忙地抬起了頭,道:“三月未到,你有事嗎?”
青山沒有發現她的異樣,神情隱隱有些複雜,目光也並不是望著林漣漪的,他悄悄深深呼吸,然後淡淡道:“不過來提醒你一件事。”
林漣漪疑惑不解,嘴角卻不禁顫了一下,她臉色漸漸恢複正常,緩緩低下頭:“何事”
青山稍稍猶豫一下,徐徐道:“你未曾與旁人相鬥,不知自己道行如何,我可以告訴你,就拿千羽林這一輩弟子相比,依我所見,如今能勝你者不多了,這份天賦與我不相上下。
“你既是邪道中人,見你修煉法門算是極為上乘,恐怕也是個大派弟子,來此曆練一番,將來回去了,可能掌管整個門派,卷入門派廝殺更是不可避免。
“邪道之中,同門尚且自相殘殺,你我並非同門,更難為友。來日若被人發現與我有瓜葛,恐怕要死無葬身之地。我不欲拖累你,日後我們還是少見為好,就以六月為期,每六月一戰,如何?”
一陣暈眩。
林漣漪深深呼吸,跳下樹,亭亭玉立在他麵前,蹙眉嗔怒道:“你未免太看得起我了,我不是什麽大派子弟,也不願意卷入邪道廝殺。本派一向人才凋零,無人在意,誰會留意我的行蹤!”
青山對視著她,一時無言。他深邃的眼眸中,她仿佛失望了。她憤怒的眼眸中倒影的他卻是一團謎。
沉默半晌,林漣漪才舒緩了秀眉,掛起笑容道:“半年就半年。”說罷,她還嫌不夠,又加道:“我承諾,半年之內,必不辜負我這天賦;半年之後,必勝你。”
青山轉身不再看她,邁開步子遠去了。
“輸贏未定,莫說狂言。”他的話飄蕩在空中,搖搖晃晃,漸漸散去。
林漣漪目送他孤獨背影的遠去,笑容冷卻成隱痛的秋霜,覆蓋在溫熱的臉頰上。
這是他的意思嗎?
直到林中傳來一聲野獸的低吼,她才驀然驚醒,恍惚不安,輕聲喃喃:“青山……”
北幽山上黑夜深深,深如沉淵。涼風襲來,似乎比平時更冷了些。記得第一次見到青山的時候,好像沒這麽冷的。
林漣漪抬頭,仰望月色殘缺,星光無悔。
這一晚她睡得很晚,淑兒聽她翻來覆去輾轉難眠,便也陪她不睡。林漣漪怕吵著淑兒,隻好裝睡,許久之後方才昏昏沉沉地入睡。翌日起來,更覺心中難受,卻不敢表露出來。以後六月,仍免不了上樹北望,一邊責備自己不成器,一邊又忍不住如此。
那個孤立在黑夜裏的少年,在數年星辰變換中,已經將身影遺落在她的眼中了。
往往轉身是憂懼,匆匆躲藏非無情。
婉轉光陰去矣,憶他一刹如閱遍滄桑。
淑兒聽著林漣漪念叨青山的名字,不知覺已有將近六月。
秋霜染晨,白雲聚散。獨坐樹梢,她經曆了春渡夏的由冷轉熱,又經曆了夏劫秋的由熱轉冷。將近六月以來,她的目光和錯雜的枝椏一樣安謐清涼。
“淑兒,再過幾天我就可以見到青山了。六月以來,我忍住了沒有去尋他,他也沒有來找我。你說,他會想念我嗎?”林漣漪抱著淑兒,在陽光下曬著太陽,一邊喃喃,頓了一會兒,她眯著眼迎向陽光,忽又猛地低頭,微微睜眼,看著淑兒,心中一痛,彎腰緊緊抱著淑兒,顫抖的話語刺痛著心扉,“我不想再在樹上遠望了,那裏太冷。”
“嗚……”淑兒低聲歎道。
一陣匆匆的腳步聲傳來。
林漣漪猛地一震,收起了一切情緒,抬頭隻見葉筱鈺回來了。
葉筱鈺許多天不曾回來,這次回來見了林漣漪和淑兒著實高興,就像失散多年的親姐妹相認了一般,滿麵通紅,喜不自禁:“啊漣漪啊!我終於又見到你了!啊淑兒啊!我終於又見到你了!”
林漣漪也是喜悅,迎上去道:“八姐姐,好久不見!最近修煉如何啊?”
葉筱鈺搖頭搶過淑兒道:“別跟我說該死的修煉了,我怕是要累死在修煉上了!快讓我抱抱淑兒!”
淑兒對這名經常明著暗著給她送丹藥的女子很覺得親切,搖著尾巴晃著爪子和她親昵著。葉筱鈺亦喜悅地回應,口中一邊說道:“淑兒,你還是這麽瘦啊,看來要換點丹藥給你吃了。還說什麽靈丹妙藥,那小子定是騙我……”
林漣漪見她倆敘舊敘得差不多了,又把淑兒搶回來,道:“八姐姐怎麽回來了?林姨知道嗎?”
葉筱鈺一臉得意,一臉理直氣壯,道:“自然知道!我這次回來,是有正事要辦的!”
“哦?何事?”
葉筱鈺卻沒有回答,四下看了看,沒什麽人,才拉著林漣漪悄悄地道:“你還記得百瑣莊那個劉垣冽嗎?”
林漣漪奇道:“當然記得啊,莫非此事與他有關嗎?”
葉筱鈺點點頭,笑道:“是啊。下個月北林風師伯二百四十歲大壽,百瑣莊劉莊莊主劉臻絕師伯和風師伯一向交好,此次派了劉垣冽前來為風師伯祝壽獻禮呢!”
“那也是下個月的事,就算要為你未來的公公祝壽也不用提前一個月荒廢修煉啊。”林漣漪側目。
葉筱鈺忍不住抬手想抽她,林漣漪及時躲過,葉筱鈺也及時收手。林漣漪看著滿麵羞紅如桃花盛放的葉筱鈺,強忍住了笑,道:“你看看你,習慣了這樣對待風晰天哥哥,現在連見了我都想這麽打了。”
葉筱鈺以深呼吸的方式,花了很長時間平息了怒火和羞澀,才繼續道:“我跟你說正事,你怎麽反倒取笑我?”
林漣漪似笑非笑地凝視著她,故作認真地道:“哪有取笑?這是祝福啊。好啦好啦,我不說了,你繼續說正事吧,我聽著。”
葉筱鈺撇撇嘴,道:“看你一點誠意都沒有,早知道就不請求師父答應我帶你到外麵玩了。”
“嗯?到外麵玩?”林漣漪一個激靈,立馬追問,“八姐姐,什麽到外麵玩?可以帶我去嗎?什麽時候?到哪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