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話音落下,宋雅靜瞬時噤聲,一張臉孔刷白,無措地,帶著她一貫楚楚可憐的表情,無辜看著站在門口的男人。
“放兒,”袁淑玫不悅道,“你怎麽這麽話!”
見狀,宋雅靜恢複常色,上前討好笑道:“放兒哥得對,他又不喜歡我,娶我幹嘛。”
著轉身拿過一個禮盒,恭敬遞上去,“這是我去澳洲專門為你買的……”
周時放早就厭惡了她這樣的模樣,看也懶得看一眼,寒著臉繞過她。
被無視的宋雅靜臉色未變,將禮盒塞進李秦手裏,“這是調理放兒哥頭暈病的,你們下麵的一定要好生照顧著。”
李秦不知該收不該收,朝周時放看了一眼,隻見他麵色相當難看,看得李秦心裏不禁哆嗦一下,心想這是在給他出難題啊,要是不收,隻是得罪一個,這要是收回去,怕是往後的日子都不好過了。
這不消也知是不可收的,李秦毫不含糊道:“謝您美意,我家少爺吃的用的慣常都是夫人一手操辦,少爺也已經習慣了,從來不吃別家收進來的,更別是別的異性,望您見諒。”
李秦是周時放的心腹,他的話便也是周時放的意思,更何況他一個助理,當著袁淑玫的麵敢這麽,還不是上頭老板應允了,出了事也有他撐腰。
宋雅靜不會不懂這層理,心裏一麵憤憤,一麵臉色又不能彰顯,隻好收起東西,低聲了句:“原來這樣啊。”
袁淑玫頓時火大,指著李秦罵道:“張口閉口夫人夫人,她是給你吃了什麽迷魂藥,這都已經離婚,難道還想複婚不成?!”
李秦低下頭,不敢辯解。
周時放冷哼了聲,漫不經心地反詰:“他哪句話錯了,難道我還有別的老婆?”
這話一出,可把袁淑玫氣得跺腳,“以前你鬧歸鬧,玩歸玩,我也不你什麽,但這件事上,你必須聽我的!”
“哪件事?”周時放徐徐抬眼,直直定住他母親。
“你必須和雅靜結婚!”袁淑玫下通牒。
他冷笑,雙手插著口袋,偏過頭,看向宋靜雅,吊兒郎當的樣子,“和誰結婚,我還不能自己做決定?”
語氣就像聽到一個笑話。
“我娶老婆,不單單隻看家世出身,更看重的是身材和相貌。”他的語氣揶揄,透著漫不經心的調侃。
而後,慢慢抬眼,用一種打量的目光從上到下掃了眼宋雅靜,“這兩樣,你是覺得你有自信比得過魚。”
宋雅靜的臉色一點點變紅,又逐漸轉白,她動了動嘴唇,試圖點什麽,還沒話,眼淚充盈眼眶,先一步掉落下來。
袁淑玫見此,心疼壞了,幫宋雅靜擦眼淚安慰,“她那種品德敗壞的女人,拿什麽跟你比,我們好歹是名校畢業的碩士,有家教有涵養,溫柔得體大方,她算什麽蔥,還以為進了我周家的門就能野雞變鳳凰,野雞永遠都是野雞,你別哭,阿姨為你做主。”
宋雅靜抽抽搭搭道:“我不怪放兒哥,我確實比不過她在他心裏的地位,她也很漂亮,我也承認,如果那時候我在國內讀高中,和放兒哥上一所高中,也許他心裏也就有我了,阿姨,您別怪放兒哥,也別怪魚姐,是我不好,都是我不對,我不該癡想妄想……”
周時放嗤之以鼻,袁淑玫卻越聽越心疼,為宋雅靜感到委屈,你看看,多麽善良的姑娘啊,她兒子真是瞎了眼,看上那隻狐狸精。
心裏火氣飆升,就要為宋雅靜撐腰:“我就知道是那個狐狸精害人不淺,離婚都離了,還纏著你不放,放兒,我今就把話擱這兒了,你要再這麽維護她,我絕對不讓她好過。”
“恐怕你先失去的,會是你的兒子。”周時放還是那副閑散的表情,自從和鍾瑜離婚之後,他想明白了很多問題,也不會再像以前那樣顧及這個那個。
袁淑玫明顯一怔,沒想到兒子會這麽,臉色一下子也變了,吃驚望著他。
周時放淡笑著,不話。他曾經演過一個臥底,遊刃有餘地周旋於各個領域的精英人士之間,那種從容淡定遊戲人間的氣場,再看他現在這副模樣,仿佛本色出演一般。
“媽,”他靜靜站在窗口,手裏夾著一根並不點燃的香煙,聲音是靜的,眼珠也是靜的,整個人都是安謐沉靜的,“我從來沒想過要對付您,但您知道,就像您從教育我的那樣,商場講的是防患於未然,一切於我們不利的人和事,都要扼殺於搖籃之中。”
在袁淑玫越來越震驚的目光裏,他像一件再平常不過的事情那樣,“您放心,我自然威脅不到您的事業,那畢竟是我們周家的產業,我就算以後不繼承家業,也要為時末想想。”
袁淑玫臉色大變:“你想把我為你打下的下拱手讓人?”
周時末雖跟周時放感情好,但畢竟跟袁家沒有關係,袁淑玫之所以利用其父的關係把周家大勢執掌在手,目的也即是以後子承母業,開拓疆土。
袁淑玫最怕最擔心的是,兒子在娛樂圈紮根,不肯繼承家族事業。
這比要了她的命還可怕。
當初,袁淑玫之所以鬆口讓鍾瑜進周家門,也是因為周時放答應兩年以後回歸家族。
可這兩年才剛一過去,他便和鍾瑜離了婚。
而袁淑玫之所以那麽反感鍾瑜,也是因為她的“不聽話”,並沒有預期的以為收獲一個乖巧懂事的兒媳婦,讓兒子“改邪歸正”。甚至再後來,袁淑玫得知,當年周時放之所以進演藝圈,也是因為鍾瑜。
這讓她怒火燒心。
所有的一切都是因為鍾瑜,她才是主因,隻有把她趕走了,兒子才有可能會重新回歸正途。
可是袁淑玫想不到的是,鍾瑜還是陰魂不散,甚至讓兒子做出了更加荒唐的行為舉措對抗她。
又擔心如果采取武斷手法,結果會更加適得其反,可是她又不願意這麽讓步。
就在矛盾掙紮的過程中,宋雅靜道,“阿姨,現在輿論對公司很不利,如果不采取措施,很難平息憤怒,放兒哥會生氣也有道理,魚姐再怎麽樣也是他的前妻。”
她的語氣特別加重了“前妻”兩個字,偷偷瞥了眼周時放,繼續:“如果我是放兒哥,我也生氣啊,所以我能理解他的憤怒,他這些可能不是本意,就是逼您采取行動,而不是一味消極回避。”
雖然心裏一萬個不願意,還是逼著自己幫鍾瑜話,她相信,痛苦隻是一時的。
袁淑玫聽著也覺得有些道理,心裏也舒服多了,可仔細一想,又萬分心疼宋雅靜,“你這孩子,就是心腸軟,時時都想著別人,要是誰能娶到你就是福氣啊。”
宋雅靜心裏踏實了一點,袁淑玫她已經徹底不用擔心。
周時放卻並不見得領她的情,就算宋雅靜不這些,他也能會按他自己的方式達到目的,所以宋雅靜這番話簡直就是多餘,討不到他的好,反而讓他更加厭惡。
這時,王秘書敲門進來,附在袁淑玫耳邊了幾句。
袁淑玫臉色很不好看,周時放閑閑欣賞她的表情,“五分鍾前,Ze直播平台已經按照我的意思發表了致歉書,犯事的相關責任人引咎辭退。”
雖然預料到是他做的,袁淑玫還是呆了幾秒沒回神,直到王秘書把通話手機遞過來,她對那邊交代了幾句,沒提到指示不是她下的,也就是對Ze的致歉行為表示了默認。
騎虎難下體現了袁淑玫此刻處境。
Ze是袁淑玫收購沒錯,但事實上是周時放名下資產,袁淑玫頂多算是幕前老板。
而現在,她兒子親自下了指示,Ze也隻能照做,輿論當前,她就算不承認也隻能承認。
周時放向來不愛管生意上的事,就算名下資產眾多,也都是她這個做母親的打理,而到他都親自插手的這件事,明在他心裏的地位有多重,不然也不會夜訪她的住宅。
站在窗邊的男人低頭慢條斯理整理襯衫袖口,“我來不是請求你,是通知你,Ze以後不勞煩母親了,我會親自接管。”
到這裏,他抬頭看了眼屋內呆若木雞的兩個女人,“還有,也請你們明白一點,就算離婚,也改變不了魚在我心裏的地位。”
男人微微垂下眸光,輕而堅定道:“我不允許任何人詆毀她。”
從花園回來,周時放讓李秦和老何先走,自己駕車到盛庭居。
區門口液晶屏幕映出車牌號,車杆自動升起,男人微微晃神,下一秒,車後傳來喇叭,他才抽神出來,一踩油門,滑進區。
這裏是她母親送的住宅,以往一鬧別扭她便往這裏跑。剛剛有那麽一瞬間的錯覺,好像和鍾瑜還沒離婚,好像她隻是和他鬧了一個別扭,躲在這裏不肯出來見他。
今也不知為什麽來,明明前陣子還在生她的氣,可今卻有一種強烈的衝動。
想見她。
就想見見她。
周時放推門下車,靜靜靠在車頭,昏黃路燈下,指尖香煙明明滅滅,一抬頭,熟悉的窗口還亮著燈,向來意氣風發的男人,竟然露出了一絲落寞的神情。
絮絮碎碎的回憶席卷而來。
追鍾瑜的人很多,她那時張揚氣盛意氣風發,誰都不放在眼裏,倒是有一個人被她轟轟烈烈倒追過,一度全校聞名,後來沒追上,她也信守承諾,絞去了一頭漂亮的頭發。
她從到大沒有剪過短發,也因為那個男生,第一回當眾出醜,第一回剪短發。
而那男生,叫葉淮生,後來成了她姐夫。
也是他的哥兒們。
以為都忘記了,原來還記得這麽清楚。雖然明知不該計較,誰都有年少輕狂不自量力的時光,可又怎麽可能不在乎,就像一根刺戳在心口,偶爾想起,還是隱隱發疼。
他知道鍾瑜永遠不可能喜歡他、接納他。她就是那樣一個人,不管過去多少年,不管性格變成什麽樣,在他眼裏還是十七八歲那個張揚明媚的少女,永遠高高在上無法觸摸。
她愛的、會愛的人,是帶給她挑戰,讓她覺得無法戰勝和得到的男人。
不是他,在她麵前卑微到塵埃裏去的周時放。
Ze直播平台官方微博的致歉聲明甫一發布,便引來了大批網友關注。
聲明表示,涉事人員已被辭退,並向大魚魚鄭重道歉,是公司管理不當導致此惡劣事件發生,並保證大魚魚的賬號恢複正常使用,並不會因此影響之後的合作。
韋東迅親自致電,語氣誠懇:“鍾姐,我代表公司向您賠禮道歉,對您名譽的折損也會有相應的賠償。”
鍾瑜聽明來意,淡淡道:“不必了,我明會帶律師過去解除合約。”
對方顯然沒料到,楞了下,道:“您單方麵解除合約需賠付一大筆違約金,我勸鍾姐三思。”
韋東迅目的並不是真的希望鍾瑜這麽做,而是用高額違約金製約鍾瑜這一行為,但經由這事,鍾瑜更加明確在Ze是再待不下去的,就算因為自此輿論壓製讓平台低頭,也難保下一次不會出現相似事件。
她已然鐵了心,堅定道:“我考慮的很清楚,明早上九點半,我會準時去你們公司。”
不等韋東迅接話,鍾瑜結束通話,把手機抄進大衣口袋,站在七樓陽台上望出去。
隆冬夜晚寂靜,呼出的熱氣攏成白色的霧氣,消散在寒冷的空氣中,借著撥開雲層灑下的月光,鍾瑜看到下麵停著一輛黑的轎車。
孤單而靜默,有些眼熟,她忍不住又瞥了眼,隻是隔得遠,沒來得及辨清便被口袋裏震動的手機帶走注意。
也就沒有多想,拿出手機邊轉身走進屋裏邊看。
向晴:“這年頭輿論的力量可真強大,真不愧我的好姐妹,咱就是這麽剛。”
鍾瑜走進房內,窩進沙發裏,慢吞吞打字:“還行吧。”
不過——
到這裏,她的思緒一折。
把前麵三個字一個一個全部刪除,重新打道:“事有蹊蹺。”
剛剛昔禾還在這兒,對她吹了一通彩虹屁,她心裏雖奇怪,但感覺沒現在這麽強烈,這會兒靜下心來仔細一想,總覺得哪裏沒串起來。
向晴發了兩個問號來,鍾瑜不緊不慢回了條語音:“袁董的脾氣向來硬,她會這麽容易服軟讓我意想不到,總覺得不是她的作風。”
向晴這回沒有立即回複,像是認真思考了一下,“你覺得可不可能是放狗所為?”
她那個事業和粉絲永遠第一位演技超群莫得感情唯母是從的渣渣影帝前夫為她對抗他親娘?
鍾瑜覺得這是她今年聽到過的最好笑的話,周時放巴不得看她出醜遁入困境最後不得不求助於他,他會幫她,怎麽可能?
所以她也壓根不會將陽台上看到的那輛黑色的車子和周時放的座駕聯係在一起。
而她也不需要得到他的同情和施舍,反正和他從此井水不犯河水你走你的陽關道我走我的獨木橋,雖然心裏覺得奇怪,但也懶得去剖析她的前婆婆是什麽心理。
因為,“管他們怎麽樣,從明開始我就正式和Ze以及周家拜拜了!”
跟向晴發完這句話,鍾瑜給風芽發信息已經想通了,等過兩就去公司簽合約。
風芽大概在忙,沒有回複信息,鍾瑜扔下手機,走到落地鏡前,脫掉身上的衣服。鏡子裏的女人身材曼妙,曲線誘人,皮膚雪白。
風芽得對,這樣的絕色,不進娛樂圈實在是一種浪費。
在洗澡的時候,鍾瑜突然想到,跟周家沒那麽快拜拜,嚴格意義上來講,她跟周時放好像又多了一層:同行之間的競爭關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