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2、92

  haper9

  一陣清風,將門“吱呀”地推開。


  兩個男人同時向門外的方向看,隻見顧新橙紅著眼眶,立在那裏。


  風拂過她墨色的發絲,襯得她的臉愈發蒼白清瘦。


  這幾她憂心憂神,瘦了不少,細細的手腕上能清晰地看到凸起的腕骨。


  “爸……”顧新橙哽咽著飛奔過來。


  顧承望把手裏的半邊蘋果擱下,叫她的名:“橙橙。”


  顧新橙注視著顧承望的臉,也許是經曆了一場生死攸關的大手術,爸爸一夜之間像是老了很多——或者,她很久沒有這樣近距離地觀察過爸爸了。


  紗布裹著頭,隻露出一絲銀白的鬢發。眼角的皺紋像魚尾一般,抹也抹不平。


  她顫抖的手指撫上顧承望的手背,他倒是先安慰起她來:“爸爸沒事了。”


  傅棠舟將水果刀折疊著放到一旁,不動聲色地看著這對父女。


  他一個外人,似乎不適合出現在這樣的場合。


  他:“我出去買點兒早餐。”


  顧新橙的目光移到他身上,嘴唇張了張,沒有吱聲。


  直到傅棠舟離開,顧承望才悠悠道:“我家閨女眼光不錯。”


  顧新橙忙:“沒有……”


  顧承望笑,魚尾紋的溝壑更加明顯,他:“你什麽心思,我還看不出來嗎?”


  顧新橙不話了,視線落到被削好的蘋果上——圓溜溜的,手藝倒是不錯。


  “他是不是去年來無錫找你的那個投資人?”


  “嗯。”顧新橙沒有隱瞞。


  “挺好。”顧承望評價了這麽一句,讓她摸不著頭腦。


  她的記憶回溯到去年春節那會兒,傅棠舟以考察項目的名義來無錫,她帶他逛了自己的高中校園。


  後來他將她送到家附近的馬路旁,發生了一起的意外——他擋在前麵,將她護在身後。


  這個舉動……是出於保護她的本能嗎?

  恐怕傅棠舟也沒有想到,這個無心之舉被顧承望看在了眼裏,記在了心上。


  “現在呢?”


  “什麽現在?”


  “現在還是投資人嗎?”顧承望一蘇醒,居然就開始探聽女兒的八卦,她的終身大事果然是老父親最操心的事情之一。


  “現在……”顧新橙淺淺地抽了一口氣,“是男朋友。”


  喜悅、羞澀和甜蜜漾在心底,心跳倏然間失了速。


  顧承望還想問什麽,她立刻終結了這個話題:“爸,您什麽時候醒的?”


  “後半夜。”


  差不多是她去休息後的一兩個時,傅棠舟想去叫她,被顧承望阻止了,讓她多睡一會兒,於是她一覺睡到了八點鍾。


  “頭還疼不疼啊?”她關切地問。


  “沒感覺。”他。


  “爸,你以後工作不能太辛苦了,”顧新橙執起他的手,貼上自己的臉,“醫生你是高血壓,加上過度疲勞,引起的腦溢血。”


  “我知道。”顧承望鬼門關走了一遭,自然明白命比工作寶貴。


  “我媽呢?”顧新橙環顧四周,剛剛到現在都沒看見秦雪嵐的身影。


  “她買東西去了。”


  兩人正著話,秦雪嵐和傅棠舟一道回來了。


  他半路上碰見秦雪嵐,她已經買好了早餐,招呼他一塊兒過來吃。


  “傅先生,坐。”


  秦雪嵐將早餐放到桌麵上,想為傅棠舟拉開一把椅子,他卻:“阿姨,您別動,我自己來。”


  顧承望假意咳嗽兩聲,秦雪嵐一驚,問:“身體還不舒服?我去喊醫生。”

  “不是,”顧承望笑著指了指顧新橙,“咱閨女的男朋友,別和人家太生分了。”


  秦雪嵐怔忪片刻,恍然大悟,喜不自禁,問道:“噯,真是男朋友啊?”


  “怎麽不是了?”顧承望,“剛剛她親口的。”


  顧新橙的臉上頓時爬上一抹紅雲,她還沒答應傅棠舟呢,這下倒好,讓爸爸給透了底。


  她和傅棠舟隔空對視一眼,他眼底浮了一層清朗的笑意,她別扭地轉過頭。


  接下來的這頓早餐,顧新橙全程都沒和傅棠舟一句話。


  她的腳趾蜷縮著刨地,像是做壞事被抓包了一樣。


  他神態自若,一直誇秦雪嵐買的早餐好吃,頗有點兒拍馬屁的意思。


  吃完飯,秦雪嵐讓他倆出去,給顧承望留一個安靜的休息空間,她一人留下來服侍病人就夠了。


  顧新橙來到走廊,vip病房的門被關上,她才反應過來——秦雪嵐這是在給她和傅棠舟創造獨處的時間。


  她頓感無語,不應該是這樣的啊。


  網上不是,爸媽看閨女帶男朋友回家,都像防止白菜被豬拱了一樣防著麽?哪有主動把白菜送給豬拱的?

  傅棠舟眉梢輕佻,忍俊不禁道:“走吧,女朋友。”


  她第一次從傅棠舟口中聽到“女朋友”這個詞,尷尬和羞惱一並湧上心頭,嗔怪道:“叫誰呢……”


  “這兒除了你,還有誰?”走廊裏空蕩蕩的一片,唯有二人的身影,被金色的陽光拉得很長。


  顧新橙這幾寢食難安,這下得了空,也不敢走太遠,生怕忽然有事情叫她回去。


  正巧這醫院離黃浦江挺近,站在高層的窗邊,能遠遠地看到滾滾流逝的江水。


  兩人迎風站立,獵獵晨風穿透窗戶,撲麵而來。


  渾濁的江水浩浩湯湯,橫無際涯,向東奔騰。


  顧新橙深吸一口氣,隻覺得心胸也隨著這幅景致變得遼闊起來。


  她側頭去看傅棠舟,他雙手搭在窗上,陽光在他的側臉勾勒出金色的邊緣。他抿著唇,無情無欲的臉上,偏有一雙深邃的眼眸,藏匿著他全部的柔情。


  “傅棠舟,”顧新橙,“謝謝。”


  “新橙,”他扭過頭看她,“咱倆沒那麽生分。”


  男女朋友之間什麽“謝謝”呢?何況這是她的爸爸。


  “可我想告訴你。”


  遠處寬闊的江麵上有繁忙的輪渡,悠長的汽笛聲傳來。


  時至今日,顧新橙依舊沒有辦法做到能與他比肩的地步,可她不再固執。


  傅棠舟身後有強大的家庭做支撐,妄圖以她一人之力扯平幾代人積累下的鴻溝是不現實的。


  她欽慕他,但不再有那種深入骨髓的自卑。因為他給她的感情,消弭了這種差距,讓她覺得這是值得的。


  這種感情……是愛情吧?

  女人總會固執地想聽那句“我愛你”,仿佛少了這句話,就少了一種儀式感。


  可是,每個人表達愛的方式不同,愛你的人也許從不會宣之於口,不愛你的人也可能對你重複千百次。


  是從什麽時候開始的呢?她不禁去思考這個問題。


  帶她去故宮看雪的時候?教她一步步成長變強大的時候?還是護送著她穿過一片蛙鳴的時候?

  或者,更早。


  即使到現在,她也捉摸不透他全部的心思。


  可這不要緊,因為她從來沒有像現在深刻地感受到他們彼此屬於彼此。


  思及至此,顧新橙問了傅棠舟一個問題:“你有沒有像我這樣無助過?”


  前幾,她的至親之人命懸一線,這種感覺太絕望了。

  可傅棠舟永遠是高高在上的,一切局麵似乎都在他的掌控中,她從未見過他慌亂無措的樣子。


  是他太強大,還是他將情緒掩藏得太好呢?


  傅棠舟望著濤濤江水,仰起頭,思索片刻,忽而一笑,:“有。”


  顧新橙想探聽他內心的隱秘,卻又覺得這樣戳他心窩子不好。


  誰知,他主動告訴她:“你出國的那一年。”


  那一年間,升冪資本的規模在短短一兩年內擴大了近一倍,他在生意場上意氣風發,內心卻愈發空虛。


  鮮花、掌聲、金錢織成的虛榮外衣總是在回到家的那一刻被硬生生地扯下。


  隻有讓自己忙起來,才能不去想她。可是他的心像是空了一塊,什麽東西都沒法兒填補。


  他想去美國找她,又怕打擾她的生活。他不確定她還會不會回國,也不知道她回來了兩人還有沒有緣分再見麵。


  縱然見麵了……又能怎麽樣呢?他真的不知道。


  他想知道她的消息,卻又不敢知道。


  他怕她交了新男友,把他忘得一幹二淨,開始新生活;又擔心她沉溺在他曾經帶給她的痛苦中走不出來,孤身一人在國外,遇到什麽事兒隻能一個人扛。


  他想,也許他真的失去她了。


  這或許隻是一場陣痛,像牙疼一樣,總會好的。


  整整一年過去,這種痛不但沒有被治愈,反而侵蝕入骨髓。


  他沉澱了一年,試著去收斂鋒芒。


  他像是一隻老鷹,在岩石上磨喙。可磨好了喙,又沒有意義,因為他心儀的獵物早已不在他的掌控中了。


  那是他最無助的時刻。


  失去一個人,原來是這樣的感覺。


  感情裏,緣分太重要。


  好在上眷顧,陰差陽錯地又將她送回到他身邊。


  合適的時間遇到合適的人,失而複得,彌足珍貴。


  “那一年,發生了什麽事嗎?”顧新橙問。


  傅棠舟莞爾一笑,搖搖頭,“沒發生什麽。”


  他不會在她麵前展露出無助,不是關乎麵子,而是因為他不能被打倒。


  狼狽落魄的那一麵,自己知道就行。他得給她一個堅實的臂彎,嗬護她走過風風雨雨。


  “新橙,我沒你想得那麽強大,但是……”傅棠舟頓了頓,“你信我,護著你足夠了。”


  他從來不相信一句“我愛你”,能留住心愛的女人,即使現在也一樣。


  “你信我嗎?”他握住她的手,她的手柔軟又細膩,而他的手溫暖又寬厚。


  顧新橙久久地凝望著他,然後將頭靠上他的肩膀,輕聲:“我信。”


  作者有話要:  來了來了,晚點還有一更哈,不要等,明早來看。
——

  感謝在00-04-105:15:5~00-04-1:55:19期間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營養液的使哦~

  感謝投出地雷的使:雜.7個;4091797、kiki裏、任爾言、1108941個;

  感謝灌溉營養液的使:書蟲混跡100瓶;紫色鈴蘭_sun、saya、不點0瓶;ni、吧啦吧啦、eh10瓶;諸映晤8瓶;田國今發自拍了嗎7瓶;想吃菠蘿啵6瓶;呃呃198407、風木木、與無5瓶;u瓶;不知道叫啥嘻嘻、是可愛胖仙女沒錯瓶;栗子甜不甜、月半夕夕夕夕、屁西歪的桃桃、415966、尋覓覓、馬鈴薯菇涼、979171、從未遇到過不被占用的、喜歡高數的1瓶;

  非常感謝大家對我的支持,我會繼續努力的!

上一章目录+书签下一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