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斷劍
人是活給別人看的。
在這之前的三年時間,少年殫精竭慮的練習劍術,希望能取悅漢子。而今漢子走了,帶著遺憾也留下了遺言。
一直以來,少年無時不刻都在想著早日解開自己的身世之謎,現在又多了一項使命,那便是完成漢子的遺願。
正在少年沉寂在悲痛中不能自拔之際,幾個人提著燈籠走進院子裏。
其中一人二話不先將那把劍抓在手裏,然後才訓斥少年道:“川,我兄長的後事你要抓緊料理,哭哭啼啼的也解決不了問題。”
少年抬起頭,臉上猶掛著淚痕,剛要開口,卻又被那個人給打斷。
“我兄長吃了一輩子苦,如果不是你,我大嫂怎會帶著我侄兒離家出走,至今都音信皆無。”
“二叔,我明就去拉一副棺木入殮我大……”
“不能入殮。”一個胖子用手捂著口鼻悶聲道:“陳二,你大哥的身體腐爛得如此嚴重,隻能立即火化了,否則引發瘟疫會禍及大家的。”
陳二就是中年漢子的堂弟,也是少年口中的二叔。
他用手背揉紅了雙眼,悲痛萬分的對村長哭訴道:“村長,你可要給我兄長做主呀,他養了個白眼狼,勾結外人害他性命!”
少年驚呆了,他都懷疑自己肯定是聽錯了,於是就追問道:“二叔,你知道我大是被誰害的對不對?”
陳二指著少年的鼻子道:“你少在這裏貓哭耗子了,我不是你二叔!”
村長把腳一跺,吼道:“都跟我去祠堂!”
陳二暗地裏給自己婆娘使個眼色,然後夥同兩個村民過來拉扯少年要去祠堂。
“我自己會走!”少年甩開眾人。
如果一個人的私心叫陰謀,那麽很多人的私心加雜在一起就成了陽謀。當祠堂裏明火執仗,幾十雙貪婪的眼神都集中到少年身上的時候,村長便知道此事成了。
看到村長目不斜視,一門心思地對付手裏的那盞清茶,陳二恨得牙根都癢癢,果然是糟老頭子壞得很。
“我大哥死的慘,我這個當兄弟的不得不替他喊冤!”他指著少年道:“就是這個掃把星攆走了我大嫂和侄兒,現在又害死了我大哥,懇請村長和大家給評評理,我陳二謝謝你們啦!”
“非我族類,其心必異呀!”
“義子如虎狼,長大必為禍。”
“把他趕出去!”
“抓起來!”
村長拍拍桌子“川,大夥的話你都聽見了,我不難為你,你也別為難我!”
少年生無可戀麵如死灰,他環顧眾人,最後將視線投向村長,道:“村長,我二叔他含血噴人,相親們包藏禍心!”
“兔崽子,誰是你二叔,我本家姓陳,你姓什麽?”
這招太狠了,少年一時語塞。
當年陳家老大賣藥材在半路上遇到一位奄奄一息的老者,老者身邊守著一個兩歲不到的孩。陳老大看他們可憐,就上前詢問。老者將一個包裹遞給陳老大,又指了指身邊的孩後就嗚呼哀哉。陳老大隻得將老者掩埋帶孩子回家。
包裹裏有一堆孩的衣服,衣服下邊壓著十好幾萬的寶鈔和一副卷軸一把劍。
看到這些東西,陳老大知道這孩子來曆不俗,便不敢給孩冠姓,隻取個名字叫做川。
得知老大有錢了,陳二便頻頻上門哭窮,自己晉升成秀士,卻連一把劍都配不起,還有討媳婦的錢也沒著落。
陳老大明確告訴他,這錢不能動,要給川置辦家業。
陳二沒辦法,便轉而求其次,隻要那把劍。陳老大一口回絕,給他也沒用,根本就拔不出來。
陳二上門無果,心生怨恨逢人便道陳老大的不是,並且還賭咒發誓要和陳老大割袍斷義。
至於那筆錢,陳老大有自己的想法。買了一片山坡,種上果樹,準備等這孩子長大好有自己的產業。又打算去給孩子落個戶,方便以後修煉功法學習文化。村裏倒是有館社,但是隻限於文化啟蒙,唯有完成社館的課業,獲得童生名號才能去鎮上投考。
隻是陳老大婆娘卻不這麽想,她對川沒有半點好感,直嚷嚷著要把川送走,有錢了不應該是先給自己的孩子換個好一點環境麽?
兩人為此大吵一架,那婆娘性子烈,趁夜帶上自己的孩子卷著寶鈔不知去向。
此事鬧得滿村皆知,眾人風言風語的了許多風涼話。什麽陳老大領回來一個掃把星,落個妻離子散的下場。
轉眼間,川到了入學的年紀,陳老大卻拿不出錢來給川立戶,沒有戶口,川就隻能在社館借讀,還要額外繳納一筆借讀費。
這樣又過了好多年,川完成了童生的課業,當初種的果樹也已成材,每年都收獲頗豐。陳二又跑上門,自己當年豬油蒙了心,自家兄弟不兩家話,讓陳老大給他找點事做。陳老大也覺得亦無不可,便把平日的田間管理和采摘人員的調配這些事情都交給陳二去辦。而以前這些事情都是村長安排村民來陳老大這裏打短工,幹完活結算工錢的。
有了積蓄,陳老大又動了給川立戶的心思,以便獲得去鎮上投考秀士的資格,於是,三年前陳老大就去鎮上走門路,順便又弄回來一套秀士入門的劍法給川練習。結果還沒等事情辦妥,自己又突遭不測。
看到少年不話,村長卻等不及了,他軟語安慰道:“你先好好想想,我們也再商量一下,找個兩全其美的法子”。一轉頭,又吩咐村民道:“那個誰,把川帶到蝙蝠洞,先暫且隔離,不定他身上沾染了什麽瘟疫,免得傳染大家。”
蝙蝠洞在村外,四周都是亂墳崗。
欺人太甚!少年此時若還不知道這些人打的什麽主意那就白活了。他推倒幾人,搶步近前去奪陳二手裏的劍。
陳二也機靈,後退兩步就要拔劍。
少年一想到先前那把劍爆發出的恐怖威力不免後怕,便大叫喝止道:“不要拔劍!”
陳二對少年的話充耳不聞,“噌”一聲拔劍在手,大喊道:“我要替我兄長報仇!”
眾人讓出一片空地,圍成一圈。
少年擔心的情形並沒有出現,那把劍就握在陳二的手裏,鏽跡斑斑,還是柄斷劍。
陳二似乎比少年更意外,他的修為是秀士,秀士能帶兵刃。但是能帶得起兵刃的秀士在村裏可沒幾個。
且不買一把兵刃要耗費許多寶鈔,就隻是兵刃的自身的養護耗費也是一筆不的開銷。
所以大多數修為達到秀士的村民都選擇遺忘帶兵刃這件事,一來帶著兵刃去種地總感覺怪怪的,二來有那些個買兵刃的閑錢用來買肉吃它不香嗎?
看著這把劍,陳二不禁悲從中來,就這破銅爛鐵怎麽挎在腰間帶著出門?那不是光屁股推磨——轉著圈的丟人嗎?
這把劍倒是可以修複,隻是修複的花費都可能買一把兵刃了。
“給你!”陳二將劍狠狠地摔在地上。少年省得這把劍牽連著自己的身世。卷軸沒了,此劍可不能再遺失。
少年便低頭去撿,冷不防陳二突然抬腿,用膝蓋頂到少年的腦門,少年猝不及防,仰麵朝跌倒在地。
陳二冷笑道:“你一個野子,敢在祠堂裏撒潑,你當這是什麽地方!你口口聲聲叫我二叔,今我就行使一次長輩的權利!”他一腳將劍踢給少年,雙手叉腰站定,一字一頓的又道:“來來來!拿起你的破劍,用你童生的修為來打我呀!看看我這秀士是不是浪得虛名!”
少年口鼻出血,心頭更是怒火中燒。伸手抹掉麵上的血水,握住劍柄陡然站起身,指著陳二喝罵“你們要貪圖那片山林可以明,何必如此下作的對我一欺再欺!”
眾人聞言,紛紛低頭後退,唯有陳二不依不饒,真當少年是宿世仇敵,必殺之而後快。
少年提著劍,手上的血水沾濕了那方印記,隱隱感覺有一絲異樣從手指傳回身體。他卻來不及多想,舉劍出招刺向陳二,用的正是平日所演練的那套劍法。
這套劍法陳二自然熟悉,用稀鬆平常形容也不為過,再加上少年平日裏演練的水準陳二也心中有數。他就是要激怒少年,在少年出殺招之時他有把握反勝。而他繞這樣一個圈子是為了將來被人揭短的時候能自圓其,自己是正當防衛,失手殺人。
少年此時恨到極點也怒到極點。他恨這裏所有的人,就是這些人,每年從他家裏拿多少好處,竟然沒有一個人肯站出來替他一句公道話。他發怒,怒自己不爭氣,連一套劍法都練不好。
他的恨意和怒意散發出來,影響著自身也感染著別人。他有點錯覺,似乎那把劍自己輕輕顫動了那麽一下。然後就有許多無名之火和雷霆之怒以及一股磅礴之力從劍上源源不斷的傳回,並迅速襲遍全身。。
這種情況少年聞所未聞見所未見,完全超出了他認知的範疇。但可以肯定的是,他感覺自己剛剛經曆了一次淬煉,渾身上下發生了一場前所未有的質變。
就是這種改變,讓他猶如被當頭棒喝一般潸然醒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