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6章 以死相逼
“隋叔。”夜殤書箋看著林中那個中年男子的背影,在他背後不遠處站定。
“哦,未央,你來了。”隋熙轉過身,麵上露出幾分欣喜。
“昨日有些急事,所以匆匆便走了,沒來得及與隋叔說一聲,還望隋叔莫怪。”
這世間,能讓夜殤書箋以如此溫和而尊敬的語氣對待的人,恐怕也就隻有眼前這個把他一手扶持長大的中年男子了。
“無妨,哈哈。”隋熙擺了擺手,似乎心情很好的樣子。
“此番我回來,是有一喜訊要告訴你。”
“不知隋叔說的是何喜事?”
“嗬!未央,我已經拿著你的信物去了平夷,平夷王已經答應會傾盡整個平夷之力助你,以還你當年救治平夷王後的恩情。而且,哼,那傅明樺也已經下了聖旨,將源池的皇位傳給你,也算是他盡了傅家的職責,以前的那些,我也懶得追究他了。”
“什麽?隋叔,你說傅明樺將皇位傳給了我?”夜殤書箋觸眉,想來必定是隋叔逼的傅明樺做出了這樣的決定。
“嗯,未央,他傅氏掌著這一方江山已有幾百年之久了,這些,都是他們欠夜氏皇族的,早晚都是要還的,福禍相依,你大難不死,想必這些,是上天給你的補償吧,夜氏一族重掌天下,指日可待,哈哈哈哈……我也算是完成了家族畢生的夙願啦。”
夜殤書箋看著喜形於色的隋熙,卻怎麽也高興不起來,以往的他從未想過什麽複興夜氏一族的皇權,可是自從墜崖之後,為了生存,為了小涵和孩子,他才決定去爭這天下。
他才會拿著平夷王的信物去問一問翰韃弩,當年他說過的話,可還作數,可他從未想過去動源池傅氏,畢竟,那是小涵的家人。
可現在,四分的天下已得了半壁江山,心中卻沒有絲毫的感覺,卻……還是要這樣爭下去。
“隋叔,源池的事……”
隋熙打斷他的話。
“源池之事,你隻安心的接受便好,我會為你安排好一切的,哎,本以為你長大了,行事作風也是滴水不漏,所以我才會放手不管,可誰知……當時聽聞你墜崖的消息,你知道我的心中有多愧疚嗎?夜氏皇族,可是就隻剩下你這一支了,隋叔始終不相信,這夜氏的男子會逃不脫傅氏之女的宿命,你要記住,你是君,傅氏,始終是夜氏的臣,這一點,永遠都不會變。”
“隋叔,傅氏,並不欠我們什麽?”夜殤書箋抬頭,陷在與小涵的感情之中,他自始至終都心甘情願,悔隻悔,他爭得太遲,平白的讓小涵受著這許多苦。
“胡說,他身為守護夜氏的世代臣子卻取而代之,這就是他欠夜氏的。”隋熙嗬斥。
夜殤書箋不想與之爭辯,若不是小涵出自傅氏,那傅氏於他也是可有可無。
“待那女子生下孩子之後,你便不要與她再有任何的聯係了,傅氏之女,始終隻是一個禍害。”
“隋叔……”夜殤書箋冷冽的開口,卻聽見不遠處一陣腳步聲,思及小涵的安危,他什麽也未說轉身便往回趕。
草屋之中。
傅以涵漸漸蘇醒,起身坐在床上,柔順的黑發披散在後背上,身上的衣服已經被人換成了一件白色的紗裙。
想起了昨日的事情,便開始茫然的在這一目了然的草屋之中尋找起來,她可以確定,昨日的那個人,就是夜殤書箋,如假包換。
“夜殤……”她喃喃輕喚,可是你又在哪裏呢?
屋外一陣腳步聲,傅以涵連忙下床,顧不得穿鞋子,就抱著肚子小跑著出去。
站在門前,她深吸一口氣,欣喜地幻想著,當她推開門的那一刻,站在門外的,是他……
隻可惜,門外隻是一群整齊劃一的皇城士兵。
“參見皇後娘娘。”這些都是百裏景禧的侍衛,自是認得傅以涵的。
不理會跪地的士兵,傅以涵光著腳跑了出去,向前一直走著,四處尋找著,怎麽會?他怎麽會不在這裏?
遠遠的,百裏景禧就看見了那一抹白色的身影,不顧這一晚的疲憊,策馬瘋了一般的飛奔過去。
這一生,從未有一次,他像這一刻那樣的感謝上蒼,將她送還他的身邊。
昨晚,整整一夜,對於他來說,簡直就是度日如年。
身下的戰馬還未停穩,他就已經翻身下地,跑到傅以涵的麵前,在她跌倒之前接住她,抱著她跪坐在地上,大有不顧一切的架勢。
“安寧,你去哪兒了?你知不知道再找不到你,我就要瘋了,回來就好,再也不要,離開我的身邊了,好嗎?”
“百裏景禧。”隻顧著找人的傅以涵還未反應過來,便被一個人緊緊的抱在懷中,跌坐在地上,之後,她才確認來人的身份。
傅以涵推開他,抓著他的手臂,急的眼淚都在眼圈裏打轉,甚至聲音都帶著哭腔:
“百裏景禧,百裏景禧,你有沒有看見他?有沒有看見他?告訴我,告訴我你看見他了對不對?”
“你說的是誰?”他看著她流下的清淚心疼的問。
百裏景逸也聞訊趕來,一同前來的還有魔蕭、黎愾、紫蘇和葉子,眾人皆是苦尋了一夜,從城中找到了城郊,總算是找到了她。
“夜殤書箋,你看見他了嗎?你看見夜殤書箋了嗎?”抓著他的衣袖,傅以涵充滿希望的哭著問他。
“他……”百裏景禧遲疑,難道他此刻要告訴她,那個人已經死了,他怎忍心扒開她的傷疤再傷她一次。
“他昨晚還在我身邊的,怎麽我睡了一覺,他就不見了,是他的,我確定昨晚是他的,百裏景禧,百裏景禧,你讓他們都走,不要在這裏,這樣他不會來的,他不會出現的。”
魔蕭腦袋嗡的一聲,下意識的觸眉便四方尋找了起來,他也多麽希望,他還活著……
“不,還是我去找他,我要去找他……我要去找他……”傅以涵說著便要掙紮著站起來。
百裏景禧這才注意到她的腳上根本就沒有穿鞋子,雙腳在剛剛已經被地上的石子劃破,滲出斑斑的血跡,而她卻渾然不知,隻一心去找他。
“好,我現在就讓他們退下,你的腳破了,先不要動。”百裏景禧心疼的安撫。
甚至跪在地上,用帕子將她腳上的血漬擦了擦,然後撕下自己的裏衣為她簡單的包紮一下。
葉子已經從茅草屋中取來了傅以涵的鞋子,百裏景禧接過來,很認真的為她穿上。
百裏景逸眼神閃了閃,一屆帝王,能做到如此,想必是真的愛極了的。
而林中的夜殤書箋看著這樣傷痕累累、梨花帶雨的傅以涵,一顆心,就好像死了一般的難受。
“百裏景禧。”傅以涵看著他低著頭認真的給自己穿著鞋子的樣子,那麽一刻,心中是感動的。
“嗯?”他抬頭,甚至帶著一絲寵溺的微笑。
“我知道的,他其實,就在這裏,在不遠處看著我。”她輕聲道,仍不死心。
百裏景禧握著她鞋子的手一頓,悲傷的看著她,卻不料被她一把拔過他官靴之中的匕首,架到她自己的脖子上。
“安寧,你做什麽?把刀放下,小心別傷了你自己。”百裏景禧大驚失色。
“皇後娘娘,小心,把刀放下。”一旁的眾人也是都嚇壞了。
“小涵。”躲在暗處的夜殤書箋倒吸了一口涼氣,剛剛邁出一步就被身邊的隋熙攔住。
他看了一眼隋熙,又生生的退了回去,小涵,你千萬不要做傻事。
“安寧,有什麽事情我們一起解決,刀劍無眼,你先把匕首放下。”百裏景禧一直盯著刀鋒,生怕她傷了自己,那是他隨身的匕首,純鋼所造,鋒利異常。
他距離傅以涵最近,趁她不備,一把抓住了刀鋒,獻血從他手上流了下來,染紅了她雪白的長裙。
“皇上。”傅以涵驚呼一聲,滿眼的歉意和驚訝,眾人也是沒能反應過來。
她眼淚落下來,放輕聲音祈求道:“皇上,你放手吧,我求求你,這是我唯一的機會,嗚……我知道的,他就在這裏,就在這裏看著我,卻不與我相見……我隻是,想要逼他出現而已,你放手好不好?”
百裏景禧看著她乞求的眼神,許久,緩緩的鬆開握著的匕首,讓她重新將它架到自己的脖頸。
“為了他,難道你連性命都不要了嗎?”
“你是知道的,我早就不想活了,若不是因為想著報仇,那日在山崖之上,我便隨他而去了……”
“那孩子呢?你腹中的孩子?你也不為他想想嗎?他還沒來得及見一見這個世界。”他知道,她永遠不可能如愛他一般愛著自己。
傅以涵想著自己前世的父親對自己的所作所為,冷笑一聲:“一個沒有父親疼愛的孩子,就算是被生下來,也隻有受苦。”
百裏景禧哀傷的看著她,他說過的,他會做孩子的父親,將他當作自己親生的孩子,甚至他還在想,若這是一個男孩,他會立他為太子。
可她,卻不在意自己的話。
夜殤書箋雙手緊緊握著,是需要多大的忍耐,他才能忍住不讓自己衝出去。
隻聽傅以涵大聲說道:“夜殤書箋,我數到三,若你活著,便出來見我們母子,若你當真去了……我便不再計較什麽大仇,現在……便隨你去了。”
說著,手中的匕首又向自己移近了幾分,頸部的皮膚多出了一道血跡,不知道是她的還是百裏景禧的,看的一旁的紫蘇等人心驚膽戰。
“一。”
“二。”她甚至聲音都緊張到顫抖。
還未將“三”字說出口,一顆銀針便將傅以涵手中的匕首打落在地。
夜殤書箋和百裏景禧都收起了手中的暗器,不約而同的看向那個比他們早出手的人。
“安寧。”百裏景禧手疾眼快的將體力不支的傅以涵抱在懷裏,從昨日到現在,她還滴米未進。
紫蘇一眼便認出那個銀針,與自己此刻手中的銀針一般無二,那這來人……
抬眼望去,心中止不住的欣喜。
馬蹄聲越來越近,眾人都望著那人來的方向。
傅以涵抬起頭,一個身著白衣的翩翩少年勒馬而立。
“四哥……”她淺淺喚了一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