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0章 幾百年前的牽絆
“百蠱之王是在夜皇的體內孕育出生的,所以,它也隻能在夜氏後人的身體之中蘇醒,隻有夜氏的血液才能讓它重新的蘇醒生長,這些年來,你也受了不少罪吧,就好像是當年夜皇孕育它時一樣痛苦,不,他所承受的痛苦超越你千倍百倍,若不是當年夜皇甘願受這種苦,來配合我試驗著孕育百蠱之王來救我的夫人,今日,我也絕對不會救你,不過,唯一讓我不解的是,我走之前百蠱之王應該在南疆的聖地之中沉睡,怎會在你的體內?”
夜殤書箋原本攥緊的拳頭緩緩的鬆開。“我也不知道它為何會在我的體內,我一出生,就一直承受著它帶給我的痛苦。”
“我說過,前半生是你以血養蠱王,後半生,便是蠱王以靈護你,所以,從這麽高的懸崖之上摔下來,你還是沒事,隻是百蠱之王必須為此修養上三個月,而你沉睡了三個月而已。”阿神繼續說道。
“三個月嗎?”原來自己睡了這麽長的時間,那小涵……
“想必你已經去過南疆聖地了吧?”阿神看著他黝黑的眼睛說道。
夜殤書箋想起來了南疆流傳著的阿神的預言。“既然我是你預言之中的人,那麽,你不知道為什麽百蠱之王會在我的體內嗎?不知道我在南疆聖地發生了什麽事情嗎?”
阿神笑著搖了搖頭。“我是人,不是神,談的什麽預言,隻不過是夢中夢見你進聖地時的場景,隨口一說而已,不過那個夢確實是很真實,反正當初,我是相信了,而且,應該還有一人與你一起,應該就是你說的那個對你最重要的人,如果我沒猜錯的話,她是傅氏的女子。”
“你怎麽知道?”夜殤書箋問。
“因為夜氏與傅氏的交集牽絆,千百年來都在不斷重複的上演,隻要傅氏有女子出生,就必定會與夜氏的男子牽牽絆絆,無論你將兩人分的再遠、再陌生,隻要不是陰陽相隔,他們都會朝著彼此所在的地方前進,到最後,都會相遇、相愛,或共度一生,或共赴黃泉。”
想起幾百年前的一切,他確實覺得,他的愛始終比不上夜皇。
“嗬!你說這話就不對了,我與小涵確實是生死不棄,但是,如果我沒記錯的話,你阿神的夫人,應該也是傅氏之女,雖然我不知道你們是如何跨越這幾百年的歲月的,可是,當年她卻舍棄了當初的夜皇,愛上了你,導致皇權四分五裂,我夜氏一族險些滅門。”
阿神看著說到此處甚至有些氣憤的夜殤書箋,認真的說:“你怎麽知道在她心中,她最愛的人,不是夜皇?”
“難道會是夜皇,而不是你嗎?”
“嗬!當年的丫頭深愛著夜皇,直到夜皇為了救她而死去,很久之後,她才接受了我,可我知道,一直到現在,在她心中仍舊有夜皇的一席之地,隻不過此時陪在她身邊的人,是我。”
夜殤書箋看著眼前這個驕傲冷漠的男子,愛情究竟是一種怎樣的東西,才能讓這樣的天之驕子,卑微至此。
見夜殤書箋不說話,阿神默默地說出幾百年前的過往。
原來那時,關於傅氏之女的天下論就已經流傳開來了,據說是出自一個神道之口,信封他的人很多,那時的天下就已經在不知不覺之中開始了動蕩。
她小名叫做丫頭,與當時的夜皇從小一起長大,年少時,兩人便已經相愛,直到到了談婚論嫁的年紀,那時的夜皇已經登基,一生隻想娶丫頭一人,傅大人也很願意將女兒嫁與他。
隻不過那神道一直認為她是惑亂天下的妖女,對其緊追不放,美名其曰為天下除害,再加上各方貪婪之士的迫害。
兩人經曆了很多波折,這期間,阿神也與丫頭相識,並深深地愛上了她。
阿神從小就是南疆的蠱神,他研究了許久,將他的靈蠱幻化成了人形,變成了一個漂亮的少女,給她取名為“蠱”。
但他沒想到的是他的靈蠱竟然會愛上自己,還暗中傷害了丫頭。
為了救丫頭,阿神想起了以前在一本古書之上看過的百蠱之王的培育方法,但是這些他以前從來沒有嚐試過,也從來沒有任何人嚐試過,夜皇還是願意當他的試驗品,隻為了救丫頭的那一線生機。
最終,結局是好的,夜皇經曆了百般萬般的痛苦折磨,培育出了百蠱之王,救了丫頭。
阿神從來不會忘記當時夜皇所承受的痛苦,可若是換做是他,他相信自己也是甘願承受的,可當時,承受這一切的人是夜皇……
而那時,外麵已經群英四起,原本大一統的國家被撕裂開來,整個時局動蕩不安,征戰不斷。
他身為夜皇,又怎能置之不理,丫頭也甘願陪在他的身邊,陪他風餐露宿、征戰沙場。
現在想想,他們所有人,隻不過都是亂世之中的受害者而已。
後來,在一次精心算計的意外之中,阿神隻來得及救下丫頭,卻沒能救下將所有活著的希望全部留給丫頭的夜皇。
夜皇,與那一心想要傷害丫頭的神道同歸於盡了。
後來,阿神用了很長的時間,丫頭終於接納了他,可阿神知道,她最愛的,還是夜皇。
隻不過,是換了一種愛的方式而已,隻不過,是因為夜皇最後的一句話而已,她背負著他所有的期許與祝願,即便是傷心、絕望,她還是乖乖的按照他說的去做了。
阿神永遠都忘不了,在他們最後一次見麵的時候,當時狼狽至極的夜皇將受傷的丫頭托福給自己時的場景。
他雙手捧著她的小臉,雙唇最後一次覆上她的唇,猶如在親吻一件珍品,留戀而不舍,她早已經淚流滿麵,顫抖的雙手緊緊地攥著他的盔甲,似乎已經預料到了他的離開。
“答應我,要好好活著,替我好好活著……一定要幸福……很幸福,替我幸福的活著……答應我。”
“好……”她哭的上氣不接下氣,幾乎已經說不出話,好久,才吐出這一個字來。
“丫頭,無論我是死是生……我都會陪伴在你的身邊,你知道的……對不對?我要親眼看著你過得幸福……丫頭,聽我的話。”
她乖巧的點頭。
阿神站在一旁,他從不知道在他眼中一向樂觀堅強的她,會脆弱至此,傷心至此。
夜皇閉著眼睛額頭抵著她光潔的額頭許久,深深地呼吸著她身上的味道,眼中星光閃閃,濃濃的不舍、留戀,卻還是轉身離開。
她跌坐在地上,顫抖著手仍舊緊緊地攥著他的盔甲阻止他的離開,他就這樣背對著她,魁梧的身軀安靜的站在那裏,仰著頭不讓眼淚流下。
她哭泣了很久,但最終,她還是放手了,放手讓他離去,即便,那會是天人永隔。
阿神心痛的將丫頭擁在懷中,不讓她見他離開的場景,任由她撕打著、啃咬著自己,在自己的懷中崩潰的放聲大哭,然後大聲的喊著夜皇的名字。
他轉頭注視著門前的夜皇戰袍加身,跨上戰馬,兩人最後的對視一眼,他看得見那個戰馬之上的男人忍不住流下的淚水。
阿神輕輕地點頭,他讀的懂他的意思,夜皇最後深深地看了他懷中的丫頭一眼,即便千般萬般的不舍,可這是他的責任與宿命。
“駕……”他還是選擇離去,也必須離去。
那時候的阿神甚至不理解,為什麽明明知道是必死之戰,他還是要撇下丫頭迎戰,而她當時為什麽要放手讓他走,若是她死不放手,或許,他們是可以幸福的在一起的。
可丫頭告訴他,那是夜皇必須去做的事情,即便很傷心,很不舍,但是她理解他,甚至支持他。
這就是夜皇與丫頭之間的感情吧,阿神想,或許,他永遠都不會懂。
即便是現在夜皇已經離開了幾百年,即便是她睡夢之中還是會喊著夜皇的名字,即便她還是在不斷的思念著夜皇,即便在她心中最愛的人還是夜皇。
可阿神,從不會吃醋,從不會為此而不開心,因為,她的愛,這是夜皇應得的。
而阿神,隻要能夠陪在她的身邊,這樣對於他來說,就足夠幸福了。
即便驕傲如他,但在他看來,這世間唯一讓自己欽佩的男子,唯一可以與自己相提並論的男子,就是夜皇,他們從來都不是情敵,隻是共同守護一個女人的幫手。
後來,他們找到的,就隻是夜皇與那神道同歸於盡的屍體,可百蠱之王在救了丫頭之後就一直在休養,根本無法救活已經死去的夜皇。
她就選在這崖底,親手將他埋葬了,阿神就這樣一直默默地陪伴在她身邊很久,最終,她聽夜皇的話接受了他。
阿神知道,經過這許久的陪伴,她是愛自己的,隻不過,可能沒有給夜皇的愛那麽多,那麽濃。
她與夜皇的愛,轟轟烈烈,青澀而悲傷,而他們的愛,寂靜無聲,平淡而長久。
可是,好景不長,或許是生活的太過安逸,阿神始終沒能保護好她。
蠱因為嫉妒的發了瘋,害的丫頭再也不能生育,甚至還要將她置於死地,一直到現在,他都沒能治好她。
這一次,阿神也終於發現了是她在作亂,當下與丫頭演了一場戲,金蟬脫殼來到這崖底之中過上了世外桃源一般的生活,留給蠱的隻是聖地之中兩具冰冷的屍體。
對於南疆的禦蠱師來說,自己的靈蠱是他這一生最為衷心的陪伴,最為知心的朋友,舍棄自己的靈蠱,是禦蠱師絕對不會做的事情,但是,阿神,卻這樣做了。
聽完他們的故事,夜殤書箋久久不能回神,原來一直是他們夜氏後人對傅氏之女的誤會,她沒有舍棄夜皇,而是愛的太深。
原來外麵的那個單純熱情的紅衣女子,當初承受了那麽多的悲傷。
而在他墜崖之後,他的小涵,也在重複著承受著這些悲傷,這是宿命?還是輪回?
“夜皇死了,夜氏一族慘遭滅門,隻有當時夜皇還年幼的弟弟僥幸活著,也就是我所在的這一支,而你所說的蠱,就是那個南疆的長老吧,她是你的靈蠱。”夜殤書箋想到了當時在南疆聖地之中的場景。
幾百年前的恩怨,難道又要在他們這一代人身上持續的上演著嗎?
“對,對於南疆之人來說,靈蠱本應該是他們最為親密的陪伴,而我的,卻是我今生最恨的蠱蟲,最後悔製造出來的東西,可卻終究,不忍心痛下殺手。”
“你的靈蠱一直想要我體內的百蠱之王複活你留在聖地之中的屍體,她已經得到了蠱母,從一個老太婆搖身變成了一個妙齡女子,也是她將我打落這崖底的。”
“這就是了,所以說你在這裏欠下了債,不是因為我救了你的命,而是因為你的到來,給我們平靜幸福了許久的生活,引來了一個大,麻煩,那個大,麻煩現在就在府外的迷陣之中,她是我的靈蠱,對我的了解甚至超過我自己,她已經發現這裏與我有關了,雖然我加固了密陣,但她應該很快就會發現這裏了。”
原來他們說的困在迷陣之中的那個人就是蠱,想來她是下來找自己的屍體的,為了自己體內的百蠱之王,但是,卻誤打誤撞的發現了阿神,既然活生生的阿神就在這裏,那麽自己身上的百蠱之王也就對她沒有任何的意義了。
“你打算怎麽對付她?”他問阿神。
“還沒想好,到時候看情況吧。”阿神搖頭,對於當年之事的恨意,已經隨著時光消磨的差不多了。
阿神耳朵動了動。“她馬上就要發現這裏了。”或許,這一直以來的一切,都是他們宿命的牽絆,無論多麽的漫長,始終逃離不開。
夜殤書箋仿佛也聽見了什麽東西嘰嘰喳喳的聲音,這聲音很熟悉,難道是府外的樹蠱的聲音,它們在給阿神傳達著消息。
可阿神已經快步走了出去,夜殤書箋想著,也趕緊跟了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