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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二章 怪物波波日益康複 淩晨月下母女不歡

  這日晚上,煙花怒放,城市間流光溢彩,虹流霞轉,家家都埋沒在過年的歡樂氛圍裏。然而就在這舉國歡慶的時刻,在遠離K市的茫茫芒牛山中,黑暗無邊無際地籠罩著王釗一家人,此地雖地處偏遠,但他們還是不敢張揚。王釗聽著從城裏傳來的炮仗聲久久回蕩在山間,心中翻江倒海……


  一個月前王釗和劉梅梅帶著波波連夜躲到了這裏,他們萬事都心翼翼,為了不引起別人懷疑,一切行動都照舊不變,而這就多虧了奶奶,她要裝作一點事兒也沒有,依舊每準時外出去買菜,和鄰居們打招呼,王釗和劉梅梅也每正常上下班,而怪物波波則交給了外婆看管,外婆每淚流滿麵地麵對著這個怪物外孫,一星期之後她再也受不了了,沒辦法,隻好把奶奶接來輪流照看怪物波波。家裏沒人,鄰居問起時隻是有事搬回老家住了。


  白是外婆去照顧怪物波波,晚上王釗和劉梅梅下班回來換她,好在怪物波波每都比較乖,他除了吃飯就是睡覺了,而且他特別能睡,每睡覺時間長達十八到二十個時,就算醒來大多數時間也都是懶懶散散,慢慢地他變得越來越虛弱,總是萎靡不振的。在此期間劉梅梅經常偷偷把他的血拿到醫院做檢驗,她不敢讓別人發現,但自己確實在化驗方麵不擅長,以是便服王主任幫她,但關於波波變異成怪物的事她隻字不敢提。然而檢查結果卻總是一個樣,除了血液之中的放射物量有所起伏之外,其他什麽的一點兒都沒有變,她每次拿著結果都要躲起來偷偷地哭一場。


  不久前劉梅梅因為接到一個大型手術,忙到很晚,待手術做完已經暈頭轉向了。在往常劉梅梅做這些工作決不會狼狽成那樣,因為她的家裏有愛他的丈夫,懂事的兒子和明理的婆婆,然而現在的她每工作前就已經心力交瘁了,雖然她總是在心裏暗示自己一定要挺住不能倒下,不然就又要多一個累贅了,但她已經發現自己快到盡頭了。


  她脫掉衛生服就急匆匆地趕了回去,看著躺在睡袋裏一口一口喘著粗氣的怪物波波,外婆如同行屍走肉般地坐在牆角,忙了整整一身體力乏的劉梅梅心亂如麻,她緩緩地走過去蹲下,把一旁的火爐往外婆身旁拉了拉,母女倆靠著牆了會兒話。


  就在這時一向萎靡不振的怪物波波猛然驚起,撲向劉梅梅,沒有任何預兆,麵對完全變了樣的波波,外婆和劉梅梅完全被驚得不知所措。


  “波波,波波”


  怪物波波速度極其迅速,完全沒有一點之前孱弱的樣子,幾乎隻在一瞬間就來到了劉梅梅麵前,猩紅色的舌頭在寒冷的空氣之中騰著熱汽撩動,她發現怪物波波前幾還與人類一樣的方形牙齒現在已經變成了尖形,涎水滋潤著的森白色的牙齒在火光的輝映下從血盆大口之中一顆顆刺出,讓人不寒而栗,倆人已經縮到牆上,外婆情急之下極呼兩聲。


  人類麵對困境時的潛能是無限的,雖然劉梅梅不知道怪物波波要幹什麽,但就在此時此刻她的腦中很明確地給出了一個在以往完全不敢想的應對方法:就在他近一步靠近的時候,她拿眼睛盯著他暗紅色的瞳孔,一隻手緩緩摸過去摩挲著他的脖子。


  就是劉梅梅這一舉動,怪物波波停住了。因為這些以來他的身體一直在長大,以前的衣服根本穿不上,所以劉梅梅把王釗的衣服給他穿著,一個完全失去人樣的怪物竟穿著人類的衣服,看起來滑稽至極。劉梅梅見狀慢慢半蹲起來,依舊看著怪物波波的眼睛對他:“沒事啊,媽媽在這兒,別怕。”


  怪物波波好似能聽懂劉梅梅的話一樣,歪了歪頭,然而下一瞬他又再次張開血盆大口,對著劉梅梅的胸口一口撲了過去。剛剛安定下心緒的倆人再次被驚得縮回了牆角,難道怪物波波真的失去了人性,這回劉梅梅腦中真的一片空白,連開口喊的力氣也沒有了……


  王釗下班後回家匆匆吃過飯就接上奶奶往芒牛山趕,在芒牛山的破屋裏他們雖然準備了吃的,但畢竟都是幹食,所以奶奶每下午都會做好飯讓王釗給捎去,今也不例外。


  芒牛山的破屋周圍平時人跡罕至,但王釗還是很不放心,為了不留下任何一點令人懷疑的地方,他們自從搬進去之後就把大門鎖上了,平時出入都搭梯子從後牆上到樓頂,然後再把梯子拿繩子拉上去藏起來,樓頂到屋裏正好有樓梯可以上下。這也是為什麽王釗要帶著波波搬到這間房子的原因。房子裏邊修的寬敞,王釗選了一間靠坡的屋子,然後把房子裏的門窗都用簾子遮嚴實,沒有電,王釗帶去了幾個型蓄電池和電燈用作照明,萬幸的是這裏的這些破房子每家都拉了水。


  住慣了一年四季有空調的城市花園,沒想到在全球變暖的情況下這裏的冬會冷得讓人受不住,怪物波波因為體溫高,被凍的直打哆嗦,沒辦法,王釗買了兩個火爐來取暖,雖然這地方已經算是在山的深處了,但如果生火冒煙的話不免會使人操心,於是他們等到了晚上把火點燃,一直加炭不讓火滅,為了防止煤氣中毒,便將靠近山坡一麵的窗子打開,隻蒙上一層薄布用作散氣,白還好,可一到晚上就越發冷了,無奈隻能再加了一個爐子。


  還好這地方早年就通了水泥路,但因長時間無人進山,路上多處坍塌堵塞,車走到這兒就走不了了。王釗把車開到事先選好的一處地方,他看見劉梅梅的電動車也停在那兒,便知她已經到了,此處離破屋有大概三裏路,但多日走來他們發現了一條捷徑,現在正是冬,草木凋零,山野之地比較好走,隻需穿過一片槐樹林和鬆楊林就能到了,中間能省一半路。


  冬黑的早,尤其是山裏,寒風淒厲地掠過鬆樹梢,地上的枯葉被肆意旋起,深林靜得可怕,仿佛鬼魅欲來。


  忽然不遠處竟有人話,伴著風聲隱隱約約越來越近,使人神經緊繃。


  “媽,你慢點兒,不讓你來你偏要來。”王釗用手電筒時時刻刻照著奶奶的腳下,留意她踩空。


  “哎呀沒事,前邊就到了。”


  王釗攙著奶奶剛上了樓頂,便聽到劉梅梅和外婆的驚叫聲,他心中一怵。

  “你快去看”奶奶也聽著了。


  王釗撂下飯盒衝下樓梯,在手電筒的幫助下他飛也似的奔到那個房間,一把推開門。


  怪物波波正在舔著劉梅梅的衣襟,劉梅梅和外婆嚇得閉著眼貼在牆上。


  “梅梅”王釗喊了一聲。


  劉梅梅聽見王釗的聲音慢慢地睜開了眼睛,先是看了一眼怪物波波,又看了一眼外婆,這才急急地喘上了氣。


  王釗走過去拉住劉梅梅的手,然後把外婆也叫醒問道:“怎麽回事?”


  劉梅梅咽了口唾沫,她也不知道怎麽回事,王釗一問,這才反應過來,於是大家都把眼睛聚集到怪物波波舔的地方。


  沒錯,是血,這是劉梅梅今做手術時濺上病人的血。


  舔完血怪物波波紅色的眼睛已經褪成黑色。


  “難道……”


  就在這時奶奶也急匆匆地來了,她站在門口:“沒事吧?”


  “沒事”王釗搖了搖頭。


  “沒事就好!”奶奶疑惑地笑了笑,她也注意到怪物波波的舉動。


  在那之後,劉梅梅在菜市場買了些豬血、羊血之類的動物血拿回來怪物波波吃,然而他都不怎麽感興趣,後來她又從醫院帶回來給病人輸完血的血包給他,結果讓人不可思議的一幕發生了,他不但吃血,而且吃後又一次變成了那種瘋狂的樣子,最難以置信的是吃完人血的半時後:自變異之後從沒有過話的怪物波波竟然開口叫了一聲:“媽媽”,不但如此,他的一些舉動都開始有了人類的樣子,這一意想不到情況讓這一家人內心一直所期盼的那絲希冀又重新被點燃了。難道波波的變異跟王釗之前的病一樣會慢慢恢複?如果真是如此那將皆大歡喜,許久未曾出現過的笑容在王釗和劉梅梅的臉上久久地洋溢著。


  大約一周前,王釗辭掉了環檢局的工作,局長萬般不舍地同一幹同事們給他辦了歡送宴,宴上王釗為了掩飾怪物波波的事情把自己裝的非常平淡,婉意謝絕了他們的探家之舉,局長給王釗敬了一杯酒便結賬走了,然後眾人都陸陸續續離了桌,最後剩下劉磊、何誌發、王晴和張嬌霓四人。


  “釗哥,我們幾個人也算是出生入死了,你就真舍得下我們啊?”劉磊先開了口,“就是啊!”王晴和張嬌霓也附道,何誌發沒有話,隻是拿眼睛看著王釗,從他的眼睛了可以看出他也有同樣的疑問。


  “哈哈,每個人生活都不一樣嘛!我這也是無奈之舉,都是為了生活,嗬嗬!”王釗對他們自己要去國外闖一闖,具體是什麽卻沒有。


  “我能知道是什麽嗎?能把你一個科長都吸引過去,肯定是好東西,以後我混不下去了就再來找你。”劉磊調侃道。


  “現在先不講,等我混的有出息了再,嗬嗬。”王釗強顏歡笑,“你們好好幹。”


  對於王釗的神秘,幾人也不好再問,一一敬酒之後都走了,隻剩下王釗一人獨自呆坐了半晌,待得服務員過來收餐具的時候才清醒過來,然後匆匆離開。


  記得上個除夕夜波波玩鬧到半夜十二點還不睡覺,最後是劉梅梅把他按到床上強迫他早點休息的。想著那個畫麵,王釗心中萬般不是滋味,這個不哭不鬧不蹦不跳,什麽都不要,甚至連話都不的波波讓他的心肝絲絲縷縷地碎裂。


  不過值得慶幸的是怪物波波每次食血之後都會恢複一些人類的意識,而且情況越來越好,但不足之處就是他的身體沒有變回來,反而在鮮血的作用下越長越大,目前已經接近兩米,而他的真是年齡不過才十歲。


  三個女人歪在一旁睡著了,這段時間她們都太累了,劉梅梅和奶奶還好,但外婆真的撐不住了,近兩個星期以來她的身體已經出現了毛病,隔三差五的胸悶以及好幾種老年人的身體問題已經隱隱找上了她,正是因為這樣王釗才辭了職回來幫忙的。他們家再不能有惡事發生了。


  這幾沒有了工作王釗倒還能輕鬆一點,其實怪物波波的事情對於他們家來,最大的辛勞在於心理,而體力上的勞動卻沒有多少,回想起這幾跟母親朝夕相處,他發現她的一頭烏發竟全部花白了,仔細留意之後他才知道原來母親的頭發早就已經變白了。


  “什麽時候?”


  “你上大學的時候,嗬嗬!”奶奶笑著答道,“每個月都染的,原來在老街城那塊,後來老街城拆了,你又給咱們買了房子,住進咱新家以後我就去打聽,知道老板把店開到了菜市場旁邊的火鍋城旁邊,給媽還是老價,老板人好哇!”


  “我一直以為……”王釗自嘲的笑了笑,他想不出母親到底為自己付出了多少,隻記得上大學的時候母親還五十不到,竟要每月去染頭發,而自己還總是得意洋洋地對自己和別人稱讚母親的頭發。


  “上了年齡了誰都一樣,況且你看,媽身體多好!”


  奶奶這些年來對自己的事情總是風輕雲淡,一筆帶過,從不奢求什麽,每笑嗬嗬的,她麵對生活狀態是王釗從前從許多次的失落之中走出來的一個重要導標。


  過年的歡愉和暫短的冬季一如往年,很快地從這個城市麵前溜過。雖然還是初春,然而漫山遍野便早就已“芽苞滿枝”了,雪不知道從什麽時候開始變成了市井之人的口口相傳。


  自前向王釗從環監局辭職之後,為了避免遇到熟人,他和劉梅梅交換了車鑰匙,自己開著劉梅梅的電動車,外出和回來時繞道走城外。一日傍晚王釗經過開心路時為了抄點近道,便從廢棄塑膠廠旁邊的路開了過去,他知道這地方因為之前有鱷魚出沒,所以肯定也沒人看見自己。


  電動車,走得慢,從這裏抄過去起碼能省近半個鍾頭的車程,這條路王釗以前也走過幾回,雖有鱷魚,但他從沒有見過,都是聽局裏負責這邊的幾個同事的,有一段時間傳的沸沸揚揚的,不過王釗猜可能他們也都還沒見過吧。


  電動汽車油門輕,王釗輕輕給了一點油,車子輕盈地提速,接著打過方向盤,隨即就上了那條滿是石子的破舊路,這條路有個兩三裏的樣子,沒有路燈,烏漆麻黑的,雖然走過,但王釗多少有點忐忑。

  開了五六百米,突然在電動車微弱的光照下,他發現前邊不遠處有什麽東西動了一下,動靜還挺大。


  “操,不會這麽倒黴吧?”王釗心中一凜爆了句粗口,腳下慢慢踩了刹車,待車子停下後,他屏住呼吸朝剛才的地方仔細地看,想看清楚到底是什麽。


  想著前邊還有一段路,如果真的有鱷魚,繼續開不定會讓它們給包圍了,出都出不去了,那還不如退出去多繞點路,就是回去的遲點,權衡之下王釗決定不冒險。這條路比較窄,想要倒車可不容易,王釗記得在自己後邊幾十米的地方那圍牆上有門,那地方能寬點。


  打定主意,王釗按下保險鈕,推到倒檔上,又輕輕趁了一點油,生怕把那玩意驚出來,車子緩緩向後倒著,他一邊看著後視鏡,一邊盯著剛剛鬧動靜的地方。


  終於退到了那段寬路上,“籲”,王釗輕輕吐了口氣,接著準備倒至門口掛檔直接開走,可就在這時,一隻全身漆黑的大鱷魚從路邊那些足有一人高的枯蒿草裏衝了出來,瞬間躍起張開惡口就朝王釗的車子咬來。


  那條鱷魚不知從哪裏出來的,可能就是剛剛那隻從路邊的草裏跟著王釗倒車時順過來的,也可能是從一開始就跟著王釗的車。


  霎那間,王釗都忘了自己還坐在車裏,隻覺得它的身子都蓋滿了他的視野,麵對這種龐然大物的攻擊,他直接失去了反抗能力,就那麽瞪著倆隻眼睛等待著血盆大口從上吞下來,車子掛著倒檔,王釗的腳死踩著油門不鬆,他定住了,車尾在鐵門上懟地哐嘡響。


  “嗞啦”長長的一聲極難聽的指甲摳鐵皮的聲音把王釗從呆雞狀態驚醒,他這才發現自己還活著。鱷魚一擊未果,咬在車上,它似乎能看見王釗,掉頭再次衝向前擋風玻璃。


  時遲那時快,王釗立即抬起踩著油門的腳,習慣性的掛檔,可是電動車跟他之前開的手動擋有些區別,一下竟沒掛上,王釗更慌了,他下意識地拿眼睛朝檔杆看了一下,遲鈍的腦袋才反應過來這是自動擋,開了這幾,自己多多少少有了點經驗,但現在一慌瞬間忘了大半兒,隻記得在哪兒掛什麽檔需要按按鈕才能掛上。


  就是這幾秒鍾的猶豫,鱷魚又再一次撲了上來,這次它是對著駕駛位的王釗來的,在車燈的照耀下,它的兩隻土豆般大的眼睛發著碧綠色的光,躍在半空中的四隻腳也鋪蓋地地隨時準備向王釗抓來。隔著玻璃王釗這次看得更清楚,無限的恐懼和人類的原始自我保護意識一股腦兒地都擁上了頭頂,他一把丟下檔杆和方向盤,死閉上眼,雙手交叉地擋在眼前,覺得這次自己必死無疑了。


  車子瘋狂地向那門上撞去,整個車身仿佛都被撞短了一截,本以為死無葬身之處的王釗卻不料這車的的質量倒還挺結實,鱷魚那一下竟連玻璃都沒有撞爛。王釗見狀心裏提了些許膽氣,照這個樣子這車倒還能抗幾下,自己剛剛放棄抵抗的舉動真是蠢到家了,甚至一度想到了死後警察連自己屍身都找不到……,想到這裏他又重新抓回方向盤和檔杆。


  “既然如此,那便都按好了,老子可不怕,你這狗日的……”王釗覺得罵一句自己的膽氣提一分,罵的越高聲膽氣越足,以是就每扯著嗓子罵一句,按一次按鈕再掛一次檔,以保不會出錯……


  那鱷魚似乎聽懂了是王釗在罵它,便越發狂猛地向車子撞去,見自己三兩下撞不開那玻璃,便轉身把車子往上頂,似乎是想把車弄翻,看它的舉動決不是幹了一次兩次那麽簡單,這畜牲身軀龐大,力氣也蠻橫,若不是車子一直撞在門上,像這麽撞,車早就翻了,若車一翻,等待王釗的隻有死路一條。


  車身強烈的晃動致使王釗的掉頭很不順利,在大鱷魚的連環撞擊下,前車燈被擠壞了一個,四周的漆黑立即向著王釗和他的車子包圍了過來,燈光的減弱在他的心裏立即籠罩出了一陣濃煙,壓抑感瞬間倍增,他閉上了嘴。


  終於車子掉過了頭,王釗心中稍稍有些高興,不知道為什麽,他跟著自己的感覺朝著一邊還沒有撞壞的後視鏡看去,然而下一秒他的臉像是中了屍毒一樣地從四周往中間驟縮。在殘存的後刹燈紅色的光芒中,王釗看見好幾對夜明珠不時地閃爍著,越來越近。


  “我你媽……”王釗瞬間感覺頭皮緊束,倒吸一口涼氣。


  此時車頭已經朝外,王釗死踩住油門,但那大鱷魚依舊不休不止地撞著,車子右側刮在牆上,電動車動力又不足,走得很慢。看著後邊那幾對追來的幽靈,王釗急中生智按了一下喇叭,想震懾它們一下,好為車子爭取點時間。


  “嗚,嗚嗚……”車喇叭的聲音就像年久失修的笨木門被推開時磨出來響聲似的。這是因為近幾年城市車輛驟然增多,為避免不必要的噪聲汙染,車管所下達要求,所有民用車輛的鳴笛聲都被改成了類似的聲音了。


  鱷魚們聽見這聲音先是怔了一下,然後頓了兩秒,便又衝了上去,王釗本想借住這短暫的時間衝出去,可連五米的距離都沒有走到就又被那隻就近的鱷魚給撞到了牆上,眼看著後邊那幾個就快上來了,王釗幹急沒有法子,拿股心灰意冷的感覺又從心底滋生了起來,他實在不喜歡這種感覺,但卻無能為力,唯一能做的就是緊踩油門和握緊方向盤等待機會。


  連番的撞擊使得車右邊的車窗玻璃終於承受不住,應聲而碎,這一碎讓王釗徹底失去了鬥誌,他在腦中又開始構造自己的死亡漫畫了:鱷魚會全部撲過來,把車子掀翻,然後其中一隻從破碎的車窗探進來,任自己怎樣掙紮都不起作用,他的胸口被鱷魚狠狠地咬住,連同座椅從車子裏邊扯出來,能清晰的聽見骨頭碎裂的聲響,鮮血隨即噴出,幾隻鱷魚瘋狂分屍,上演死亡翻滾……


  王釗慢慢鬆開了腳底的油門,準備接受由於自己僥幸而應得的損失。突然車子像是受到了自己反麵意誌的刺激一般向前猛地竄了出去,這一竄正好接上油門給予車子的滿滿的動力,又竄了一大截,王釗一個激靈,順勢把住方向盤往路邊打去,沒有了刮牆的阻力,車子更輕盈了,這一千載難逢的機會差點讓王釗感激地噴出眼淚,他當然不能再放棄了,腳底不鬆,直接踩死。

  原來就在剛剛王釗一門心思的準備坐著等死之時,後邊那兩條鱷魚也衝了上來,它們狠狠地給車尾撲了一下,倘若在別的地方,那一下的力氣足以將車頂翻幾個個了,可王釗就幸運在車子一直被側邊那條鱷魚頂在牆上,摩擦力夠大,它們的大力一撲,不但沒有把車子掀翻,反而讓車子有了足夠的動力衝出去,側邊的鱷魚一時反應不及沒有追上,而車子的啟動反應時間也恰恰剛到,一連串的幸運事讓王釗穩穩地撿回了一條命。


  王釗見車子終於跑了起來,知道機會來了,遂連頭也不敢回,隻盯著前方的道路全速逃離。


  車子一路風馳電掣,待著王釗到了城外的國道上,駛入來來往往的車輛群中之時,身體才慢慢鬆懈下來,前後左右看了半,此時才感覺到渾身已經被冷汗灌濕浸透,隨著呼吸慢慢地平穩,他把車停在一處公園旁邊,像個神經病似的在他的破電動車裏邊狂笑辱罵了起來,他罵自己無用,罵自己無知,竟然敢在自知有危險的情況下為了幾分鍾的路程去以身犯險,如若剛才車子沒有衝出來,那波波怎麽辦?劉梅梅怎麽辦?母親怎麽辦?這個家怎麽辦?越想越後怕,越想王釗感覺自己越蠢……


  在那裏呆坐了許久之後,王釗才記起來回家。


  “王釗?”劉梅梅跟王釗坐在樓頂,望著遠處城市中閃爍的點點燈光。


  “嗯?”


  “純樂這些總是打電話過來,她想波波了。”


  自上次他們在林純月的畫館聚過之後不久,韓雋就帶著林純月到東歐去了,是那裏空氣好,有助於養胎。在此期間,林純月總是給波波和劉梅梅打電話,然而有不測風雲,自波波發生變異之後,王釗和劉梅梅想了各種法子回絕林純月。


  “哦”


  “我波波去外婆家住了,開學才能回來。”


  “哦”


  “你怎麽了?”劉梅梅察覺到王釗有些不對勁。


  “沒事,回絕了就好了,我們得再想個理由了。”


  王釗本不想把方才發生的驚險一幕告訴劉梅梅,不過轉念又想,既然自己沒事,況且這件事還比不上波波的事情,萬一那劉梅梅從城外回來也走那條路豈不是很危險,現在不是自私的時候,也是為了共勉妻子不要像自己一樣去冒一些不必要的險,於是他便原原本本地把剛剛的'曆險記'告訴了劉梅梅。


  “所以,以後不要冒險。”王釗握住劉梅梅的手,一講起來,仿佛他把剛剛的那種驚險的場景和跌宕起伏情緒又重新經曆了一遍。


  劉梅梅聽完駭得不出話來,許久才把王釗拉起來要檢查有沒有受傷。


  “嗬嗬,我沒事”看著妻子複雜又遲鈍的臉龐,王釗又後悔自己將那險惡之事出來,劉梅梅這段時間以來一比一消瘦,甚至連話語都少了,她以前可是最喜歡笑的啊!王釗越想越心疼,他又抓住劉梅梅的手,讓她停下來,然後慢慢地把她摟進懷裏。


  原本劉梅梅一直都憋著,但現在在丈夫溫暖的胸膛的包裹下她終於崩不住了,這熟悉的體溫和心跳聲,瞬間熔化了她所有的防線和壁壘,他們已經很久沒有像這樣抱在一塊了,自上次至今,這之間仿佛隔了好幾世的輪回一般。劉梅梅熱淚長流,越摟越緊。


  K市的春季也特別短,三月的細雨才才剛剛下了一半,烈陽就已經準備好登堂入室躍躍欲試了。


  “今帶我們波波去哪兒玩了?”夜裏外婆悄悄地打開那扇一直鎖著的破大門,她望著怪物波波那雄壯莽實的身軀,摸了摸他的爪子親切地問道。


  “快告訴外婆”劉梅梅看了旁邊的王釗一眼,聲音柔柔地對怪物波波道。


  “河邊,有魚,嘻嘻!”低沉得同大提琴一般的聲音從怪物波波那牛鬼一樣的嘴裏結結巴巴地傳出,讓人一聽起來就覺得木訥又白癡。


  自從上次知道怪物波波要吃人血才會恢複人性之後,王釗和劉梅梅就想盡各種辦法給他弄血來吃,很長一段時間後,他好像慢慢回憶起來了以前作為波波時,作為人時的一些事情,他像以前一樣會哭鬧著要東西,身體許多地方也有了變回人類的跡象,特別是他的那條肉尾巴,好行蝌蚪進化一樣,前幾日竟脫落了,身上的長毛漸漸脫落,皮膚也看似要恢複,隻是長成兩米的個頭可能怎麽也變不回來了。


  這一切已足夠讓這一家人欣喜若狂了。


  為了讓怪物波波更快地恢複,劉梅梅提議帶經常他出去接觸大自然,接觸外邊的人類世界,於是也就是在怪物波波尾巴脫落的那之後,他們便商量等時間到了晚上就帶他出去到沒人的地方轉轉,去看看外邊的世界。


  淩晨四點半,劉梅梅從夢中蘇醒,然後就再也睡不著了,這幾乎已經成了她這段時間以來的習慣,拿起手機看了看時間,起身悄悄地出去了,上了樓梯,深吸了一口這山裏還算清新的空氣,月光還算明亮,劉梅梅嘴角微微揚了揚,坐在地上一張一張地翻起手機相冊裏邊波波的各種照片。


  “又睡不著了?”


  “媽,嗯”劉梅梅轉過臉來答道。


  “我看你起來了,我也睡不著了,上來找你話。”外婆走過去在劉梅梅旁邊坐下來。


  “好哇!”劉梅梅顯得極有興趣,這兩仿佛又恢複了她以前的那種愛豆一樣的性格,她向外婆欣喜地訴著帶怪物波波出去玩的各種經曆,就好像以前帶著嬰兒波波出去在各家串門回來時給家人訴一般的快樂語氣。


  外婆見劉梅梅似乎很高興的樣子也附和著笑了笑,任由劉梅梅自自話喋喋不休,她看著劉梅梅孩童般的笑臉靜默了幾分鍾後突然問道:“我之前跟你的話你考慮過了沒有?”


  “媽?”劉梅梅停了幾秒鍾,臉上的笑容漸漸消失:“我不是跟你過了嗎?不可能。”

  “你還是這麽倔,再要一個怎麽了?這事前兩跟你婆婆都講過,她也很高興,你跟王釗也,你們都還年輕,萬一”


  “沒有萬一,不可能,我跟王釗這輩子就波波一個孩子,也就隻這麽一個孩子。”劉梅梅聽了母親的話很不高興,尤其是聽到萬一兩個字,她幾乎是用吼的回絕母親的提議。


  “你這孩子,你是不想?但你想過王釗沒有?”外婆語氣軟了許多。


  “這是我們的事情,不用你管。”劉梅梅完起身下了樓梯,回去繼續睡覺去了,隻留下外婆一人。


  “唉”


  其實這事王釗和劉梅梅也想過,但卻有一個全家除外婆之外都知道的問題,也是最主要的問題:王釗的身體裏邊藏著不好的東西,這個東西連現在的醫學檢查不出來,可它實質上卻真實存在,怪物波波就是一個例子,他們拿不準下一個孩子會不會也變成怪物,要真的是那樣,等孩子一出生不就等於間接害了怪物波波了麽!而且再加上夫妻二人對孩子的事情上在心理上產生的巨大愧疚也不允許他們再要一個孩子,所以這事情絕對行不通。


  但外婆不知道,她一直被蒙在鼓裏,為了消除成見和不必要的家庭矛盾,劉梅梅便自己唱白臉背了黑鍋。盡管外婆已經打通了奶奶和王釗,但自己的親女兒卻成了最難攻破的堡壘。


  暮春的陽光還不算太毒,山間林地空氣濕潤,蚊蟲還沒有出動,王釗牽著怪物波波的爪子在一塊草長鶯飛的草坪上肆意地徜徉。


  這段時間怪物波波已經學會了雙腳走路,隻是還有些蹣跚,聽著這個巨大嬰兒不時地喊著“爸爸,媽媽,奶奶,外婆,我要什麽什麽”,王釗也仿佛總是回到波波咿呀學語的時期。


  “也不算太壞,隻是長得快了點兒”王釗自言自語道,接著對怪物波波:“兒子,你可真是命途多舛啊,以前身體那麽差,我跟你媽還總擔心你以後會長不高,好家夥現在,長得這麽高了,你要是真能康複了,爸爸就把你送到國家籃球隊去,嗬嗬。”


  “籃球隊,我要吃籃球隊。”怪物波波歪著碩大的腦袋看著王釗。


  “籃球隊可吃不成”


  “我要吃”


  “那不是吃的,吃不成的。”


  “我要吃三個,五個,八個。”


  “哎呀,乖聽話,別鬧,聽爸爸。”


  “不聽不聽,我要吃三個五個八個”


  “咦,你這,你這巨熊孩子,敢不聽爸爸的話?”王釗像逗孩兒一樣地撓怪物波波的癢癢,撓的他呱唧呱唧直笑,“不準吃”。


  看著這體型差距極不符合實際的父子倆在一邊逗笑,奶奶也看得笑了起來,她邊笑邊深呼吸:“苦日子就要過去了”。


  “釗,看孩子是不是餓了,給喂點兒吃的吧!”奶奶朝王釗道。


  “波波,你餓嗎?奶奶拿了好吃的哦!”


  “好吃的,吃,我要吃。”著怪物波波像個食人獸一樣用極為難看的姿勢向奶奶奔過去,仿佛要將她吞掉一樣。


  怪物波波現在除了會偶爾要喝人血之外,吃東西和正常人一樣,但食量相當大,每頓飯幾乎要吃五斤左右的東西,當然,排便量也水漲船高,而且相當夠味兒,之前經常出現尿床的現象,不過不同的是他的應該叫淹床。還有衣服,之前穿的都是王釗的衣服,可是現在王釗的衣服根本派不上用場了,他長得太高太壯,為此王釗還專門跑到定製衣服的地方給他訂了幾身超大號的衣服。


  每隔幾劉梅梅和王釗就會帶著怪物波波出去轉,日子一過去,他的情況也真的順著王釗和劉梅梅所期待的那樣越來越好了。


  這幾劉梅梅去國外參加一個名叫“eaals”(中文“我們哺乳類”)的學者論壇會,尋找有關人體變異的資料,那是一個相當著名的國際盛會,每隔三到五年就會召開一次,每次持續時間長達十個月,其主要研究討論的便是有關哺乳類動物的各項變異。因為近些年來,地球上各種有關變異的時間層出不窮,據記載已有人類發生變異,為解開人類未來的走向以及生存之謎,所以全球有名望的商人和組織都在資金上給予他們支持。找了所有能找的人,搭關係,花錢,最後終於得到了一個參與正式會議的名額,當然他們也是為了協會有足夠的資金能發展下去,像這種名額有很多。劉梅梅帶著極高的期望之情踏上了為兒子恢複健康尋求蛛絲馬跡的道路。


  這邊王釗見這一切都在向好的方向發展,而且公也送起了人情來,氣也越來越好,不過卻有一個問題:住在這地方的人可能會回來,或者有其他什麽人來山裏遊玩,到時候一個不心怪物波波的事情就可能會暴露,為避免此類事情發生,他便把屋裏許多東西漸次搬回了家,讓這裏盡量恢複成原來的樣子,做好了這些準備,真就到了那種時候,臨時轉移也不會很緊張。。


  以怪物波波目前的恢複速度,最多再不出半年絕對就會完全恢複成正常人了,除了個子變不回去了之外,其他都還好,智力這塊和部分記憶也在漸漸恢複當中。而回家隻是時間問題,彼時就算有人見了要問起,也可以是因為激素分泌過多導致的,離家這段時間可以拿給波波看病作借口來搪塞其他人。這段時間以來,他們想了很多的方案來應對怪物波波恢複以後回家見人的一係列情況。總之,他們想盡各種辦法要把在等波波恢複之後關於他這段時間的所有不堪之事都從這個世界上抹去。


  隨著波波日漸的好轉,大家的心情和心理狀態也一再趨於正常,為了減輕劉梅梅的壓力,王釗又重新找了個工作,在K市臨城的一個型發電廠找了個夜班:觀測電廠的鍋爐運轉狀態,這個工作剛好和劉梅梅的工作錯開時間,也剛好在別的城市,很好地避開了和熟人碰麵的幾率,雖然工資不高,不過卻很令他滿意,用他自己的話來就是:“堪稱完美,老終於睜眼看自家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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