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幸大難不死皆平安 曆成長艱途心體驗
三江鎮縣醫院
“王波波家屬,病人失血過多,需要及時輸血,你們倆誰是AB型血?”
一個護士跑出來慌慌張張地喊道。可能是那個學校剛剛畢業的實習生,還沒見過這麽嚴重的情況。
“我們都不是,但我們是型,也可以輸的。”劉梅梅急切地道。
雖型血的父母隻能生出型血的孩子,不過波波卻是個例外,他的基因產生了某種變異,血型變成了AB型,不過按道理血型是AB型倒是個好事,作為萬能受血者血型,是不會害怕受傷到沒血輸的情況。
“這可能也不是個什麽好兆頭,可能預示著孩子以後總會受傷。”在波波出生的時候就有人這麽。這種情況也許就是波波生病魔纏身的一個征兆。
“呃,好吧,你們跟我來準備一下”,護士愣了幾秒鍾才回過神來。
“梅梅,我去吧,你剛剛受傷了,也流了好多血,好好休息,放心吧,波波會沒事的。”
“嗯”,劉梅梅聲音底啞,弱弱地答道。
王釗跟著護士去消毒室做準備的時候問她:“你們醫院沒有存血嗎?”
護士顯得很緊張:“我們醫院,而且又離中心市區遠,平時基本上很少出現要輸血的情況,所以血庫裏的存血量少,現在能用的都用了,可還不夠,所以才來向家屬要求的,另外還有我的一個同事她正好也是AB型血,現在已經在采血了。”
劉梅梅坐在手術室外邊的椅子上,身上除了披著王釗今晚上開車時因為太熱脫下來的那件上衣是幹的外,其餘都是濕的,頭上纏著繃帶,而且臉上、手上和衣服上到處都是血,她整個身子都在一陣一陣地發著抖,也不知道是冷得還是驚得。想起自己每上班做手術,在別人身上用手術刀割來割去都不帶害怕的,今竟然抖成這樣,還真是諷刺。然後就是漫無際地胡思亂想,越想越抖,越想越怕。
……
“梅梅,波波呢?”林純樂和韓雋沿著走廊跑了過來,看見劉梅梅一個人坐在手術室外邊呆呆地發著抖,急切地問。
“純樂”,見到林純樂,劉梅梅一下子撲到她的懷裏,像個孩子一樣放聲哭了起來,“波波還沒出來,怎麽辦?”
“會沒事的,波波那麽懂事,一定會沒事的。”林純樂雖然還不知道到底什麽情況,但這時候她隻能盡力地勸劉梅梅,幫她安撫情緒。
“是啊,相信波波,他一定會沒事,”韓雋也安慰,“王釗呢?”看著劉梅梅這樣,他和林純樂也著急想知道情況,剛才在電話裏隻聽見劉梅梅一個勁的哭,他們非常著急,掛掉電話立馬就趕了過來。
“王釗,王釗也在裏麵”,劉梅梅抽泣著道。
“沒事啊,別擔心,沒事”,林純樂不停地拍著劉梅梅的背,不斷安慰道。
“到底怎麽了?”韓雋此時是最冷靜的一個,“如果嚴重的話,這裏的條件恐怕不行,我已經叫了中心醫院的車了,應該很快就到了。”
劉梅梅艱難地控製住自己打顫的身體,抽泣道:“我們走到三江鎮哪裏時遇到了滾石,車被砸到了,然後從路上竄了出去,我和波波在後麵,都怪我沒抱緊他,車門被砸開時我們被甩了出去,王釗沒事”。
“那波波怎麽樣啊?傷哪兒了?”
“波波肋骨骨折了,腿上動脈血管破裂大出血,現在王釗正給他輸血!”劉梅梅結結巴巴終於把大致情節了出來,但渾身仍在不停地打顫。
劉梅梅作為一名職業醫生,此時完全沒有了往常的心理素質。她把波波受傷的原因都歸咎給自己。
聽到這裏,林純樂和韓雋終於鬆了一口氣。他們還以為王釗和波波都出事了,那樣的話對劉梅梅來就實在太殘忍了。別看她平時的性格挺沉穩,幹的工作也挺偉大的,但畢竟是個女人,丈夫、兒子可以是她全部的生活了,不管他們之中誰不幸遇難,對她的打擊都不。作為朋友,這也是他們最不想看到的。
“梅梅,你聽我,肋骨骨折,出血,都沒事,你是醫生,這你肯定知道的,對吧?”,林純樂想盡辦法安慰劉梅梅,“你隻是對剛才的一場驚險有些後怕,其實沒事的,別再擔心。現在你要做的就是調整好心態,你想想如果波波一會兒醒來見到你,你就是這樣的狀態,那以他的年齡,你這樣子肯定會對他心理上造成影響的,如果那樣的話那就得不償失了。”
見林純樂一口氣了這麽長一段話,韓雋對她豎起大拇指,並補充道:“你也應該替王釗想想,出了這事,他的心理壓力不比你,畢竟車是他開的,你要是再因為這個出點事情,那他怎麽辦?。”
人如果過度地自責,那可不是什麽好事情,所以林純月和韓雋故意出這些話來分散劉梅梅的注意力。
“嗯,對,純樂,你們的對,”劉梅梅仔細想了想林純樂和韓雋的話,慢慢停止了哭泣,“波波會沒事的”。
“嗯,一定會沒事的,放心了,”林純樂對著劉梅梅笑了笑,伸手幫她擦了擦眼淚,“來,把眼淚擦幹淨,然後再去換身幹衣服,等你換好了,我們去等波波出來好吧?”
“嗯,好,聽你的。”劉梅梅現在非常脆弱,對林純樂的話也十分順從。
“那,走吧!”
“嗯”劉梅梅依舊有些顫抖,她緩緩站起來在林純樂地攙扶和安慰下慢慢離開了。
“啊!幸好……,嗬嗬,真不容易啊!”,韓雋目送著林純樂和劉梅梅走後,長籲道。一回頭正好看見一名護士從走廊那頭走了過去,“哎,護士姐,請等一下,請問手術費在哪裏交?……”
第二中午
“媽媽,你沒事吧?”波波昏睡了整整十五個時之後終於在眾人的擔心和期盼中睜開了眼睛,從他的眼神裏看不到有一絲精神,臉色也是滿是透黃,他艱難地睜大眼睛試圖把病房裏麵環視一遍,但卻發現隻要稍微一轉頭,後腦勺就疼的要命,隻能保持醒來時的姿勢。他用虛弱的眼神在眾人間掃了掃,然後用極其沙啞的聲音向坐床邊頭上纏著紗布的劉梅梅問道。
“沒事沒事,媽媽沒事”,劉梅梅見波波能夠開口話,心裏一直繃著的一根弦這才放了下來,心裏突然鬆懈,一股幸福感霎時間衝上了頭部,頓覺鼻子一酸,眼淚立馬就占滿了眼眶,但她卻強行忍住了,沒讓淚水掉下來,用略帶顫抖的手在波波頭上輕輕摸了摸,深吸一口氣,咧嘴對他笑了笑。
雖劉梅梅是一名外科醫生,但在波波昏睡的這段時間裏,她的行為一點兒也不像一個心理素質堅強又過硬的專業醫生,反而跟她以前見到的撲倒在手術室門口的病人家屬沒有絲毫區別。她整夜睡不著,全身顫抖不停,像個夢遊者在病房和走廊之間踱步,坐立不安,有好幾次都認錯了人。看得王釗越發的沉默寡言,不過還好有韓雋跟林純樂在。
“嗬嗬,醒來了就好啊!”韓雋在一旁大聲笑道,“你們別搶啊,先讓我來散布這個好消息。”他見病房氣氛凝重,便有意這麽。
病房裏麵除了劉梅梅和韓雋,波波的奶奶和外婆都來了,她們聽見波波話,都頓時起身走了過去,雖然沒有劉梅梅那麽激動,但也已經老淚縱橫了,林純樂因為懷有身孕,又在病房待了一夜,劉梅梅擔心她太勞累,就勸她回家休息了,剩韓雋在這裏代她幫忙照顧波波,王釗此時出去給幾人買午餐了。
“我要先把這個好消息告訴你純樂阿姨,她一定會非常高興。”韓雋對躺在病床上的波波揚了揚手上的手機,然後便朝病房外邊走了。
“波波,你那兒疼,給外婆。”波波外婆坐到病床邊探過頭來問道。
“不疼”,聽見外婆話,波波試圖挪動雙腿,感受身體傷痛的情況,因為有剛才轉頭時的疼痛教訓,他稍微在身體上用了點力,不過還好,隻是左腿有點麻木,胸口的地方有點憋漲,左手打著點滴,右手酸痛卻能稍微活動,其餘的地方除了有些乏力倒還好。
“想吃什麽?讓你爸爸給你買點”,劉梅梅情緒慢慢平息了下來。
“不餓,”波波咽了口唾沫感受了一下,隻覺得一陣反酸,沒有絲毫胃口,但他不想讓媽媽擔心,於是咧了咧嘴艱難地笑了下道:“奶熊餅幹”。
“孩子不想吃就算了,他才剛醒,吃東西不好,讓他多睡會兒。”看著波波難過的樣子,奶奶勸道。奶奶是最知道波波心思的,她平常照看波波也和波波接觸最多,所以能看出來他根本就不想吃任何東西,奶熊餅幹隻是為了不讓眾人太過擔心自己而已,這孩子就是懂事太多了。
聽見奶奶這麽,波波心裏不由得有一絲暢快,有個能完全懂得自己心思的人真好,深吸一口氣後,感覺身體的疼痛瞬間消散許多,原本混亂的一塌糊塗的心緒也漸漸清明了起來。
“我們都出去吧!讓孩子再睡會兒,我知道大家都很擔心波波,不過要等他好點了,我們再看他想吃什麽,到時候想吃什麽就給他買什麽,隻是現在他需要休息,”韓雋打完電話進來見眾人都七嘴八舌地問候波波,知道眾人對於波波的病情好轉都相當高興,但現在卻不是問候的時間,孩子需要好好休息,於是便講道,“純樂也來了,她和王釗在外邊遇到了,我讓他們在餐館等我們”。
“嗯,對,大家還都沒有吃飯呢!”劉梅梅在波波醒了之後,心裏的一塊大石頭終於落了地,頭腦也變得清醒了,之前都是處於恍惚的狀態,現在才注意到大家一直還沒吃東西,“這樣吧,我在這裏照顧波波,你們去吃飯吧!”
看著眾人在韓雋的“噓”聲中漸漸地走出了病房,劉梅梅也慢慢恢複了作為一個醫生的素質,她知道波波需要休息,所以簡單交代了幾句之後,幫他蓋了蓋被子,查看了他的吊瓶,就安慰他睡下了。
“我可憐的波波,我的兒子。”劉梅梅看著睡著的波波蒼白的臉陷入了深思之中。
自從出生到現在就一直被大病病纏身的波波,一想起昨晚在車裏經曆危難的瞬間,她就非常自責,她沒有保護好波波,她回想起昨晚的細節,在車子路過坡地之前她在腦海裏設想好的要舍身保護波波的想法,但那一切卻在王釗喊出抱頭的瞬間顯得那樣脆弱,在那一刻,她慌了,在人類本能反應的驅使之下下意識她鬆開了摟緊波波的雙臂,而抱住了自己的頭,波波就是在那時從被撞開的車門中甩了出去,在那一刻,她感覺時間變得好慢,慢的能讓他清楚地看到波波從脫離她懷抱到從翻滾的車的車門裏被甩出去的所有細節表情,她想努力伸手想抓住波波,但她的動作實在太僵,她的手跟時間一起變慢了,慢到好像沒有時間停駐了一樣……,想到這裏,她便心裏一陣恐懼,她不敢再想下去了,心像受火灼般難受,烤得糾作一團,可轉念她又想如果波波真的出了不測,她是不是會瘋掉,會不會……
想著這些,淚水就不斷的從劉梅梅的眼眶裏湧出來,瞬間她就變成了一個淚人,但她卻不敢出一點兒聲音,隻是用雙手一直抹著那源源不斷地湧出來的淚水。奇怪的是,這麽憋著卻並不感到難受。我這麽好的孩子到底是為什麽?,為什麽有這樣苦的命?一想到剛才波波剛醒來就問自己有沒有事的情節,她簡直羞愧的要死。
總之,她和王釗欠孩子太多了,雖然這想法以前一直就存在在他們倆人的意識裏,但一直以來並沒有真正補償過孩子多少,這次經曆了這件事,她決定無論如何都要堅定這個意誌,不用想,王釗肯定也是,這一點在她同王釗講起以後一定要好好照顧波波的時候,從王釗強烈自責的話語間就能很明顯地聽出來,雖然王釗表麵看上去很平靜,不過作為他的妻子,多多少少還是能了解到一些事情的,她也能感受得到王釗的決心和打算。
半月後,K市中心醫院住院部。
“啊!你耍賴,你耍賴。”住院部樓層的走廊傳來一陣陣笑鬧聲。
“切,我才沒有呢!是你自己笨,你沒看見,我就是吃了,怎麽樣?”
“不算不算,你耍賴,把它給我,給我。”
“不給,不給,就不給。”
“哼,不和你玩啦!”
“玩不起,你是不是玩不起?”
吵鬧聲正是從波波的病房裏傳出來的,此時波波正在和林純樂下棋,但好像因為粗心大意丟掉了一顆“馬”,於是就想悔棋,而林純樂卻不讓,所以他們為此吵的不可開交。
“吵什麽吵?別打擾到你賀爺爺休息。”劉梅梅如今情緒已經恢複正常,大概在她一星期前已經穿上製服回醫院工作了,本來波波已經到了出院的時間了,但因為他腿上之前傷的比較嚴重,還不能行走,所以為了照顧他方便,就把他轉留在了自己上班的醫院。
一大早林純樂就從家裏偷偷溜出來找波波玩,劉梅梅手上提著打好的早飯剛下電梯,還沒進門就聽見了裏麵的爭吵聲。
“唉!不礙事,劉醫生,我都這麽躺著,還挺悶,看著孩子吵鬧,我還覺得熱鬧點,我這個人就靜不下來,嗬嗬!”看見是劉梅梅進來了,一老頭眯起眼睛看著波波笑道,“況且我還總麻煩你們給我幫忙呢!”
這老頭名叫賀軍,年輕時當過兵,今年七十二已經高齡,但身體依舊硬朗,倆兒子是他在四十多歲的時候才生的,他老伴因為癌症走的早,孩子們都是掙大錢的大忙人,平時很少回家,他一直是一個人生活,卻總閑不下來,經常做一些給人拉貨的活。
一個星期前他開車拉貨時,遇到有一段路被洪水衝塌了,當時有人跌下水,情況十分危急,老爺子下車一看,年輕時的激情頓時被燃起,一個剪布過去就投入水中要救人,不過奈何心有餘而力不足,在救人的過程中也被水卷了去,一隻胳膊臂骨頭摔斷了好幾節,身上多處擦傷,還有點腦震蕩。
本來這老頭在單人高級病房住著,兒子給他雇了個護工照顧他,結果等他倆兒子一走,他就轉了病房,這幾自己覺著能下床活動了,就把護工也給辭了。他的手術就是劉梅梅給做的。
“嘿嘿,爺爺他不嫌我的。”聽見賀爺爺的話,波波撅起的嘴緩緩地收了起來,化作笑臉。
“呦!剛才不是嘴掘得老高麽?怎麽不生氣了?”林純樂見識了整個變臉過程,覺得他真的是翻臉比翻書還快。
“哼,我要吃飯了,不跟你了,”對著林純樂做個鬼臉,波波轉過來伸手去拿劉梅梅放在櫃子上的早飯,“買了什麽啊?我看看,嘻嘻”。
“嘿呦,還不跟我話,那我就走了。”林純樂反手拿了手提包起身站在病床邊就要走。
但是波波並沒有要留下她的意思,隻是自顧自地吃起劉梅梅給他帶的早點,一點兒也不客氣。林純樂知道他又耍孩子脾氣了,笑著伸手摸了摸他的頭就要走。
“你真要走啊!”劉梅梅原以為林純樂是在跟波波開玩笑,結果見她真要走,“早上才剛來,急什麽?店裏有事嗎?”
“店裏出了個事,”林純樂點了點頭,對劉梅梅聲:“剛剛韓雋發來消息,昨晚有什麽東西跑進了酒館的魚缸裏,今早上咬傷了顧客,我得回去看看。”
“咬傷顧客,那是什麽?”
“韓雋是不明生物,他好像也不是很清楚。”
“不明生物?那你快去吧,這可不是事,你和韓雋好好處理,”劉梅梅知道不能耽誤林純樂,所以也不便細問。
“嗯,我知道,那我先走了。”
“哎純樂”,送林純樂出門後,劉梅梅叫住了她,“你注意點,你現在不是一個人,別整再大大咧咧的。”劉梅梅看著林純樂的肚子,對她輕聲道。
“嗯,嘿嘿,”看著劉梅梅認真的樣子,林純樂輕聲答道,“好了,別送我了,好好照顧波波,走了。”
“嗯,我知道,店裏的事,你也不用太擔心,讓韓雋處理,你一定要好好休養,知道了嗎?”劉梅梅知道林純樂是個閑不下來的人,就又一次叮囑她。
“好好好,知道了知道了,拜拜。”
“拜拜”
送林純樂離開後,劉梅梅又回到了病房,跟波波了會兒話。
“啊,都在呢!波波吃的什麽啊?給阿姨也吃點兒。”正在這時,一名護士推門走了進來。
“哦,好哇,不過我都咬了,你別嫌。”波波很大方地端起手中的飯盒遞了過去。
“嗬嗬,那算了,我嫌呢!”護士放下了手中的醫療用具,開玩笑道,“來,抬起手來”。
“啊,我都吃飯啦,還抽血。”
“呀,看我,怎麽忘了,都糊塗了,抽血前不能吃飯的。”劉梅梅拍了下腦門。
“沒事,剛剛才吃的東西嘛,沒吃完,就還沒消化呢!不影響。”護士解釋道。
“對,還可以,”劉梅梅點了點頭,“幸好你來的及時。”
“啊!哦!”波波本來還一臉僥幸,但看到劉梅梅點頭,頓時不高興了,“那快抽吧,真是的,煩人……”。
“這孩子,怎麽話呢?”劉梅梅斥責道。
“嗨,沒事劉姐,孩子嘛!”
隨著波波的病情日漸恢複,也不知怎麽的,他的脾性好像有了些許改變,跟以前的乖乖孩兒似乎有所不同,他變得會生氣而且愛生氣了,對事對人總是不耐煩,每隔幾就會找別人的話茬,以前凡事沉穩踏實的性格在這短短兩星期時間裏變得越來越少。
對此,劉梅梅和王釗也上網查了,最後的大致結果是這樣的:應該是因為孩子長大了有了一些自己的想法,但他自己的身體又總處在不適的境況中,突發了這麽一場變故,他肯定也想對自己的現狀做些改變,所以出現厭煩的情緒也是正常的,畢竟也隻是個孩子,也有可能是孩子成長中的叛逆期到了。
“真不好意思啊,林。”,劉梅梅知道波波這幾隻要一生氣,就變成了拗脾氣,對此還不敢多,的越多,他越是不聽,越跟你對著幹,於是就代他給護士道了歉。
“哎呀劉姐,沒事,幹咱們這行的臉皮最厚了。”
“媽,我要出院,我要回家。”抽完血,波波一臉不爽地目送護士和劉梅梅寒暄後離開,然後氣呼呼的吼道。
“等你腿好了,就讓你出院。”
“不,我現在就要回去。”
“那怎麽行?,我跟你爸爸還要上班,奶奶年紀大了,你腿沒好,奶奶不方便照顧你啊,”劉梅梅心平氣和地給波波解釋。“聽話啊!”
“我不用奶奶照顧,我自己能行,”波波聽了這些,明顯更不高興了。他把眉頭皺起,突然在他的眼神深處似乎飄過一絲從未有過的陌生感。
劉梅梅見他極度不高興,知道強求不得,便走過去坐在病床邊,“聽媽媽,不是不能回家,隻是我們不能讓爸爸為我們擔心,”她抓起波波的手,語氣柔和地對他:“奶奶年紀大了,最近病了身體不好,你長大了,要明白的,好嗎?”
“奶奶怎麽了?”
聽到媽媽奶奶身體不好,波波原本充滿煩躁的眼神慢慢回歸了平靜,雙眉也漸歸平舒,他把頭緩緩地底下,變得安靜下來,雙手不自覺地相互糾錯在一起,一隻手抓著被子輕輕地摩挲著。
“奶奶的腰間盤犯了,坐立不下,我前給他帶了藥回去,這幾,都是爸爸下班後回家做飯的,”劉梅梅給波波心平氣和地解釋道。
其實波波知道,在平時不管是早飯,中午飯,還是下午飯和晚飯都是奶奶在做,除過特殊節日,爸爸媽媽能在家幫奶奶做,有的時候奶奶還推阻道:“你們上班夠辛苦了,好容易放個假,別弄,讓我來。”可這次奶奶居然要等到爸爸下班回去做飯,可見奶奶的病的確有點嚴重。
“那怎麽不把奶奶接到醫院來?”
“你奶奶的病要靜養,不能折騰,她也不願意來醫院,爸爸給她買了新的治療儀(一種套在腰上固定起來的輔助治療儀器)已經在用了,現在在家躺著。”
低著頭沉思一會兒之後,波波喉嚨傳來極低的哼唧聲,“嗯,我知道了,媽媽。”
“嗬嗬,知道就好,我的兒子終於真正長大了”,劉梅梅歪頭注視著波波低頭反思的整個過程,又聽完波波的回答,嘴角緩緩地揚起了舒心的笑容。
“對不起,媽媽,我剛才……”波波抬起頭看了一眼劉梅梅,又迅速把頭低了下頭去,然後弱弱地道。
“嗯,不用了,媽媽都知道,”劉梅梅打斷了波波的話,她知道他想什麽。
“我也不知道我怎麽了,我……”
“嗯,媽媽理解,隻是這不隻是你的責任,而是我們全家人的責任,你看啊,如果這次受傷的是爸爸,你想想,爸爸會不會因為自己受了傷在醫院住院,又覺得耽誤工作,又不能上班,而自暴自棄不好好養傷呐?”
“不會,”波波毫不猶豫地回答道,“如果那樣的話就隻有媽媽一個人上班賺錢了,爸爸肯定會努力養傷,然後等傷養好了,才能幫媽媽分擔。”
“嗬嗬,對了,波波”,劉梅梅聽了這些話,心裏跟淌了蜜一樣,既幸福又激動,感覺熱淚盈眶就快要哭出來了,不過經過上次的意外事故後,劉梅梅也成長了不少,她的心性得到極大程度的錘煉,以是又把淚水憋了回去。
稍微平息了下情緒,劉梅梅繼續:“那麽波波能為奶奶分擔一點麽?”
“嗯”波波重重地點頭道。
雖然波波隻有十歲,但在家庭的熏陶之下他的思想早已超越同齡人,他的理智和可愛經常能感觸到其他人。
這一幕被躺在旁邊的賀爺爺全部見識,他不禁感歎道:“哎,我要有這麽懂事的孩子,多好哇!”
“哎呀,賀大伯,您就別寒磣我了,您的兒子還不夠懂事啊?”,劉梅梅像聽到大的笑話一般。
“嗨,不是我老頭子寒磣你,唉!我那兒子啊,一年到頭也回不來幾次,平時就連見個麵都見不行,好什麽好,哼,一點都不好,”老人邊又是擺手又是搖頭,滿臉嫌棄的表情,“要不是我這次龍王爺沒收我,我這死了連最後一麵都見不上。”
“您兒子讓我們醫院給你安排最好的治療環境,用最好的藥,他還給你雇了那麽好的護工,那不都是讓您自己給換了嗎?您就知足吧!哈哈,我和王釗要是跟您一樣有這麽好的兒子,那我們就不用辛辛苦苦上班了,他給我安排什麽,我就享受什麽,養兒子不容易,到頭來不就是為了這些嗎?多好呀!嗬嗬,”劉梅梅邊笑邊。
“媽媽,等我長大了,我一定會像賀爺爺的兒子一樣,掙好多錢給你和爸爸花的,”波波望著劉梅梅話時的神情,微微低頭頓了頓,隨後抬起頭挺著胸一臉堅定地。
“好哇!”劉梅梅摸了摸波波的頭,興奮不已。
“唉~,你可千萬別學,”賀爺爺一聽這話,表情都變了。
“啊,為什麽啊?”波波驚呼道。
“對呀,為什麽?”劉梅梅也半張著嘴。
“是啊,有錢難道不好嗎?賀爺爺你在什麽啊?”
看著波波有點驚呆了的樣子,老頭便給他解釋道:“你們聽我,是這樣啊!有錢當然好了,不過卻並不是最好的。爺爺問你,有了錢你最想做些什麽事情?”
“當然是和爸爸媽媽,奶奶外婆一起玩好玩的,一起吃好吃的最好了,”波波考慮都不考慮,一口氣就了出來。劉梅梅看著波波真無邪的臉龐,內心甜蜜,極幸福的笑了。
“你看,你自己都了要和爸爸媽媽一起了,那要是以後你也跟我兒子一樣不在家,一年也不回家幾次,爸爸媽媽又老了,年齡大了,走不動路了,誰陪他們玩兒啊?是不是?”
“那就…,我,我,這…”,波波本來還想反駁幾句,但憋了半不但什麽都沒有上來,臉還憋了個鐵青。
波波低下頭,下一瞬間,他覺得腦子突然空空的,想不出來東西,也想不出來要什麽話,就像被什麽東西鑽到腦袋裏把什麽挖走了一塊一樣,什麽也想不出來,他感覺非常難受,就跟把拳頭握緊並使出全部的力氣打出去,卻砸在棉花團裏似的,心裏很不是滋味。
想到這些,就連臉上的表情也漸漸變得低落了,對於一個孩子來,原本心中有一盞明燈是很亮,很遙遠,值得用他還不怎麽了解但有無限向往的一生來追求的!然而現在很不巧地被砸碎了,還正好就爛在腳下,他信仰的某個支柱沒了,現實突然變得這樣的近,這樣的讓人生畏,他不僅越想越想哭。這對一個孩子來實在太過於殘忍又難以接受。
此刻媽媽和賀爺爺的談話他一句也聽不進去,就如同被巫師下了咒一般,什麽也聽不見了,隻有自己心裏的那堆廢墟,他感覺他們兩個就像不會話的動物一樣在那裏張牙舞爪,沒有聲音,隻有動作。
然而那些東西卻一直在腦袋裏打轉並漲大,波波終於還是接受不了了,眼淚掉了下來,一顆顆滴落在手背上。
“……,波波,波波,兒子,你怎麽了,在想什麽?給媽媽,怎麽突然就哭了呢?”直到劉梅梅拍了波波一把後,他才重新又能聽見聲音了,原來他們叫他半了,隻見他一個人呆呆地想事情,想著想著最後還流下了眼淚。
看著波波臉上木訥的表情和眼睛裏不斷往下滾落的淚珠,劉梅梅心髒一跳,這才意識到:對波波來,考慮這個事情太早了,波波本來就性格柔弱,雖比同齡人成熟一些,但畢竟是個未經世事的孩兒,不過也恰恰是因為如此,才讓他在聽了老頭的話之後陷入了自己的痛苦循環之中。
“媽媽,我,我,我不會的。”波波撲進劉梅梅懷裏已經泣不成聲。
“噢,我的好兒子,好波波,媽媽知道,媽媽知道。”劉梅梅仿佛能真切地感受到波波強烈的內心的情緒,她輕輕地拍打著他的背並極力安慰他。
其實這個問題劉梅梅時候也想過,但沒人點破,入裏不深,即使那樣,也使她有段時間痛苦不堪,她有一段時間總是在想:“為什麽人才能活那麽短?如果再過一百年,這些東西還在,我早已經不存在了,那多難過啊!”
不過也許是因為那時年紀大點兒,也許是因為那時的自我想象經常有不切實際的一點兒因素,也許是因為那時的社會很好又不會允許一家人四分五裂,所以容易自拔。現在波波陷入情緒太深她深有體會,再加上那點打斷骨連著筋的血緣關係,她此刻正覺得感同身受,也懂地最深切,最純粹。
“我不會,會離,離開,開你和爸爸的,的”,波波激動地大聲抽泣起來,“我,我要和媽,媽和爸爸,爸爸永遠在一起,哇啊~”
劉梅梅沒辦法隻好任他放聲大哭,她知道像這種情景自己代替不了孩子,隻有想辦法穩定孩子的情緒讓他自己慢慢想明白才行。她一隻手將波波輕輕摟在懷裏,另一隻手有節奏地拍打著他,並連連答應道:“好,好,好,我們也不會離開你的,我們永遠在一起,再也不分開,爸爸媽媽保證,好不好?”
“咳,呃,咳咳,其實也沒那麽壞了,隻有我的兒子是那樣的,其他人都好好的……,”賀爺爺知道可能是自己一時錯了話,不明不白惹了事讓人孩子一陣哭又不知道怎麽勸,於是這會兒見著話茬到了趕緊插了一句。
“對呀,你看啊,賀爺爺的兒子是因為要去工作才不得不跟賀爺爺分開的,那我們波波長大了可以找個離家近點的工作嘛!那樣不就不用和爸爸媽媽分開了嗎?就像爸爸媽媽跟奶奶一樣。”
一聽這話,波波心中稍緩了點兒,哭聲和嗚咽聲也漸漸了。
其實在波波的心裏麵一直裝著一件他自己認為是世界上最大的一件事情,那就是和一直與自己共患苦難,給他陪病房的爸爸媽媽和奶奶有著一種超越平常親情的特殊感情,這也是因為長期的特殊的家庭關係所造成的。他想把這個感情找個東西存在裏邊,永永遠遠地存著。
見著波波不哭了,賀爺爺覺得有效果,抬眼尷尬地看了看劉梅梅,劉梅梅也看了看老頭偷偷笑了笑。
賀爺爺繼續:“你知道為什麽我的兒子離我那麽遠麽?是因為我的兒子時候不聽我話,不好好學習,所以長大才找了那麽遠的工作,所以你要聽爸爸媽媽話,好好學習,將來才能找個離爸爸媽媽近的工作,你對不對?”
劉梅梅也:“聽見了吧?隻要你聽好好聽爸爸媽媽的話,好好學習,將來就能找個我們近的工作,也就能跟爸爸媽媽一直在一塊了,知道了麽?”
“嗯,我一定,定好好學習,聽話的。”,雖然波波一時還沒有想清楚好好學習又聽話和將來離家近這兩件事到底是不是有關聯,但總歸算是一個聽起來還不錯的理由,在他心裏也願意接受這麽一個雖然模糊但能讓他舒服的理由。
“那我們就定了啊!”劉梅梅放開躲在他懷裏抹眼淚的波波,“我們拉勾。”。
“嗯”
“拉勾上吊,一百年不許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