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02
春夕路的宮宴上,林若嫻九歲。
她一身華服,一臉嬌羞躲在屏風幕簾後,遙遙望著宴會西南方向的角落,那裏有一個俊朗的少年,他坐在人群中沉默不語,可她一下子就看見了他。
她乖巧著問旁邊的李嬤嬤:“那個哥哥是誰呀?”
李嬤嬤朝那方向看了一眼,小小聲告訴她:“那是六皇子,當今陛下最寵愛的兒子,將來有可能成為太子的。”
林若嫻晶亮的眸子眨了眨,脫口問出:“六皇子,那她是不是嫻兒未來的夫君?”
娘親說過,她是丞相府唯一的掌上明珠,將來是要嫁給太子成為皇後,她起先還排斥,可現在,竟覺得歡喜,這就是那個少年,看起來覺得很歡心。
聞言李嬤嬤愣了愣,趕緊捂住她的小嘴:“小祖宗哎,話不能亂說。”
被皇上知道了可是要治罪。
林若嫻並不在意,對她哼了哼:“不說便不說,那我可以坐到他旁邊嗎?”
“可以,老奴這就去安排。”
李嬤嬤應承下去,不一會便跑回來,領著她過去了。
少年不說話,隻沉默思慮,甚至連她坐到身邊也未曾發覺。
她輕輕咳了一聲:“我是林若嫻。”
少年不理她。
很好,她又說:“我是丞相府的掌上明珠。”
他依舊不看她。
林若嫻終於怒了,插著腰,小臉氣鼓鼓盯著他:“你有沒有聽我在說話。”
少年不鹹不淡的斜了她一眼,冷冷道:“聒噪。”
聒噪?
林若嫻笑了,從小到大,沒人敢這般跟她說話,更沒人嫌她煩。
她生氣了,決定不理他,也決定不再喜歡他。
說完這一句,他堪堪起身,一言不發的走出去。
林若嫻不知怎的,也起步跟出去,小脾氣什麽的先收收,隨著他來到滿是月色的禦花園。
裝滿魚蝦的池塘邊,已經聚了好一些人,男男女女,衣著亮麗。
被她認定為夫君的那個少年,出了宮門便不似那麽冷肅,他反而笑了笑,對著那一群人,有陸亦城,有司馬雲楓,有舒玄,還有一些她叫不出名字的濕家子弟。
最最重要的,他們之間還有一個綠衣衫的女子,她漂亮極了,立在一群白袍少年中間,像眾星捧月的公主。
可林若嫻見她第一眼,不知為什麽,很是討厭,因為她的夫君對著那女子笑了,還上前牽她的手。
無論她多漂亮,在自己眼裏,根本就不值一提。
林若嫻躲在樹後,指甲扣著樹皮,咬牙切齒瞪著那一群人,她想衝上去,拍開他們的手,宣誓自己的主權,可母親說過,自己喜歡的東西要慢慢來,不能操之過急,衝動是罪過,潑婦罵街更是不好
所以,她好好等著,那個大哥哥遲早是她的。
後來她知道,那女孩叫菀玲,京城縣衙一名普通官員的子女,知書達禮溫柔大方,甚得同年男子青睞。
她會琴棋書畫,常常與陸亦城一夥人聚在一起,討論詩詞歌賦。
那一天,她與母親進宮看望太後,她一個人在後花園轉悠,在偏辟的池塘邊,她又見到了那兩人,他吹笛,她撫琴,畫麵竟有些美好。
她愣了愣,很難過,她也想融入他們的世界,和他談詩詞歌賦和琴棋書畫,可隻要她靠近,他便冷著臉。
她覺得母親是在騙人,怎麽可能有人對自己未來的妻子這般討厭呢。
她哭著回去見母親,說她做不了太子妃了,六皇子明明有喜歡的人,他不想搭理她。
母親一像寵她,抱在懷裏哄著。
她說,傻孩子,太子妃是你的,皇後也是你的,沒人搶的走。
母親叫她不要擔心,她會和當今皇後通個氣,讓六皇子對你好些。
果然,那天出宮後,司馬雲晨便會有意無意來看她,但神色比之前更冷了,現在都不願同她說話。
她不知發生了什麽,卻願意小心翼翼照顧他。
她說,我叫你雲晨哥哥吧,你喜歡吃什麽?用什麽?我都可以滿足你呀。
你不要生我的氣,我好喜歡你的。
你想見菀玲姑娘,我可以和你去見她呀,隻是,你不要那般與她親近,我會難過的。
……
就這樣卑微,她一直願意跟在他身後,做他喜歡的事,從不問理由。
十六歲時,她已出落成一個亭亭玉立的少女,而司馬雲晨,他被立為太子,同當今皇帝一起時常出沒在禦書房。
林若嫻生的好看,樣子乖巧,甚會討人歡心,宮中的太後娘娘們都非常喜歡她,稱她和太子殿下實實天生一對。
可她知道,她清楚,他喜歡的隻有菀玲,當年晚了一步,如今怎麽也追不上。
立年的太子已不再年少,也不似從前那般冷漠,性格好像變了些,不喜歡她,也不討厭她,不再惡語相向,而是試著去與自己不喜歡的事物和平共處。
他對她也溫和了些,稱得上真正的儒雅紳士。
那一年,是她及第的年華,可在那一年發生了一件驚天動地的大事。
她知道,那兩人的感情越來越好了,她在陸亦城的生辰宴上,親眼看見司馬雲晨在枇杷樹下擁菀玲入懷,聽見他說,我會娶你。
不。
林若嫻愣了愣。
不行的,他娶的應該是她,能陪他到最後的,隻能是她。
暗影裏,指甲陷入掌心,恨的睚目欲眥,可她不動聲色的忍了回去。
回到丞相府,她央求著母親為她出主意,母親卻也給她引了路,指引她見到一批山中的匪徒,然後用錢收買,用司馬雲晨的口吻寫一封信送到菀玲府上。
那真的是個傻姑娘,從不懷疑信的真實性,她真的去了。
然後如她所願,那女孩失了女人最寶貴的東西,再也回不來了。
從今往後,司馬雲晨隻能娶她一個人了,
她自以為天衣無縫,實則司馬雲晨早已洞悉一切。
菀玲走後,司馬雲晨開始對她好,越來越好,
一度讓她覺得,自己這步棋是沒走錯的,她感謝自己當初那樣的選擇,除掉障礙路上的人,才得了他唯一的一顆心。
一年後,他如言娶她。
兩年後,皇帝駕崩,他登臨王位。
隻是入了宮,位置卻有所改變,從前在東宮,她是府裏的太子妃,司馬雲晨真正的妻子,可到了宮裏,她卻隻得到的貴妃的稱號。
她多次想找他問問看,可是後來也想通了,雖是貴妃,可後宮沒人比她地位更高了,這樣想想,便也平衡了些,安安心心當他的貴妃。
她以為,除了菀玲,司馬雲晨不會再對任何女人動情,因為他那薄情的性子,愛一人便是一世。
可事與願違啊,她又輸了,她輸給一個從來不想進宮的人。
司馬雲晨迎娶她進宮那天,她冷眼旁光,心裏卻恨不得將那女人碎屍萬段。
她開始檢討自己,她哪裏做的不好呢。
她明明陪了司馬雲晨九年,卻隻混到了貴妃的位置,而洛雪晴,她一出現,便可霸占她肖想多年的皇後之位。
這還不是最可怕的,最令她想毀掉洛雪晴的原因之一,是皇帝對她似有似無的感情變化。
那麽多年,他心如止水的過來了,可是這一刻,皇帝那顆冰封的心卻在慢慢鬆動
第二天,禮儀上是後宮排得上號的嬪妃去向新來的皇後請安,她是貴妃,自然要走在前頭。
洛雪晴是新來的,很多規矩都不懂,她作為陪在皇後身邊最長久的人,是她林若嫻。
那一天,她本想在她麵前立立威,當上皇後又怎麽樣呢?她才是後宮最尊貴的女人。
可那天早晨,她見了林若嫻第一麵,便被她與生俱來的霸氣震懾住了。
她和菀玲不一樣,是灑脫剛毅,不拘一節,不畏皇帝,她甚至能在皇帝麵前放肆,將他騙出宮外,對著他做說出最粗俗最不堪的話。
她恨死了,她當著眾宮妃的麵狠狠給自己來了個下馬威,她說,她才是後宮之主,沒人能踩在她頭上。
還罰她在未央宮跪了一天,昏迷之後被侍衛抬到太醫院。
自那天起,她意識到一個問題,洛雪晴可比菀玲難對付多了。
既然不能欺負到她頭上,整整她的丫鬟總可以吧,她領著後宮眾姐妹把那叫小璃的宮女好好欺負了一番。
宮廷之中,自古以來就有下人代替主子受罪的懲罰,母親也說過,欺負自己的人,必要十倍百倍的奉還回來,即使現在能力不足,也要忍著,到能還回去的時候,肯定要給她致命一擊。
她現在動不了洛雪晴,先從她宮裏的人下手,不就一個宮女嗎,想她也是一個識時務的人,不會因小失大。
欺負夠了,把她推進進池塘,然後大家歡歡喜喜的回宮吃茶。
然而,她又錯了,她永遠料不到洛雪晴這個女人怎麽出牌。
茶才剛剛煮熱,她便找上門來,起先還和顏悅色,慢慢的就變了樣,故意將茶往她身上潑,還笑著說,手滑……
嗬……
神特麽手滑。
她知道她是故意的,可沒有任何證據,忍了忍,以為就這般過去,看在皇上的麵子上,想必她潑了茶就解了恨。
然而……
她猝不及防抬手給了自己一巴掌
真疼啊,那是第一次挨打,從前都是她打別人,今日竟讓人欺負到她頭上。
可她忍了,就是要裝可憐,就是要博取司馬雲晨的憐憫。
在挨了第二巴掌的時候,司馬雲晨果然來了,還是站在她這邊,在自己可憐兮兮添油加醋下,洛雪晴在雨夜裏跪著,被賞了鞭子,還被貶入幽瀾殿。
嗯,真痛快。
但打鐵要趁熱,當天晚上,她跟父親聯係了個刺客,夜襲幽瀾殿,隻要她死了,便沒人跟她搶皇上了。
但那賤人的命好像沒那麽容易死,皇上保護了她。
嗯,那先放她一碼吧,來日方長,隻要皇上的心在自己這兒,想要她怎麽死還不是一句話的事。
她專心討好皇帝,卻也發現了一些不敢相信的事。
她以為,皇上會厭惡洛雪晴,根本不會與她親近。
畢竟成親當晚,她用計將司馬雲晨趕出來了,還左右不與他同寢,還將她打入冷宮,這一樁樁一件件不是表明皇帝厭惡她嗎?
在所有人看來,皇帝的確是討厭她的,那樣粗俗的女人,有哪個男人會愛上。
久而久之,林若嫻卻不這麽認為了,她觀察的細致,皇帝雖然極力排斥洛雪晴,可他對她,終究是有些不一樣的。
像是不能在未央宮就寢,他日複一日的去,像是洛雪晴靠近別的男人近一點,他會生氣,再像,她對他不理不睬,他也能生氣。
日積月累,所有跡象都在表麵,皇上開始喜歡上洛雪晴了,他自己雖未察覺,可他的情緒能順隨著她的情緒變。
這一點,讓林若嫻開始警惕。
她絕對不允許這樣的事發生,便一步步開始籌劃毀掉洛雪晴的方法。
可她畢竟不是菀玲那個傻子,不那麽好對付。
她身後還有將軍府這個後台,她總是得顧忌一下。
於是乎,她在太後的壽宴上發現了一個天大秘密,洛雪晴竟與聆淵王互生情義。
這好辦了,她將兩人引到一起,極力撮合。
皇上確實發現他們,確實生氣了,本以為終於可以將那女人趕出皇宮,私下偷人,對象還是皇親國戚,怎麽樣也不能留在皇宮裏了吧。
她安心睡去,明早等著接收好消息。
但第二天,好消息憑空來襲。
皇上召幸了未央宮宮女,紫月。
在所有人將矛頭對上紫月姑娘時,她卻異常冷靜,皇上根本不會寵幸宮女,他這一舉動,隻在引起洛雪晴的注意。
真的,好絕望,她累了,越努力那個男人離她越遠。
但母親說過,喜歡的東西沒有放棄的道理,連自己都不拚命,憑什麽笑著贏到最後。
重整旗鼓。
南疆使臣來的那天,她計上心頭,聯合林夢雪,演了一場好戲,將那琉璃珠塞到洛雪晴袖子裏。
簡直完美,她無論如何也逃不掉了。
誰叫她那麽愛出風頭呢,在使臣麵前讓自己難堪,還有意討好對方太子,她必須得讓她體驗一把從雲端掉落到地獄的感覺。
那場賭博,她勝利了,順利將洛雪晴送入天牢。
可不知怎的,她剛進去那晚,皇帝卻忽然召見自己。
那晚的司馬雲晨很不一樣,滿身清月,冷而肅立。
他問她,你做了什麽?
林若嫻連連搖頭,她什麽都沒做。
司馬雲晨卻忽然掐住她的脖子,眸子裏染上血色,像很多年前菀玲離去的那晚,他也是這樣抱著她的。
他說,一字一句地重複,朕讓你不要動洛雪晴,你是不是沒聽見?
林若嫻眼淚流下來,一滴滴滾燙滑在他手上,可他毫無知覺。
她聽到了,她一直聽從他的話,可她不甘心呀,憑什麽那女人用了幾個月的時間便能將她十年的心思偷走。
她不配擁有一切不是嗎,所以她覺得自己沒錯。
這一切,她沒辦法跟司馬雲晨說,她認錯了,誠誠懇懇的,隻要他還肯慣著自己,她願意將洛雪晴撈出來,甚至不惜讓林夢雪頂罪。
嗯,她的確是一顆棋子,廢了也沒什麽。
她讓父親親自去請洛雪晴出獄,人還沒請出來,卻發現同胞弟弟林逸傑在暖風閣出事了,他被別人打斷了腿。
初聽時還覺得震驚,可到後來也心平氣和,那個草包,隻知道惹事,被人記恨上也情有可原。
因著出了這事,皇帝出宮狩獵時她沒跟隨,卻也不敢放心皇帝和洛雪晴出去,吩咐了淑妃妃等人按照計劃行事。
隔了兩天,她聽得傳來洛雪晴墜崖的事。
嗯,說不出的高興,兩個月來,最值得慶祝的事了,她最好去寺廟燒燒香,祈禱她死在那兒。
不過隻高興了兩三日,狩獵軍隊回來了,皇帝和洛雪晴感情更好了,她更氣了。
既然殺不死她,隻能從她父親下手。
皇帝的野心,她一直都是有知道的,索性就幫天除掉洛時凜,並順帶跟洛雪晴談判,離間他們的關係。
計劃很成功,洛時凜被她囚禁了,洛雪晴相信那是司馬雲晨所為,並覺得司馬雲晨一直要除掉洛時,這樣下去,殺父之仇,他們永遠不可能在一起了。
那天,雪影帶著洛時凜要離開京城,她埋伏了一隊人準備暗殺,然後推在司馬雲晨手上。
可沒來得及動手,皇帝的軍隊來了,她隻能先緩緩。
但氣勢不能輸,其他的計劃照常進行,她到山上去告訴洛雪晴,她父親死於非命的謊言,然後在她麵前演了一場戲,自己跌落懸崖。
她不知司馬雲晨信不信,不過隻要他站在自己這邊就夠了。
那一次,洛雪晴又被囚禁了,可她不知道,司馬雲晨為何那般信她,還與她達成協議,密謀著一場推翻丞相府的舉動。
宮宴那天,她一直坐立不安,隻想等著結束。
真正結束了,司馬雲晨卻不發話,她眼睜睜看著洛雪晴自上麵走下來,她心虛,害怕,手心裏全是汗。
她知道,洛雪晴一定掌握了致命的證據,所以她敢在這麽大的宮宴上拿出來說。
她猜對了,那些秘密,足夠掀翻丞相府,她跪下,泣不成聲,不敢求皇上,不能求洛雪晴。
她知道,他們都是恨她的,恨不能她去死。
可在絕望中,她又覺得自己沒做錯。
她隻是愛錯了人,愛了一個心硬冷血的帝王,她明明愛了他十多年,所有所有的歲月裏,她對他的喜歡隻多不少。
可她感動不了他呀,她隻想留在他身邊,隻想感受一點他的溫暖,可他竟想要她的命。
她絕望了,丞相府倒了,父親要殺頭,沒有一個人可以豁免,她終究是輸給司馬雲晨,賠了他十二年的青春。
那天,洛雪晴要出宮,他誓死攔住,本以為念著多年的夫妻陪伴,他會對她像洛雪晴那樣,仁慈一點。
可不會有的。
她第一次被囚禁在昭華殿,風雨侵來的那晚,紗窗被連連吹起。
沒什麽燈,他撐著傘踏進來,小舟子帶著宣叛她的聖旨,他們看著她,像一個可憐蟲。
他說,所有一切他都知道,從菀玲出事,到洛雪晴墜崖,他都知道是她所為。
可為什麽沒有怪罪她呢,他能忍,忍了十多年,為的就是這一刻。
一杯毒酒,三尺白綾,還有冷冷清清的屋簷宮殿。
昭華殿,住了曆代貴妃,曾經繁華似錦,可每一代貴妃,從來沒有好下場,他們驕縱蠻橫,疾裘妒枕,最是妖豔,最是受寵,下場卻是最慘。
最烈的毒藥,淺嚐下肚,七竅流血,她看著那杯毒酒,心如止水,最後的最後,她認輸了,再也不要喜歡他了。
她求著他,想見父親一麵,他應允了,在天牢裏,父親頭發須白,狼狽不堪,那些狗仗人勢的獄卒,把父親不當人,那是什麽樣的牢房,暗無天日,環境惡劣,散發著屍體的惡臭氣息,吃的都是別人剩下的。
她聽了父親的話,哭著往回走,再不忍心看下去,跌落在牢房十多級的階梯上,昏昏沉沉暈過去。
醒來時,眼前一片模糊,她不想清醒著,癡癡傻的連鞋都沒穿便奔出去找父親
父親要帶自己進皇宮,怎麽還不來。
外麵的丫頭都被她嚇慌了,有人去稟報皇上,有人去請太醫。
經過診斷,她傷了腦袋,有可能癡傻。
她眨著亮晶晶的眸子,死死抓住皇帝的胳膊,奶聲奶氣的叫他,你就是我要找的那個哥哥吧。
父親說我可以嫁給你,你願不願娶我?
鬧了半天,她又有些心慌,起身扒著窗外,眼裏都是失落,兩天沒見爹爹了,他說為我買桂花梔,怎的還不來?
司馬雲晨縱然有萬般狠的心腸,他怎能對一個半癡半傻的女子賜下毒酒呢,何況,她陪了他十二年,沒有功勞也有憐憫。
罷了,他揮揮手。
林嶽鳴,問斬,林若嫻發配到伽藍寺。
即使那寺廟度日如年苦不堪言,也是她能活下來的唯一機會。
這是父親教她的,爹隻有你這麽一個女兒,不能連累了你。
往後餘生,躲在廟裏,安度晚年,若有可能,逃了出去,嫁得良人,生下一兒半女,改姓為林,為他世世代代宗親延續香脈。
若不能,就這樣一生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