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神劍舊往
黃昏時分,子憐方才蘇醒,才見不凡一直守在床邊。
見子憐醒來,不凡連忙將她扶起。
“不多休息一下嗎?”不凡問道。
子憐搖搖頭,自從她醒來以後,已經接連在床上躺了兩天了。
“越躺越覺的全身疲倦。”子憐輕聲說道。
不凡拿過外套替子憐披上,兩人移步到後院。這些天,院子砍柴挑水的活樂卿全包了。望著院子裏正砍柴的樂卿發髻邊的白發,子憐很是內疚。
“這一天天的,怎麽那麽多柴要砍,我以前來的時候怎麽都沒見你再砍柴!”樂卿不情願的嘀咕道,“還有,為什麽那個不凡就能在樓上照顧子憐,我就得砍柴!我這造的什麽罪啊!”
一旁在撿柴火的小小拿起一根小木頭就朝樂卿扔過去:“別說了,要吃飯的話就快點幹活!”
樂卿也不甘心,挑了一個小木頭還擊了過去。望著兩個打打鬧鬧的小孩子,坐在石桌盤的逍遙仙人很欣慰的笑了,滿頭銀發,一臉風霜。見子憐走了過來,忙招手讓她坐下。樂卿見子憐來了,也偷懶在她一旁坐下。
廚房裏溫婉正忙著生活做飯,子憐四下裏張望了一番,卻沒有見到半點湯婆或是汐鳳的影子。
“她走了。”逍遙給子憐斟了一杯茶說道,“她始終是沒有辦法麵對自己的心。”
子憐接過茶,小心翼翼的捧著:“子憐多謝師公救助,才能再次重回於世。”
逍遙笑笑,轉而又很是沉思:“恕我直言,那日,我感覺你並不想回來。。。”
那日的場景大家都是有目共睹的,那團不愛動的靈魂,就是子憐了,若不是棲梧的殘魂強推著她去輪回,恐怕她真的就不願重生了。
“是我的錯,太過魯莽,害得大家昂擔心了。”子憐低聲說道。
樂卿從逍遙手裏奪來一杯茶,囫圇兩口喝掉以後說道:“你既然知道自己魯莽,以後可千萬不要幹這種傻事了!”
子憐鄭重的點了點頭,不知道為何,明知到那人不在,卻還是下意識的望向了廚房,裏麵忙裏忙慌的隻有溫婉,走來走去的也隻有小小。
“她,不會回來了嗎?”子憐小聲問道。
逍遙停下了手中手中的茶杯說道:“事已至此,讓她自己靜一靜,想明白了便好。”
“可有知道她去了哪裏?”子憐問道。
“你要去找她嗎?”不凡說道。
子憐愣住,她也不知道該不該去找她,就算找到了她,再見麵了,又該以怎樣的麵孔去麵對她呢?
“我不知道。。。”
“既如此,你就先好好養好身體,其他的事情,以後再說吧!”不凡說道,下意識的看了看子憐脖子上的傷疤,雖說再次重生,但是脖頸間的始終有著一道淺淺的傷疤,不知道為什麽,那道傷疤居然也跟著子憐重生了。
逍遙結果自己的手,看了看手腕,眉頭輕展:“好在,蚰蠡給你下的蠱,倒是消失不見了。”
子憐也看了看腕間,皮膚下的那條和紅線果然消失不見了。
不凡擔憂的問道:“既然蚰蠡的蠱可以消失不見,那為什麽子憐脖子上的傷疤卻還留著。”
子憐將衣領緊了緊,想要遮住脖子上的那條傷疤。逍遙說道:“因為在神界,自戕是罪過!”
“因為是罪過,所以得留下傷疤讓你銘記這番罪過嗎?”樂卿問道,“那這麽說的話,那些死了卻沒有重生的神仙該怎麽辦?”
逍遙道:“那個傷疤不是給別人看的,是給孟婆看的,若你這般不愛惜生命,再次輪回轉世,便隻能轉入畜道,轉世一千次方才可以再次為人。”
聽到畜道,樂卿不禁了樂了起來,拍著桌子對子憐說道:“聽到沒,你以後要在幹這種傻事,你以後就要輪回為豬了!還得做一千次豬!”
不知為何,雖是玩笑話,畫麵感卻很生動形象,子憐一想到那個畫麵,頓時感覺有點怒火攻心,手裏的茶杯別握的吱吱響,也就是這個動作,子憐突然發現了一個問題。
她拍了樂卿一掌,樂卿一下子就坐了起來:“你不樂意就說啊,你幹嘛打我?”
“打你?”子憐詫異道,說道這,子憐又拍了不凡一巴掌。
不凡也很是納悶的望著子憐,笑著說道:“怎麽了?這樣有沒有解氣一些?”
子憐問道:“不疼嗎?”
不凡搖了搖頭,笑道:“不疼,你打的又不疼!”
子憐的神情一下就黯淡了下來,整個人充滿了懷疑:“為什麽不疼呢?剛剛那一章我用了全力,十成的力量,即使你們不會受傷,至少也會疼啊?可是為什麽呢?”
子憐慌張的望著自己的雙手,不光是不凡,打樂卿的那一掌也是,她用了十成的力氣,打在他們身上卻隻是用來撒氣的力氣,她現在,弱的連茶杯都捏不碎了。
逍遙重新給子憐斟了一杯茶,說道:“肉體雖然重生了,但是你現在卻全然與一個普通人無二,或者說,是個普通的凡人。”
不凡和樂卿很是驚訝的望著子憐,“怎麽會?那個什麽曼陀羅華不是仙藥嗎?”樂卿說道。
“確實如此沒錯,但是,子憐,你的仙根被剔除,後又得王母再賜仙根,雖說是王母親賜,但那始終不是你自己的身體裏所長出來的,所以,一旦你自戕了,那條仙根便也就消失了。”
“師父,她不能沒有仙根,要是沒有仙根不久跟個普通人沒有什麽區別了嗎?”樂卿著急的說道。
“做普通人不好嗎?”逍遙反問道,“梧兒一開始不就是想讓她做普通人嗎?”
“可是,可是她還是孟婆候選人啊?普通人怎麽能去黃泉,怎麽能去奈何橋呢?”
子憐愣了一下,事到如今,這個候選人她還有必要當下去嗎?一開始,做這麽多她隻是為了湯婆,隻是想留在她的身邊,可誰知,這一切竟是這般諷刺。
“這候選人,若是她不想當,可以向天帝辭退的。”逍遙說道。
“絕不可以!”不凡說道,“不可以讓子憐去見天帝!”
逍遙望著不凡,笑了笑:“你覺得,子憐現在不去見天帝,天帝就不會知道這一切嗎?”
“若是天帝知道了這一切,他會怎麽懲罰子憐?”樂卿問道。
“我不知道,但是根據這麽些天大的情況來看,他一定不會放過子憐。”不凡回答道,“所以不管怎麽樣,子憐都不可以去見天帝。”
逍遙笑道:“若是不去見天帝,辭不了這候選人的位置,那麽子憐就得留在奈何,可是,現在的她是凡人之軀,別說留在那奈何三年五年,哪怕就是三五個月,她的身體也承受不了。”
“可是以前——”
“以前是因為又汐鳳的湯,而且那時候子憐還小,現在不一樣了,現在即使又湯,子憐的身體也承受不住。”逍遙解釋道。
難怪自從子憐回到奈何以後,就越來越疲倦。不凡憂心忡忡,突然起身對逍遙作揖道:“還請前輩指點一二。”
逍遙笑道:“指點容易,但是得子憐自己願意。子憐,你願意嗎?”
“她願意的!”樂卿說道,話還未完,就被逍遙拍了一下頭。
“真是朽木不可雕也!能不能讓人家女兒家自己做決定!”
不是子憐不願,隻是子憐不知道在位列仙班究竟有何意義?婆婆和師父都不在了,她還有和這個必要位列仙班嗎?
見子憐猶豫再三,不凡和樂卿擔憂了起來,“怎麽了?你不想要仙根了嗎?”不凡問道。
“不是不想,我隻是覺得,沒有必要了——”子憐回道。
“什麽叫沒有必要?”不凡問道。
“下一位候選人,必當會做的比我好。。。會好很多吧!”
“你在說胡話!”不凡慌了起來,“沒有仙根,你可能根本就活不下去!”
“難道有了仙根,我就能活下去嗎?”子憐問道,“活的那麽辛苦,倒不如做一個普通人來的快活!”
“子憐!”樂卿吼道,“你忘了你曾經跟我說過的話嗎?我不相信你是一個貪圖享樂的人,你跟我說過的,那日你跟我說過‘吾願奉畢生精力,恪盡職守,造福眾生’,你再隸祿書前發過誓的,子憐。”
倒也好笑,子憐心中想到,她以前是用這句話來安慰樂卿的,現在樂卿居然是用這番話來安慰自己。
“造福眾生?我配嗎?”子憐笑道,“我這樣的人,還有資格去造福眾生嗎?”
“子憐,你再說什麽傻話?什麽叫你不配,什麽叫你沒有資格?你是通過候選大賽,堂堂正正選出來的,是隸祿書認可的人,是在書前起誓過的人,你怎麽能說你沒有資格?”樂卿說道。
“堂堂正正?”子憐笑道,竟然能體會到了蚰蠡的幾分苦楚,“我不是堂堂正正的,我一直以來都是走後門,都是因為孟婆,因為我師父是孟婆,生我養我的人都是孟婆,所以我才被選為孟婆,所以——我不配!”
子憐說完便上了樓,不凡和樂卿本想追過去,卻被攔住了,
“讓她一個人想一想,還有時間。”逍遙說道,“還來得及。”
什麽候選大賽,什麽孟婆徒弟,仔細想想,這十四年來,自己竟是一番笑話,還任由人笑了十四年。子憐在心裏悶悶道。轉而看見了桌上的前塵,前塵是好劍,不管殺了的是什麽,都不會留有半點血跡,可是這次,子憐的血卻留在了劍上,怎麽擦都擦不掉。
現在的子憐,每每看到前塵都會想起棲梧,都會覺得自己不該去參加什麽候選大賽,若是沒有候選大賽,說不定棲梧也不會死,可是仔細想想,棲梧的死真的隻是因為那一碗湯嗎?
正思考時,小小進來了,端了一碗骨頭湯遞給了子憐。
“姐姐,你好幾天都沒有吃東西了,吃一點吧!娘親燉了好久的!”
望著小小,不知道為何,子憐心裏竟有一絲絲出不出來的苦楚,自從小小來到了奈何,就一直跟在她的身邊,事到如今,再想想看,是不是也是因為溫婉的命是湯婆救回來的,小小願意留在自己身邊,也是為了報答湯婆呢?
“小小,我問你一個問題。”子憐問道,“你為什麽還願意留在我身邊呢?”
小小將手裏的湯遞給了子憐,一臉天真的回答道:“婆婆說過,要小小保護你!”
子憐笑道,抿了一口湯,燙的喉嚨難受,卻又生生的咽了下去。是的,一切都是她的意思!所以才願意留在自己身邊!
剛喝一口,樂卿便跑了上來,急急忙忙的對子憐說道樓下來了客人。
已然是傍晚時分,天空中已經出現了點點繁星,湯館前,有兩位身著一身白衣的人站在門口,手裏還恭恭敬敬的捧著一個錦盒。
那男子麵目清秀,卻很是蒼白,雖然蒼白,神情卻很堅定,眼裏透著清亮的光。另一位是為女子,同樣麵容蒼白,但是眼神充滿了柔情,細看幾分,子憐竟覺得這女子有些熟悉。
見到子憐過來,那女子笑了,見子憐半天沒有說話,便笑道:“你這麽快就忘了我嗎?小孟婆?”
子憐神情依舊很是詫異,在腦海裏不斷的搜索著,也沒有回憶起這一男一女究竟姓甚名誰。
那女子見子憐依舊很是詫異,便笑著說道:“你還記不記蓬萊仙島大的那位女厲鬼?”
子憐這才想起來,恨不得猛拍一下大腿:“你是梓瑤?”
梓瑤點點頭。“可算是想起來了!”
“那旁邊這位——”
“他是鍾琉。”
子憐連忙將他們二位請進了屋,一陣寒暄過後,梓瑤對子憐說道:“這次來,是受人之托,將這東西交給你的。”
梓瑤將手裏的錦盒遞給了子憐,隨後說道:“要不要打開來看看?”
子憐點點頭,將那錦盒小心翼翼的打開,打開的那一刻,眾人麵目都很是驚訝,那錦盒裏裝的是一把劍,通身烏黑發亮,劍的形狀和長度大小竟然與前塵一模一樣,子憐接過那把劍,小心翼翼的拔了出來,隻見劍身上刻了兩個字——舊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