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2

  等到周警官回到家中的時候,已經晚上9點了,他與夕是在外麵吃的晚飯,吃的是鴨血粉絲湯和鴨油酥燒餅,夕很愛吃,甚至比他都多吃了一個燒餅。當然他陪著夕一起去廣場上看了簡易的音樂噴泉,隨著音樂的起伏以及燈光的變換,水柱忽高忽低,左右搖擺,夕驚奇地在原地跳來跳去。“好美啊”夕一邊看一邊感歎著。他沒有告訴夕這隻是簡易的音樂噴泉,大型的正式的音樂噴泉更壯觀、更美麗,他想以後肯定會帶夕看一次,當然還有音樂煙花。他們兩個已經在外麵很長時間了,但夕絲毫沒有回家的意味。若不是夕父母接二連三的電話,他回到家的時間恐怕還得向後延緩兩個時。但他是高興的,他樂意看到夕的快樂。


  他像往常一樣,在床頭打開了妻子的日記。但他沒有從書簽處向後翻閱,而是逐張翻閱,他在尋找關於那次家訪的記憶。他一張一張翻到書簽處,並沒有看到妻子相關的記憶。不會的,他告訴自己,妻子絕不可能不在日記上記下這麽重要這麽有意義的內容,絕對是自己沒看仔細。但再一次的從頭尋找,還是沒有收獲。怎麽會?他暗自尋思。


  周警官重新整理著思路:這個本子是在妻子走後我把她所有的日記複印後重新手工膠封的,並不是原版,妻子總共有51本日記本。我是按照時間順序,每三本重新膠封為一本,總共是17本,目前我讀的是第1本,前11本裏肯定沒有,夕這個班級的出現是從這本開始的。妻子的原始材料在木箱裏,也許那裏麵有我遺忘的內容。


  木箱在另一個房間,那裏裝滿了妻子的課本、筆記本、專業書籍,當然還有他自己的筆記。周警官推開門,在牆上摸索著開關,啪嗒一聲,房間亮了。木箱靜靜地放在角落裏,他打開箱子,三摞筆記本呈現在眼前。應該是他經常打掃的緣故,木箱沒沾染上一絲塵土,筆記本也展現出嶄新的樣子,似乎還有一絲墨香從本子裏散發出來。“1到17,18到5”周警官一邊翻看著粘貼在筆記本上的序號,一邊念念有詞,“第1本應該是4到6!”他從第二摞下麵拿出寫有“4、5”的本子,又從第三摞的最上麵拿了寫有“6”的本子。輕輕合上木箱的蓋子,他走出房間。


  他重新坐在床邊的椅子上,在微微泛著黃色的燈光下打開了標號為“4”的本子。他一張一張翻閱,剛開始速度很慢,似乎是一邊閱讀一邊翻看,但隨著左半邊的紙張越來越厚,他的翻閱速度也越來越快,似乎隻是在對照著每的日期。標號為“4”的本子很快翻完了,他打開標號為“5”的本子。像上一個本子一樣,他很快翻到結尾,但就在他合上本子的時候,他好像看到了兩個“5月6日”。他重新打開最後兩頁,真的是兩個“5月6日”。而標號為“6”的本子上的第一頁則是“5月7日”。裏麵寫著“我可能是糊塗了,昨我竟然沒有寫日記,但今已經是5月8日了!我一定要在今寫兩篇,這一篇就當做對自己的懲罰吧!就讓空白見證我的糊塗吧!”周警官在印象中見過這篇短的日期,還暗笑妻子當時肯定是忙糊塗了。原來是妻子隻是將日期寫錯了,把“5月7號”寫成“5月6號”了,這才導致妻子認為自己在5月7號這沒有寫日記。同時很有可能複印店在複印時看見了倒數第二頁的“5月6日”和第一頁的“5月7日”,便認為上一本已經複印完了,從而造成了自己的複印件裏沒有出現兩個“5月6日”。並且沒有出現的那個“5月6日”正是妻子家訪向靜的記錄。


  5月6日,氣有些陰,也可能是多雲,太陽總是時隱時現。


  在愛玩的學生眼中這是一個好氣,畢竟最近的氣是越來越熱了,能夠貪得一時的涼爽,試問哪個調皮的孩子不喜歡呢?但在有些學生眼中,這樣的氣對她來,無疑是雪上加霜,也有可能這個詞語用得稍微過分一些,但這就是我的理解,身為老師的理解,身為一個深深愛著自己學生的老師的理解。

  早就想去向靜家了,但一直擠不出時間。以前隻是偶爾聽向靜母親的嚴厲與苛刻(是教育上的苛刻,不涉及人品,向靜母親為人還是很好的),但我在心裏也隻是一直懷疑而已,根本就不相信,今我真得是長見識了。


  我從未見過一個女孩兒回家的第一件事便是頭頂盤子練習站姿,但向靜就是這樣,我親眼所見,她要在客廳頭頂著盤子練習站姿二十分鍾才能放下沉重的書包。如果我能從她母親的眼中看出一絲絲難過、一絲絲心痛,我便能理解這是她對孩子的愛,但我沒有,我看到的是她母親的不滿意、是她母親嚴厲的批評:不要以為今老師來了就可以不練了,你不僅要練,還要比以往更嚴格。二十分鍾裏,我沉默了,就眼睜睜地看著向靜呆坐在那裏,一句話也沒有出口,甚至都忘了家訪的目的:能不能少給向靜一些壓力。


  真的我以為就二十分鍾而已,二十分鍾之後向靜就可以休息了,就可以像其他的學生一樣看自己喜歡的動畫片,做自己喜歡的事情,但事實再一次向我證明:我錯了。向靜母親竟然滿懷歉意地告訴我“廖老師,請您在這裏稍等一會兒,現在是我幫向靜壓腿的時間,不長,就十分鍾!”在這十分鍾裏,我仿佛經受了前所未有的煎熬,充斥在我耳邊的滿是向靜的呼喊“媽媽,我不想學舞蹈!”“媽媽,疼!”“媽媽,你輕點!”就像向靜母親的眼神一樣,她的回答則是“不想學也得學!”“疼才是對的,不疼就不對!”“我千方百計為了你成材,這點痛你也忍不了嗎?”不帶有一絲絲心疼與關愛。


  十分鍾之後,向靜母親簡單地跟我寒暄了幾句,大都是希望我多多關照向靜學習的內容,對於她的教育方式則是一概不提,似乎很相信她自己的教育方式。而且她滿嘴充斥的都是“精英”兩個字。很快,我的家訪便在向靜母親忙碌的教育方式的催促下結束了,我忘不了在我出門時向靜那求助的眼神。


  我不知道在我離開之後向靜還會遇到什麽樣的折磨,但我知道她並不喜歡。我不知道到底是我還是向靜母親正確,也許她的關愛與我的關愛並不相同,但我知道向靜並不喜歡,她很痛苦。


  “哎呦,這個心狠的母親怎麽又開始了!”這是向靜鄰居的一個大媽的,我出來時正巧碰上她上樓,我便與她閑聊了幾句。據她所,向靜每都是這樣的生活,沒有休息日,一年三百六十五,這樣。而且除了這些,還有什麽精神教育方式,她也不明白到底是什麽教育。可能是她聽錯了,應該是精英教育方式,一定是聽錯了,哪有什麽精神教育方式,不可能的。但願吧,但願向靜能夠成為她母親心中的精英,早日擺脫這個痛苦。。


  到底是開心學習重要,還是學習成績、成為精英更為重要,這些都沒有探討的意義,每個人都會有自己的經曆,這些經曆終歸是自己的財富。向靜,老師隻能在學習上幫助你,生活上你必須靠你的父母,他們才是你的監護人,不過,我在這裏為你祈禱,願幸福早日降臨在你的頭上,願你每都能健康成長。


  周警官合上日記本,他大致明白了陳老師所的“魔鬼”。十年前確實不能理解,現在的孩子不都這樣嗎?一個興趣班接著一個興趣班,每都沒有自己的時間,要麽是在學習,要麽就是在去學習的路上,這種狀態幾乎成了孩子的常態。最大的不同可能就是妻子所的“一絲絲心疼與關愛”。周警官閉上了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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