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命運的棄子
西沉的落日渲染著一片片厚重的雲層,昏黃的光線穿不透沉悶的山林,讓這山下的神魔鎮暴露在一片暮色之中。鎮中的燈火尚未亮起幾盞,行路上也早已沒了人影,偶有幾隻野貓野狗,卻也形單影隻。一如江淮。
這一次,他們八人一同前去,隻有自己一人未能通過衛靈學院的入學考核。滿懷希望而去,心如死灰而返。到底,隻怪自己想得太多。生來就已經決定了是個庸人的命,卻非是不信這個邪。非要等到殘酷的現實將心中那一點點廉價的自尊碾的粉碎才徹底的死心。何苦而為之呢?何苦呢……終究,與他們不是一路人。
厚重的房門被一把推開,江淮的影子順著夕陽的軌跡投射到了父親江舟的臉上。他趴在房屋正中的桌子上,不知睡了多久。桌子邊上一灘酒漬,不斷的向下滴落,落在地麵上那翻倒的酒瓶身邊。此情此景,江淮早就習以為常了。從自己記事時起,父親便有了酗酒的毛病,一直以來都是自己在照顧這個酒鬼父親的生活。他是父親嗎?不止一次的,江淮有過這樣的疑問。是的,他就是我父親。
突如其來的光影變換,將江舟從沉睡中喚醒,映入眼簾的第一個映像,便是江淮的身影,背著行李,落寞的站在門口。
“回來了。”一如既往的,這三個字下意識的脫口而出,似乎兒子隻是在外麵忙活了一,晚上回到家一般,無波無瀾。江淮未做理會,繞過江舟,進入裏屋,隨後關上了自己房間的門。
客廳的大門尚未關上,日暮的光線愈拉愈長,也將江舟的影子拉到了牆上。他看著打翻的那一瓶子酒,覺得可惜,於是他運轉靈力,將地上的和桌麵上的酒水混在一起,懸浮在空中,慢慢的分離出其中的雜質,然後重新注入酒瓶之中。這一套操作十分熟練,看來是做過很多遍了。
江舟拿起酒瓶,送到嘴邊,停頓片刻,又放了下去。他終於意識到了,江淮,是去參加入學測試去了。現在他回來了,那是沒有通過嗎?江舟看向兒子的房間,想了想,也沒別的原因了。
他站起身,走到兒子房門前,抬手想要敲門,卻又放了下去。他又抬起了手,停了一會,最後隻撥弄了下頭發。他站在哪兒,覺得局促不安,不知該如何是好。他愣愣的盯著映射在門上的影子,沿著影子的輪廓描繪著,想著這影子的主人,該是個什麽樣人啊。
江淮將自己關在屋子裏,行李丟在了一邊,靠著門,蹲坐在地上。他對生活感到絕望,對自己的人生感到絕望。在他的時候,他的父親曾經過一番讓他映像深刻的話。那一,似乎是母親的祭日,父親喝的爛醉,躺倒在地上,江淮想著把他扶到房內去,卻被一把推開。父親口中呢喃著:“別碰我!全下隻有一個人能碰我!……可我失去了她……沒了……什麽都沒了。我現在什麽都沒了!”
“你不是還有我嗎!”那時候,江淮沒有體會到父親的悲傷,隻覺得不服氣,覺得,自己的父親完全沒把自己當一回事。
父親聽見兒子的吼叫,什麽都沒有,隻是哭著,晃晃悠悠的走到自己房間裏,一頭栽倒在床上,最後,他就這麽滿臉淚花的睡了過去。
那,是江淮到現在為止最後一次流淚。自那以後,他強迫自己變得堅強,就算被人欺淩,被人嘲笑,被人是一無是處的廢人,他也強迫自己保持樂觀,他不想沉淪,他想證明自己,他想讓他的父親明白,自己也是一個有價值的人,他隻想讓他的父親,能夠看到自己。
可是,衛靈學院一行,把他最後的一點倔強徹底擊碎。他感覺自己就像個笑話,以為自己是個人物,自命不凡,不曾想,他隻是那隻螻蟻,就算再怎麽向上攀爬,也長不出翅膀,飛向那片不屬於他的空。
咚,咚。
輕柔的敲門聲響起,父親在外頭站著,兒子在裏邊蹲著,誰都沒有話。一時間,二人的思維都陷入了一片空白。
“吃過飯了嗎?”良久,江舟打破了沉默,問到。
“吃什麽呢。”江淮苦笑著回應道:“有什麽可吃的。反正是個一無是處的廢人。你要是沒吃飯你自己去吧,不用管我。”
“還是吃點東西好吧……”
“我了我不用!!”江淮粗暴的打斷了就江舟的話,壓抑著的情感終於在這沉默之中爆發開來。
“從來都沒有正眼看過我這時候你跟我這兒裝什麽呢!”到到這裏,江淮頓了許久,然後壓低了語調道:“你知道我怎麽回來嗎?最恥辱的方式!被人踩在腳底下才跑回來的。……我到底是一個什麽樣的廢材讓你這個當父親的都不願意多看我一眼!……對你而言我到底算個什麽?”
麵對江淮的質問,江舟無法做出任何回應,不是他不想,而是他不知道怎麽去。父子二人又一次陷入了沉默之中。江舟慢慢的轉過身,看向屋外的沉沉暮色,慢慢的挪動著步子,向著門框的另一邊走去。
鎮上的街燈差不多都亮了起來,隻不過這裏遠離街市,也隻有一戶人家,看上去似是被人遺忘的廢棄屋。但也正因如此,房子邊上才能毫無顧忌的立著一塊墓碑,一座墳墓。江舟跪坐在墓前,看著墓碑上那熟悉的名字,陷入了無盡的回憶之中。那柔美的容貌,溫柔的心靈,俏皮的個性以及永遠的樂觀,有關於她的一切無一不曆曆在目——包括她的死亡。
已經不知道夢到過多少次了,她的離去。她拉著我的手,微笑著安撫著不安的我,眼神之中絲毫沒有麵對死亡的恐慌,永遠是那麽的澄澈。可當她看向枕邊的人兒,那個剛出生兩的人兒,眼神中卻被濃濃的悲傷所充滿。
“照顧好他……照顧好我們的孩子……”
這是她最後對我的話。
江舟撫摸著墓碑上的名字,描摹著她的麵容,喃喃道:“我是不是讓你失望了。我是不是,又負了你的心。”
長期未打理的頭發雜亂的下垂著,遮住了江舟的視線,今後的日子該怎麽過他還沒想好,但是不管怎樣,得先去鎮上理個發了。
這個晚上,江淮家中沒有開燈,誰也不知道他們父子二人在黑暗中呆坐了多久。
第二,正午。
江淮終於打開了房門,從他的房間中走了出來。本來是出來上個廁所,可家裏的變化卻讓他大吃一驚。客廳中央的桌子被收到了牆邊,所有的雜物都被堆到了一起,並蓋著一層長布,整個房間顯得相當空曠,而父親則坐在房間中央,身邊放著一個大大的背包,也不知裝了些什麽。而他本人的變化更大,雜亂的長發被精幹的短發所取代,臉上的胡須也被修理幹淨,隻留下一點點胡茬兒。隻有那身衣服還是灰撲撲的。
看見江淮走了出來,江舟便站了起來。他看見江淮的行李放在地上沒有收拾出來,到:“既然行李沒收著,那就直接帶著上路吧。”
“你要幹嘛?”江舟的變化讓江淮有些措手不及,隻是一個晚上的時間,怎麽會有這麽大的變化?“拿著行李上哪兒去?”
“去……姑且算是,修煉吧。”
“什麽修煉?”
“我做過的修煉。去嗎?”
“……去。”
江淮有些不可置信的看著自己的父親。他不知道父親做過的修煉是什麽樣的修煉,但是如果跟著去的話,大概就能了解到以前的父親所經曆過的事了。於是,在這一,絕望的江淮抱著探求父親的過去的目的與心態,和他的父親一起,踏上了旅程。
同樣,在這一,稍晚些時候,衛靈學院。
這下午,就是夢淩煙和何宰易約好的切磋時間。要學員之間互相切磋這種事在學院內並不罕見,幾乎每都有幾出這樣的劇目。但是,兩個剛剛進入學院不超過一周的新生之間的切磋,就不是什麽常事兒了,這是好幾年都難遇到的好戲。正常的新生,連學分的獲取明細都沒弄明白,又怎麽會在沒有把握的對戰擂台上麵消耗學分呢?所以夢淩煙和何宰易的對戰,幾乎引起了所有新生的注意,他們一方麵是想看看這個切磋的學分結算是怎麽個程序,另一方麵,也想要看看這兩個和自己同屆的高調出頭鳥到底是什麽樣的貨色。當然,除了新生的萬眾矚目,也少不了老前輩的關懷。兩人各自的考核員自不必,還有許多其他的純粹抱著好奇心來的。
夢淩煙這邊的親友團比較龐大,神魔鎮出來的都是站在這一邊的——連林霜林淼兩個人也是。畢竟是七人當中的戰力代表,誰都不希望看到夢淩煙敗下陣來。而除了林家兩姐妹,林家的老大哥林恒,也站在這七人一列。他對於結果並不關心,因為他已經預料到了,十有八九是夢淩煙勝出,他隻是想看看,這一年的時間,夢淩煙這丫頭有多少長進。沒錯,林恒是來尋找壓力的,他想看看同樣的時間內,他和夢淩煙的成長進度誰更快一些,最近一段時間裏,他越來越覺得自己的修為進入了瓶頸期,不知道能不能從這丫頭身上尋找到突破口呢。。
在這樣的萬眾矚目之下,擂台上的二人早已準備就緒。擂台邊上,胡誌和作為證分人主持著這場比試,確認結果的同時也要確保兩位學員的安全,在適當的時候出手製止二人的戰鬥。
衛靈學院新一屆學員的第一次賭上學分的切磋,已萬事俱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