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吳高沒想到才在瑤華宮見了樂岫,那麽快又在禦膳房見了一次。
為了方便行事,樂岫的發髻上精簡了發飾,隻帶了一對掐絲琺琅蜻蜓簪定發,身上穿的是乳白色撒花交領上裳,下是鏤金百蝶穿花月華裙。
樂岫剛入宮的時候,吳高偷偷見過樂岫幾次,那時候他想的是這公主,皮相美則美沒有魂,而現在那雙琉璃眸卻是有了光彩。
帶著禦膳房的宮人行了禮,知道樂岫是為了來給聖上煲湯,不止吳高,禦膳房的人均是一愣,想著木頭公主也知曉要討好陛下了。
禦膳房不像是廚房,大就不了,分區明確,菜品歸置的幹幹淨淨沒放在明麵,現在沒開火,油煙味都無。
要了火爐與配料,樂岫還叫了兩個擅做湯的廚子在旁邊看著。
她這是抱著討好皇帝的心,要是真讓她自己親手做,不定別人覺得她是想毒死戚淵。
在現代她唯一會的就是給方便麵加水,甚至因為不怎麽喜歡吃方麵食品,她加水的活都做得少。
珍貴的食材經過樂岫的手入了砂鍋,聽著禦廚一邊著這些食材的好處,樂岫拎著湯匙緩慢的在鍋裏攪動。
這補湯是她煲的,但底料是廚子調的,鮑魚、鬆茸是宮人洗的,配料也自有人切好放在樂岫手邊。
攪了攪,注意禦廚眼中的不讚同,樂岫就明白這補湯應該是不需要攪的那麽勤快。
停了手,樂岫站在一旁等待。
瞧著砂鍋下的火光,樂岫發著怔,忍不住又琢磨起了這本書。身為一個炮灰,她想過的好,女主倒不是她需要搭理的,遠遠避開就是了。
倒是男主,她不止不能避開還要討好。
她之前跟靜秋的話都是屁話,她接收了原主的記憶,原主對男主的想法,“害怕”兩個字可以概括。男主雖然是原主幹祖母的兒子,但對她來他們完全沒有相似的地方,她聽多了男主有多殘暴,殺過多少人,根本把男主當做閻王爺看,完全不可能把人當做幹爹,當做親人。
原主對男主避之不及,但是她卻一定得把人當做金大腿抱好了。
在書裏麵,男主爹不親娘不愛,早早去軍營打拚事業,在軍營裏他不是做的不好,而是做的太好,遭到了他幾個兄弟的妒忌。
男主他爹重病,眼看要死,男主知道不管是他哪個兄弟登基他都不會有好下場,所以在他兄弟登基前起兵造反,血洗帝都,今年應該是他登基的第二年。
按著劇情,女主現在還在跟鎮國公府的公爺攪合,要經過風風雨雨,女主跟公爺定了親,男主才會出手,讓女主入宮。
男主對女主是什麽感情不管她的事,值得一提的是男主對原主一直都有種失望的情緒。
因為爹不親娘不愛,男主把原主領回宮裏,是因為某種不清道不明的情緒,或許是想看看他娘費心養育的孩子是什麽樣,看看原主身上有沒有他娘影子。
書裏麵原主明顯讓男主失望了,在男主對原主視而不見了一段時間後,最後嫌原主太煩,太過鬧騰受不了的把原主給殺了。
是的,原主的炮灰是男主造成的。
她要討好的是一個按著故事情節會殺了她的人……
書裏麵原主死的時候,已經對女主做了太多壞事,所以男主等於是為女主鏟除障礙,消滅惡毒女配。
樂岫記得她看評論的時候,炮灰原主死的時候,不少人拍手叫絕,還暴君好蘇。
這本書叫《暴君迷情》,男主戚淵是個暴君,暴戾恣睢,因為從沒得到什麽家庭溫暖,所以有明顯的人格缺陷,思維跟正常有人有那麽一丟丟的不一樣。
身為一個會被男主弄死的炮灰,樂岫不止要叫他父皇,還想著熬湯討好他。
不是她沒事犯賤,而是隻有這樣才能改變原有的劇情線路,誰能看不順眼一個漂亮狗腿子?
不招惹女主,大腿又抱好,別活下去,她就是男主最好的女兒,大昭最風光的公主。
樂岫看著煲好的裝入琺琅圓罐的湯水,上一世她跟抱大腿無緣,什麽事情都是她自己努力獲取,這一世活在了書裏麵,希望老爺可憐可憐她,讓她也享受享受,拍馬屁就能獲得好處。
上一世她看過身邊許多人,嘴甜會來事得到不少的好處,就連她自己用下屬,一個是悶葫蘆,打聲招呼都覺得不好意思,一個又會關心她,給她準備頭疼藥,什麽節日都給她備好禮物。
她自己也更喜歡事事周到的那個屬下。
知道什麽樣討喜是一回事,但她本人卻更像是悶葫蘆的下屬,有時候給人造成了既定印象之後,她倒是想嘴甜,有些話在嘴邊就頓住了。
哪怕她在心裏想的再好,話都不出來。不過因為上一世她家庭條件好,雖然父母車禍去世,但留給她的財產跟人脈,她認真經營,不需要八麵玲瓏也可以過的順利。
現在換了一個新世界,她變成了另外一個人,模樣也比以前討喜,她倒是想試試看抱大腿的滋味。
或者是靠話術跟做人就能讓人喜歡,而不是拚了命的勁去工作。
一種新鮮的嚐試,讓樂岫有種興奮感,看著琺琅罐子的笑容不似作偽。
靜秋在旁邊看著,心裏想著公主是真想明白了,心裏跟著不經意的鬆了口氣,她被指派到了瑤華宮,往陛下那裏不是沒事可報,就是公主殿下多不習慣宮中生活,多怕陛下,到了現在她終於也能匯報些順耳的事。
向吳高道了謝,樂岫大方地賞賜了禦膳房的眾人,聽著所有人發自真心的感謝,樂岫覺得討好了戚淵,一定要從他手上再多弄點銀子,用他人錢財慷自己的慨,這種事做起來實在舒服。
離開禦膳房之前,樂岫頓了頓,朝靜秋道:“去打聽下那個送膳食的太監如何了?”
要殺雞儆猴,但終究是一條人命,她還在沒辦法把人當做書裏麵的幾個字。
靜秋應聲而去,沒一會就帶來了樂岫想知道的消息。
禦膳房失職惹惱了她,太監更是顛倒黑白,管涼菜是熱菜,後頭這一條欺上瞞下能讓太監沒了命。
聽從瑤華宮拖出來就被打了五十板子,現在隻剩了一口氣,按著禦膳房的意思,是那麽就放死了,用來頂鍋。
她昨日發落了肖嬤嬤,這個太監想這時候撞上槍/口,不免不是其他人的安排,想試一試她。
就是個倒黴鬼。
想了想,樂岫吩咐靜秋叫人給太監找人治傷,不好惹的人設可以慢慢來,一條人命就那麽沒了,她心沒硬到那個地步。
*
穿書之前的世界工作忙,樂岫沒去過故宮,隻在電視裏看過紫禁城。
現實證明電視上看跟身臨其境完全是兩個概念。
腳踩青磚,看著兩旁的丹墀、遠處宮殿飛簷琉璃瓦,身邊兩側是靜默無聲的宮人,樂岫吸了口氣,覺得這皇宮的氣味都與她在現代嗅到的不同。
戚淵雖然是暴君,但卻不是貪財好色,不問民生的昏君。
倒是先皇信道,迷戀長生不老之術,不止勞民傷財在各地建了不少三清道觀,養了許多道士為他煉丹,死後留下了不少爛攤子。
而戚淵登基後就在收拾各處的爛攤子,恢複民生,大多時候都在禦書房辦公。
打聽到戚淵在禦書房,樂岫帶著湯盅過去,在大殿外就被攔了下來。
守門的太監,辨認了片刻才認出來人是瑤華宮的瑤公主。
掃了眼她手上拿的紅木雕花食盒,守門太監頓感太陽從西邊出來了,笑著迎了上去:“奴才給公主殿下問安,殿下萬福金安。”
“公公不必多禮,我家公主去禦膳房親手給陛下熬了盅參湯,特意帶了是給陛下請安,不知公公可否行方便,去通報一聲。”
靜秋笑著上前交涉,著遞上了個紅荷包,塞了上前,靜秋還是不習慣地看了樂岫一眼,見她沒有不讚同的表情,才放下了心。
今個太陽真是從西邊出來了。
太監忍住臉上的驚訝,應聲道:“殿下有心了,隻是陛下吩咐了陛下在禦書房辦公期間不許任何人打擾,奴才去稟告嚴公公一聲,再來回複殿下可否?”
“勞煩公公費神。”
樂岫抬眼打量禦書房的景致。
通常帝王登基都會把皇宮換新一遍,至少換換擺設,祛除前任帝王的痕跡。
但是戚淵不同,之前宮廷是什麽模樣就是什麽模樣,他既沒有新建宮殿,甚至連這禦書房的雕梁畫柱,也殘留了許多道家神話祥獸的色彩。
甚至壁影繪的都是鴻鈞煉丹。
禦書房是書房,也是宮殿。
外庭擺的種著桐木,擺著棗木盆景,花倒是沒太多的講究,牡丹、芙蓉、海棠都有些,隻是擺置都像是有既定的陣法,樂岫以前製作遊戲的時候,有個風水元素的遊戲,所以她了解一些皮毛。
一眼看過去她就知道禦書房應該完全就是之前皇帝布置的,戚淵沒改也不知道是懷念他爹,還是根本不在意。
在外庭等了片刻,這次回來不止通傳的太監,他身後還跟了個少有年歲穿著紫紅圓領錦袍的大太監。
這個人原主的記憶裏有印象,是戚淵身邊的掌印太監,嚴忠。
上次便是他傳達了幾句戚淵的話,就讓原主病的下不了床。
“幾日不見,嚴公公神采依舊。”
不等嚴忠開口,樂岫先開口寒暄,隻是她不擅長此道,出有些幹巴,為此樂岫嘴角揚起笑容,眼睛微彎。
俗話得好,伸手不打笑臉人,笑得好什麽話都能潤色三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