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九章 風起
“公主過獎了，嬪妾也一直久仰護國公主的威名，隻是嬪妾嘴笨不會話，怕貿然去拜見公主錯話徒惹公主生氣。”
眉婕妤被厲玉菡的那順手一扶嚇得一個激靈，似是覺得自己剛剛那番舉動對護國公主很是失禮，抿抿嘴唇，終於細聲細氣的回了話，隻是那聲調聽的厲玉菡實在憋氣，那感覺就像緊咬著牙話卻楞要往外擠一般。
父皇居然喜歡這種調調？！
果然是當龍頭老大的人，這忍受能力常人還真是遠不能及……實在是佩服，佩服。
厲玉菡不欲與柳眉兒多，轉頭看向被嬤嬤抱在懷中粉雕玉琢睜著眼睛好奇打探著這個世界的公主厲雯歆，包裹在繈褓中的團子軟軟糯糯，白白嫩嫩的。
待厲玉菡看向團子的時候，雯歆竟衝她咧嘴一樂，嘴角邊還擠出個泡泡，看得厲玉菡不由兩眼放光，好可愛啊～
若不是她“人力微”還真想抱上一抱，麵團子看上去軟軟的，揉起來鐵定舒服。
滿月禮在厲皇厲後到來之後很快便開始了，厲玉菡坐在厲晟清下首的皇子公主的席位上，居高臨下的望向百裏風溪的所在位置，心中存疑，這半個月的時間，他除了派流竹送過來一大堆的謝禮並沒有再到過暗夜，難不成他發現了什麽？
感覺自己的胳膊被撞了一下，扭頭就看見厲明軒一張放大的俊臉，
“菡兒，你跟人家隻不過半個月不見，就如此想念了嗎？我看你從宴會開始就一直盯著人家不放。”
賞了對方一個大大的白眼，厲玉菡並不想理搭理這個沒事找事的二哥哥。
厲明軒卻又賤嗖嗖的湊過來，
“哎~菡兒，那個女人今怎麽那麽安靜啊？上次你沒事，她就沒什麽反應？”
厲玉菡眼神一閃，順著厲明軒目光看去，正巧對上厲悠然躲閃的眼神，勾唇道，
“她能有什麽反應，頂多以為我是惡鬼轉世前來索命罷了，估計她能安靜一段時間。”
厲明軒嘖嘖兩聲，
“菡兒，是不是很無聊啊？”
“二哥你又想幹什麽？別忘了你現在可已經被封為瑾王，今這日子你可別又觸父皇的黴頭。”
每次聽到厲玉菡叫自己二哥，厲明軒都很受用，衝她眨眨眼睛，
“你二哥我可不是那種在別人大喜之日還觸人黴頭的人。”
是不是這種人你自己心裏還沒點數嗎？沒等再嗆他一句，就見厲明軒站起來朝厲晟清行了個禮，
“父皇，兒臣有一事想向父皇討個恩典。”
看著台下這個兒子站著也是一副沒骨頭懶懶散散的樣子，厲晟清氣就不打一處來，礙於今這個場合不宜動氣，隻得耐著性子聽聽他要什麽。
“來聽聽。”
厲明軒自然也聽出來厲晟清話裏的敷衍，卻不以為意，依然朗聲道，
“父皇，今兒是您女兒的好日子，可也不能忘了您另一個女兒吧？”
語罷還瞟了一眼厲玉菡的方向。
厲皇接收到厲明軒的暗示立馬會意，心道自己這個兒子看上去來不羈對什麽都不上心，原來還是有人能讓他多用點心思的。當即哈哈一笑，
“是朕疏忽了，來人！在護國公主身邊加一張桌子，讓我們的駙馬挨著朕的菡兒落坐。”
厲玉菡瞠目結舌的看著百裏風溪淡然的謝了恩，又不疾不徐的坐在自己身旁，緩緩轉頭皮笑肉不笑道，
“二哥哥……”
“大妹妹不用謝我，你高興了我這當哥哥的就高興了！好好享受吧，二哥哥支持你！”
厲明軒賤兮兮的擺完功，抱著酒壺對著壺嘴兒喝了一大口美酒，還一副我是好哥哥，我對妹妹特別好的表情，厲玉菡被噎得滿臉通紅，狠狠地飲了一杯酒才壓下去滿心的火氣。
哼！厲明軒，你別得意，以後有你對我哭的時候！
“風溪坐在這裏，長公主看起來好像不太高興。”
厲玉菡轉頭看去，身側的男子靜靜地端坐在那裏，骨節分明的手指輕輕轉動著玉杯，低垂的眼眸與琉璃質的佳釀交相輝映，不知是酒醉了眼眸，還是眸光染了酒，竟一時晃了她的眼，恍然間仿佛已過了千百年。
真是見了鬼了！明明就是一隻鬼心眼奇多的臭狐狸，哪來的這麽高深的境界。
厲玉菡心中冷哼一聲，慢吞吞的轉走眼神，
“沒有，百裏公子多慮了。”
然而看見因為百裏風溪的到來，不得不被迫挪離三十公分的厲悠然那手中快要“壯烈犧牲”的帕子，又笑了笑，
“其實這樣也挺好的。”
百裏風溪挑挑眉，不置可否。
心思都不在彼茨兩人卻不知道自己在別人眼中就是一副公主因為駙馬陪伴在身旁喜笑顏開郎情妾意的溫馨畫麵，不由讚一句百裏風溪這子真是好福氣，能得護國公主傾慕，這一輩子都不用愁了.……
“歆兒？歆兒？你怎麽了？別嚇母妃啊！”
一疊聲兒的哭腔打破了滿月禮看上去其樂融融的氛圍，厲皇皺緊了眉頭，
“眉婕妤，出了何事要如此大呼叫？”
眉婕妤淚眼婆娑，抱著公主慌張的跪在地上，
“陛下恕罪，是歆兒，歆兒她有些不好。”
眾人聽聞公主身體出現狀況都大吃一驚，厲晟清也不禁心中著急，親自下來探看，隻見厲雯歆呼吸短促，臉上布滿了細密的疹子，看上去十分痛苦。
厲晟清心中咯噔一聲，急急召來專門醫治兒疾病的霍禦醫進行一番探查後，
“回稟陛下，公主並無大礙，隻是公主不知對什麽過敏引發疹子，隻需服兩劑藥就可痊愈。
隻是眉婕妤還是需要多多注意，暫時就先不要給公主吃其他的東西了。”
厲晟清對著眼中聚淚的柳眉兒臉色很是不好看，
“你身邊的嬤嬤呢？都是有經驗的老人了，還能讓公主過敏？！”
眉婕妤身邊的嬤嬤聞言，臉色瞬間蒼白，沒等柳眉兒回話便撲通一聲跪於駕前，汗如雨下惶恐不已，
“陛下恕罪啊！奴婢不敢欺瞞陛下，奴婢一直都是按照公主平日裏的吃食喂得公主，絕不可能出現過敏之症的啊！還望陛下明鑒！”
“那照你的法，公主何故會突然過敏生出疹子？”
厲晟清的臉色越來越陰沉，這些婢子行事真是越來越放肆怠懶了，竟讓自己的愛女莫名遭了罪。
“這……”
那嬤嬤猶豫了一下，偷偷用眼神瞄了一眼厲後，厲玉菡頓覺不妙。
果然，下一刻，那嬤嬤仿佛下定了決心，對厲後用力叩了一首，之後麵帶決然的麵向厲晟清再次叩頭。
“回陛下，奴婢是沒有喂過公主別的東西，但是皇後娘娘身邊的錦玉姑娘曾奉娘娘的鳳令來眉莊園看過公主。
待錦玉姑娘離開後，奴婢曾看過公主一眼，好像當時公主嘴裏含著什麽東西，待奴婢仔細查看時雖並未發現什麽，卻聞到公主口中有一股桂花的清香。”
前來參加宮宴的大臣妃嬪皆心中一顫。
眉婕妤身旁的這位嬤嬤那番話直接劍指厲後！
後宮前朝誰不知道厲後最愛桂花，時常做些桂花糕點什麽的，鳳棲宮裏種著各種珍貴品種的桂樹。正因為知道，在嬤嬤出那番話後，所有饒心都在發顫。
看來，這宮中又要起風了……
厲皇自然也知道桂花乃皇後所鍾愛，三兩頭厲後便用桂花烹製點心熬製花茶讓他品鑒，就因為自己還在潛龍時曾誇讚她做的桂花點好吃來著。
然後就做到現今.……以至於自己聽見桂花二字就有點反胃……但為了顧及穆雲心緒，他每次都是笑盈盈的接過當麵吃兩口，背後就偷偷賞賜給劉並還有他的那些幹兒子們，每次劉並接過點心都是一副極力隱忍，生無可戀的模樣，想必下麵那些人也都吃膩了……
想到這兒厲晟清本就漆黑的眼睛，眸色愈加暗沉，自己再吃膩的東西也輪不到別人拿來當伐子！他倒要看看是哪個膽子比大的人在背後攪弄風雲，想要陷害他的皇後！
不過他還是想先看看穆雲接下來會如何做。
不動聲色的，厲晟清也同大家一樣看著自家皇後。
唔~
雲兒倒是沒多大表情，依舊那麽雍容端莊，讓人看不出一絲破綻，卻給人一種風雨欲來的壓抑。不愧是為朕統率六宮的皇後！
不過就是這樣才讓朕更想撕碎她的偽裝，狠狠地欺負她，讓她隻在自己麵前展現出原本的脆弱與依賴……
想到穆雲在菡兒溺亡的那晚承受著心中的巨大悲傷卻仍舊努力摟住自己安慰自己的模樣，厲晟清的眼神越來越暗沉，表情也越來越端凝。
這副表情落在眾人眼中卻變了味道，以為厲皇認定是厲後手段歹毒殘害皇嗣，想要將其重重治罪。
一時間殿內的氣氛冷的可怕。
在場服侍的宮女太監緊緊把頭埋在胸前，生怕在此時打了主子的眼，一不心把命兒交代出去。
王公大臣亦都垂首，默然不語，心中卻在飛速計算著如果皇後因此被廢，他們要擁護哪位娘娘上位或者再選族中哪位閨閣姐進宮才能更好的維係家族利益。
各宮的主娘娘們也垂眸不語，彎下她們線條優美的脖頸。看似柔弱溫順，耳朵卻高高豎起，各個都想聽一聽陛下會如何聖心獨裁，畢竟一邊是榮寵優渥的發妻皇後，一邊是如珠似寶的公主。
厲玉菡冷眼看去，在場的這些人裏最鎮定的還是要屬太子厲明睿，瑾王厲明軒。
還有，
自己身邊這個從鬧劇開始就不曾抬頭看過一眼的駙馬爺百裏風溪！
睿哥哥是相信自己母後的德行，還有處理這種陰私事兒的手腕。
二哥哥本就是看熱鬧不嫌事大的性子，尤其出事的還是他父皇的結發妻子，鳳越高高在上的皇後娘娘，他能不跟在後邊推波助瀾趁亂踩兩腳就很夠意思了。
兩個人對事態發展毫無壓力倒也得過去。
隻是，自己身邊這個不應該擔憂一下嗎？
如果皇後娘娘惹得陛下厭棄，作為名義上嫡女的她肯定也會連帶受冷落，那他這個本就掛著妖物之名的駙馬爺以後該如何自處？他就不怕世人再傳出什麽難聽的流言？
怎麽還是一副沒事饒樣子，那態度簡直比睿哥哥還淡定。
似是有所感，百裏風溪看向身邊，正對上厲玉菡探究的目光。
她那閃著些許探究卻也明亮異常的眼睛，如同掩映在流雲裏的月亮，神秘而純潔。百裏風溪竟望著那雙眸子出了神，怔愣片刻掩飾般抿了口杯中的酒水才神色僵硬的安慰道，
“你放心，厲後不會有事的。”
厲玉菡根本沒有想到他會出言安慰自己，眼睛眨了眨，心中偷笑。
瞧他那張僵硬的臉，不自然的動作，想必沒幹過多少撫慰少女心的浪漫事，一想到這些，她心中的鬆了口氣。
“你怎麽知道母後不會有事？”
厲玉菡一點都不明白他是從哪裏得來的自信這麽肯定母後會沒有事。
“我自然知道，因為……”
百裏風溪若有似無的瞥向厲皇，因為陛下的眼神根本就是一個男人對女人愛之深的欲望之色，這跟自家老爺子看娘時的眼神一模一樣。
既然陛下深愛著厲後，又如何會由得別人構陷自己心愛的女人，更何況那個人還是鳳越最有權勢最尊貴的男人！
雖然這麽想，不過對上厲玉菡好奇寶寶般的眼神後，百裏風溪突然升起想要惡趣味一下的念頭，
“因為，有公主你呀！”
看著厲玉菡的眼睛慢慢瞪大，臉色迅速從好奇轉為錯愕，再從錯愕變成薄怒，百裏風溪嘴角上揚，看來有時逗逗這個裝模作樣的護國公主感覺也不錯。
待明白過來是百裏風溪在戲耍自己之後，厲玉菡瑩白的臉上浮現出一層薄怒的紅暈，狠狠剜了眼那隻臭狐狸，
“算你狠！”
用口型傳達給百裏風溪自己的不滿，冷哼一聲，轉頭繼續觀察事態的發展。
百裏風溪眼中藏笑，不經逗的東西……
修長的手指把玩著桌上的玉質酒杯，不知他想到了什麽，笑意快速消散，淡漠重新回到臉上，又恢複成之前不食人間煙火，沒有一點人氣兒的百裏風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