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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二章 老朋友

  “哎。。。”一聲輕歎在山洞裏回旋響起。


  “誰?!”方罡想都沒想,本能般地將幼童護在身後,雪拂塵斜斜指地。


  幾縷輕煙從洞頂的破口飄入,牽牽繞繞間勾勒出一位女子的模樣。


  “是個善人。。。你。。。叫什麽?”女子的聲音平淡而溫婉。


  方罡毫無理由放下了戒備:“我姓雲,名常在。”


  “你姓雲?!嗬嗬。。。姓雲。。。嘻嘻,好姓!好姓!”輕煙興奮地飄蕩起來,隻是寥寥幾縷,沒有五官沒有四肢,卻偏偏給人一種嫵媚妖嬈之感。“若是真人在此,恐怕有著絕世姿容罷?!”方罡腦中沒來由地閃過這般念想。


  “他也姓雲。”輕煙飄蕩間,掠過了方罡,繞在了幼童身上。每一絲,每一縷都輕輕地拂過幼童的臉頰。每一絲,每一縷都繞著無盡的憐惜和不舍。


  一滴淚,一滴如淚般的彩色奇石落在了方罡的手心:“不要告訴他我的存在,等孩子長大了,把這個交給他吧,我。。。時間不多了。”


  輕煙震顫著,忽聚忽散,仿佛是一位聳肩抽泣的少女。每一絲,每一縷都是悲傷。


  “孩子叫什麽?”


  “雲諾。。。”


  “叫什麽?”聲音已經極輕,方罡沒能聽清。


  “雲諾。。。”


  輕煙,消散。


  “這。。。”方罡捏著手中的淚石,再也看不到一縷輕煙。


  “好吧,他叫方少卿。”


  吳家寨,戌時。


  青磚瓦房大門緊閉,方少卿鋪一韓團盤膝坐在前廳。早晚各一時辰的吐納練氣,方少卿從未斷過。


  方老收拾好後院被打亂的花庭,之後就一直踱著步子在屋子裏前後左右到處比劃著。“師傅您晃悠什麽呢?”方少卿行氣一周後,忍不住睜眼問道。


  “我看看哪裏可以開扇門,再擴一間屋子。”


  “擴間屋子?”方少卿左右瞅瞅:“一廳一廚,兩間偏房。咱師徒兩個不住的挺好麽?”


  “女大當嫁,兒大分家。”方老跌坐在太師椅上晃起身子道:“蓋一間隔門帶廊的偏屋,省的兒媳婦來了,我這根老蠟燭閃閃發光啊!”


  “這哪跟哪啊?”方少卿滿臉無辜。


  方老瞪圓了眼睛,衝著方少卿的後腦勺子就來了一下:“你子少裝傻充愣的,老寨主家那丫頭一個月能來幾十次!燒茶掃屋,眼神兒卻從不離你,就你瞧不出來?!”


  方少卿自然是明白的,少年人不管男女,有個愛慕自己的異性。隻要這個人不是那麽太討厭,總歸是心頭竊喜的。想起珍兒下午的模樣,臉上禁不住微微露出笑容。


  “噯?!收起來,收起來。就你這臉,跟狗肉鋪子裏掛的羊頭差不離了。笑的這麽假,怎麽撩著人家姑娘的?”


  方少卿才不理會方老的奚落,笑的更加的肆無忌憚:“哈,我師傅。您可談過戀愛麽?怎麽沒給我找個師娘?”方老白了方少卿一眼:“沒吃過豬肉還沒見過豬跑麽?再了師傅我當年可是濃眉大眼器宇軒昂,若不是我一心求道你師娘能有十個八個的!”

  方少卿笑的直打跌,看著稀眉單眼的師傅,怎麽也找不到濃眉大眼的軒昂。而方老則是很深沉地陷入到遙遠的回憶中去了。二百餘年的修行路,方老也許愛過,也許恨過,也許還痛過。不過時間是一味很特別的藥,即便是刻骨銘心,當歲月拂平傷疤,留下的總是各種各樣的美好。


  不過很快的,門外傳來了些許嘈雜打斷了方老的深沉。


  “曹老頭?”


  “老吳頭,是我!”


  “這大雨剛過,滿地泥窪子的。你不在家抱孫子跑我這兒來幹嘛?!”


  “哎!我是無事不登三寶殿啊!找個靜處話。”


  “走,去祠堂道道。”


  聲音由遠而近,隨著隔壁祠堂大門吱呀一聲閉合,便又消失在耳朵裏。


  “這個時辰,二十裏外的曹老寨主來幹嘛?”方老琢磨了一番:“方少卿,咱們聽聽?”


  “聽聽唄!”


  方少卿中指環扣,衝著地麵吐氣一點。三隻一寸來高身體半透明,色澤不黑不灰的鬼撐著手從地麵躍出。這幾隻鬼頂著拳頭大的腦袋臉上沒有五官,隻有額前開著一個孔。身體纖細四肢粗短,掌指隻是朦朦朧朧的一團。一出地麵就從孔中發出咿咿呀呀的歡叫聲,一個接一個的撲入方少卿懷中。


  招靈術並不屬於正統的五行術法,甚至在旁門左道中都屬末流。七玄門自然是沒有這種術法的,這是方少卿偶爾在一位山野道人哪裏看到了這一術法的施展,也就僅僅看了一次就學會了。


  招靈術招出的鬼多是木訥呆滯的,隻能完成主人指定的簡單口令,它最大的好處是對靈氣的消耗微乎其微。可是方少卿招出的鬼。。。方老斜眼看著這三隻樣貌醜陋甚至可以有些恐怖的鬼,一隻隻就像是找到家的流浪狗一般在方少卿身上撒嬌賣萌,靈動的和活物一般無二。


  “招靈術聚陰氣而凝鬼靈,術散而鬼靈散。按理每一次招靈即使模樣不變,也該是不同隻鬼靈。怎麽每一次這些鬼靈都和方少卿熟絡的青梅竹馬一般。”方老不由地想到了滄瀾之地那座漆黑的府門,與陰門鬼堂相似的銀油獸麵,還有山洞裏那如煙如淼的身姿:“少卿的身世,該不會和鬼界有關吧。。。”


  方少卿捏一把這個,揉一把那個地安撫了三隻鬼,唇念咒術。躍起一隻便蹦蹦跳跳地奔向牆角,拿大腦袋一頂半透明的身子就沒入了牆麵。另外兩隻就坐在青案上從額前孔裏發出聲音,語氣動作都和祠堂裏的兩位老寨主一模一樣。。


  “曹老頭,你可好些日子沒來我山寨了。怎麽著?身子骨不行了?”老寨主從盤子裏銜了兩油花生一邊嚼著,一邊拋出了一葫蘆老酒。


  “嚇!”曹老明顯沒有和老朋友鬥嘴的興致,接過葫蘆眉頭擰成了繩:“才過完年的功夫,寨子裏就連出了幾樁怪事。惱人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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