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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61 章

  莊孰依舊是最後一個到的, 這貨前段時間又迷上了衝浪,整整半個月時間都在南海附近暴曬, 膚色之深超過了老老實實在北京城待了幾個月養白了的韓尋舟。


  他剛進包廂就誇張地哀嚎出聲:“合著今天都是有家室的, 就我一個孤家寡人是吧?”


  莊孰這些年頗是奇怪,他大學畢業之後投資了幾家酒吧民宿,小日子過得很不錯, 生活自由浪蕩又紈絝, 什麽東西新鮮他就奔哪兒去,但卻沒有認真談過戀愛。


  用紀悠之的話說, 這人就是個巨嬰, 吃喝玩樂不在話下, 就男女之事沒開竅。


  紀悠之翹著二郎腿嘲笑他:“就你小子這麽不正經, 哪家姑娘敢嫁給你啊。整天跋山涉水不著調, 哪像個能成家的樣子。”


  莊孰恨恨走過去錘他一拳:“你也就得虧顧瀾眼瞎, 咱哥倆誰還比誰正經了?”


  “你他媽才眼瞎,追你的姑娘都眼瞎。”


  他倆貧得旗鼓相當,惹得眾人大笑, 氣氛一如當年。


  人都到齊後, 預約的菜一道接一道上了——這一點到是和多年前不同, 就連大排檔都多了網上預約的功能。


  莊孰要了幾瓶老板自家釀的農家白酒, 又給兩個女孩子拿了一瓶濃度很低的果子酒。飯桌上氣氛很好, 酒過三巡後, 大家都微醺。


  韓尋舟方才搶了幾杯白酒喝, 這會兒醉意上頭,多愁善感起來:“一晃這麽多年過去

  了,我們都奔三了, 說實話這些年我越來越覺得, 人生就是由一個又一個的決定組成的,有些事情我到現在想起來還有點後悔。”


  她說著,埋著頭好一會兒,嗡聲道:“……前年在非洲的孤兒院,遇到個五歲的黑人小姑娘,特別乖。真的,我走那天,她拉著我的手塞給我一顆糖,她自己都舍不得吃。當時我動了收養她的心思,但就因為我單身、不符合收養條件,再加上手續實在難辦,最後就放棄了。後來我跟賀銘領證之後給孤兒院打過電話,他們說……”


  韓尋舟抽泣著,沒能說下去。


  賀銘輕輕地拍著她的後背,沉聲接道:“小姑娘得了痢疾,去世了。”


  包廂裏一片靜默,幾人帶著酒意的淺淺呼吸聲交織在一起。


  莊孰猛地喝幹酒杯裏的白酒,紅著眼睛道:“這世界啊就是很操蛋,你永遠不知道下一秒會發生什麽,但後悔有什麽用?你們都知道,我爺爺去世的時候我他媽跟幾個朋友在長白山滑雪,山裏麵信號不好,等我趕回去的時候沒有見著他最後一麵。他在世的時候,最疼的就是我,第二才是我哥。”


  莊孰爺爺去世就是前兩年的事兒,紀悠之是知道的,這哥們兒那一整段時間都過得很不好,他破天荒的沒有貧他,反而拍了拍他的肩膀安慰,調侃道:“我這人倒是幸運,沒有經曆太多生死離別,我最後悔的事兒啊,大

  概就是跟著江澤予創業了。誰知道他真能把企業做得這麽大,現在我每天都很害怕,這麽有錢,比我爸都有錢,萬一哪天被綁架了怎麽辦?”


  “……”


  “媽的,你小子找揍是不?”


  片刻後,飯桌上所有的酒杯都衝他腦袋去了。


  韓尋舟扔完酒杯,撐著腦袋問謝昳:“昳昳,你呢?你有什麽後悔的事情嗎?”


  謝昳想了一會兒。


  幾杯果酒下肚,思緒還很清明,但吐字已經不甚清晰,她揉了揉眉心,笑著說道:“我這半生過得灑脫,少有悔事,要說有,便是當年的那段別離。我們分開了五年,若能重頭再來,我寧願蓬門荊布,三旬九食,也好過那般違心的分離。”


  這世上最寶貴的是時間,而時間裏,最珍貴的是陪伴。謝昳心裏很清楚,當年的那道選擇題,如果放在今天,她絕對不會那麽選。哪怕還是想要鬥周家,哪怕想要他有錦繡前程,她也不會再選擇和他分開。


  她寧願和他在一起,就算冒很大的風險,也和他一起麵對。大不了,就是普普通通地過一生,可是隻要有他在身邊,又有什麽好怕的呢。


  謝昳說完,驚覺餐桌下的手被人一根根掰開,溫柔相扣。


  她側過腦袋看去,男人舉著酒杯,靜靜地喝下一杯酒,喉結滾動間可見流暢英挺的側麵線條。


  幸好,老天爺還是對她不錯。


  這麽深刻的問題探討下來,飯桌上的氣氛變得有些凝滯

  。


  “別聊這些亂七八糟的事兒了,對了,你們知道我最喜歡這家店哪一點嗎?”莊孰打了個酒嗝,滿臉都是不正經,神神秘秘道,“這家店老板娘女兒我上次見了,也是S大的,長得賊漂亮。”


  謝昳回想了一下,剛剛上樓前確實看到個姑娘站在收銀台,雖然低著頭,但看側臉確實很清秀。


  韓尋舟也點了點頭,認認真真回憶道:“你才發現嗎?這家店老板的女兒是挺漂亮的,我們大學那會兒她好像才念初中吧,班裏幾個男生就愛來這兒吃飯,就是因為小姑娘長得養眼。”


  莊孰的眼珠子溜了溜,又打了一個酒嗝:“這都不重要,那……你們知道她叫啥嗎?”


  眾人搖搖頭。


  “噗哈哈哈哈,她剛剛問了,她說她叫小翠,笑死我了哈哈哈哈哈……”


  “……”


  室內一片緘默,隻剩莊孰一人逐漸變態的笑容。


  旁邊的賀銘用筷子戳了他一下。


  莊孰不滿地皺眉:“幹嘛啊,別戳我,不好笑嗎?小翠大排檔,哈哈哈哈哈我就說一家好好的大排檔為啥叫這麽個名字,原來是老板的女兒叫小翠。都二十一世紀了,竟然還有人叫小翠的,怎麽不叫翠花啊哈哈哈哈哈哈……”


  他壓根沒有注意到,包間的門不知道什麽時候開了。

  半晌後,謝昳尷尬地用手扶額,對端著一盤酸菜魚站在門口、氣得白了一張臉的小姑娘說道:“對不起啊小翠姑娘,我們這個


  朋友腦袋有點問題,你別跟他一般見識。”


  小姑娘忍住把熱騰騰的酸菜魚扣在某人頭上的衝動,紅著眼睛氣鼓鼓地走進來,把重重的陶瓷大盆擱在桌上,轉身就跑。


  莊孰的笑聲戛然而止。


  紀悠之被他這通操作騷得翻了好幾個白眼:“莊孰啊莊孰,你個傻逼,還奇怪自己怎麽找不到媳婦,有姑娘能看上你真的是倒了八輩子血黴,有你這麽埋汰人的嗎?”


  賀銘也落井下石:“你這素質真是夠嗆,人姑娘的名字怎麽了?我覺得很好,很精神。”


  韓尋舟倒是憂心忡忡道:“呃……莊孰,你要不出去看看啊?她剛剛好像是哭著跑出去的。”


  “艸……真哭了?”莊孰真沒想到能被她聽到,這會兒心裏很是過意不去,愣了半天後,垂頭喪氣地拉開椅子往外走。


  這件事的後續發展謝昳不甚清楚,但一年多之後,她抱著寶寶參加了莊孰的婚禮,那喜帖上,新娘的名字就叫趙小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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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晚上回到家之後,江澤予一直有些沉默。


  謝昳洗漱完,發現他靠在床頭,雙眼無神地盯著電視櫃上麵的牆。


  謝昳走過去,伸手在他眼前晃了晃:“怎麽了?眼睛不舒服嗎?”


  江澤予伸手把人摟過來,讓她坐在他腿上,腦袋埋在她肩頸處悶聲道:“紀悠之快要當爸爸了。”


  謝昳驚喜地抬頭:“真的啊?顧瀾懷孕了?”


  “嗯……”,男人喝了不少酒,此刻的聲音有些


  悶也有些酸,“我比他大三歲,他有父母,有老婆,現在都快有孩子了……”


  “昳昳……”,他認真地說道,“明天我們去領證吧,我也想要有個家。”


  謝昳著實從他的語氣裏聽出了濃濃的羨慕,她的心髒登時塌陷了一塊,疼得不行。是啊,她的阿予這麽些年一直是一個人,沒有父母沒有親人,就連她都離開他那麽多年。


  她怎麽能跟他鬧脾氣呢。


  謝昳伸手勾住他的脖子,繾綣地在他唇角印上一吻,低聲說道:“好,明天我們去領證。還有孩子,我們會有的,很快。”


  她說完,輕輕巧巧翻身壓住他。


  ……


  當天夜裏,無比饜足的男人收到條短信。


  【哥們兒,怎麽樣,成功了嗎?我跟你說賣慘這招隻要你用對時機,絕對有用,女人都心軟。我媳婦就是,上次我就是靠著賣慘成功爬回她的被窩,那天我可是把我家太爺爺的慘事兒都帶上了。】


  江澤予看了眼身邊沉沉睡去、毫不知情的女孩兒,摸著鼻子滿心愧疚地發了個大拇指的表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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