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9章 袁子闊重傷
祁王大軍與定北軍與渝山開戰,祁王大軍兵馬精良,良將諸多,定北軍身經百戰,驍勇禦敵,兩軍一時難分勝負,戰事膠著起來。
凝香與九兒俱是留在後方,嬤嬤和乳娘照顧著母女兩的起居,雖是戰時,可一應用度仍是精細的,與在京師時毫無二致,凝香心裏有些不安,隻覺得鋪張,聽聞這些都是梁泊昭特地吩咐的,不安中又是夾雜了幾分甜意。
九兒四個多月時便會認人了,即便乳娘嬤嬤都在,可每日裏也隻纏著凝香,但凡醒來,就揮舞著肉呼呼的小胳膊,要娘親抱。
凝香對女兒百般寵溺,偏生九兒又能吃,長得肉呼呼的,抱在懷裏便是格外沉些,時常抱了一天下來,凝香全身骨架都要散了,尤其腰際那裏更是酸的難受,累的直不起來似得。
梁泊昭這些日子一直在前線作戰,許久都沒有回營,凝香心裏十分記掛,好在不出兩三日,總有梁泊昭的親信趕到後方,將男人的情形告訴凝香,而後再將凝香母女的事細細回稟給梁泊昭。
如此,倒也相安無事。凝香隻安心帶著女兒,眼見著孩子一日日的長大,心裏就跟吃了蜜般,雖辛苦,但值得。
前線的消息不時傳到後方,時有噩耗,也有捷報,漸漸的,定北軍已是掌控了這場戰事,祁王大軍接連敗退,眼見著已是無法在與定北軍抗衡。恰在此時,和惠手中的三萬兵馬卻是趕到了川渝,與祁王大軍匯合,兩軍聯手對著定北軍步步緊逼,梁泊昭下令後撤,兩軍又是對峙了起來。
回到後方,就見凝香已是抱著孩子,在帳前等著自己。
梁泊昭有兩個月沒有回來,剛看見妻兒,心頭便是一震,凝香穿著一身碧色長裙,頭發全都盤在了腦後,露出一張白皙水潤的瓜子小臉,她未施脂粉,卻仍舊是眉如遠山,目如秋水,站在那裏甚至將這灰蒙蒙的軍營都襯的亮堂了不少。而九兒則是粉嘟嘟的一張小肉臉,讓人看著便想伸手去捏上一把,因著天熱,凝香隻給孩子穿了件小肚兜,露出了女兒藕節般的小胳膊小腿,母女兩站在那裏,美的簡直跟副畫似得,就像是九天玄女抱著童子下凡了般。
見到梁泊昭,凝香一直懸著的心終於是落進了肚子,唇角當即便是浮起了一抹笑渦,抱著女兒向著丈夫迎了過去。
梁泊昭回過神,兩個月未見,九兒長大了不少,他伸出手從凝香懷裏將女兒接過,豈料九兒看見他,便是撇了撇嘴,剛被父親抱在懷裏,便是“嗚哇”一聲,大哭了起來。
梁泊昭手忙腳亂,不住的哄著懷裏的閨女,可無論他怎樣哄,九兒都隻是衝著凝香伸著胳膊,胖乎乎的臉蛋上滿是淚痕,似是受了天大的委屈。
回到帳子,九兒仍是啼哭不止,梁泊昭沒法子,隻得將女兒交給了凝香,凝香含著笑,將孩子哄睡,梁泊昭守在榻前,看著妻子小心翼翼的將九兒放在了搖籃裏,自己則是上前摟過凝香的纖腰,微笑道;“帶這孩子,真是比我打仗還累。”
凝香抿唇一笑,為九兒將被子掖好。梁泊昭打量著她的麵容,見她小臉尖瘦,比起自己走時又是清減了些,他心裏一疼,隻抱緊了妻子的身子,在凝香的耳際低語了一句;“辛苦你了。”
凝香搖了搖頭,回身瞧著他風塵仆仆的麵容,心便抽的緊了;“九兒很乖,我一點兒也不辛苦,倒是你.……相公,這一場仗要打到什麽時候?”
梁泊昭握住凝香的手,“快了,慕家的援軍已在路上,這一場仗,要不了多久就能結束。”
凝香心思百轉,輕聲問;“等打完了這一場仗,咱們要回京嗎?”
梁泊昭點了點頭,“打完這一仗,咱們就帶著九兒回京,日後,在不必受這種奔波之苦。”
“回京後,相公會當皇上嗎?”凝香又問。
梁泊昭有些好笑,他捏了捏妻子的手心,淡淡出聲;“傻子,皇上哪是想當就能當的?文武舊臣,皇室旁支,這些都要慢慢收拾。”
“那,你想當皇帝嗎?”凝香聲音輕柔。
梁泊昭久久的看著她的眼睛,他的聲音低沉,一字字道;“香兒,我從沒想過要當皇帝,至少,之前從未想過。”
“那相公是從什麽時候,想要這個天下,想當這個皇上的?”凝香目光盈盈,讓梁泊昭無法回避。
梁泊昭撫上妻子的麵容,他黑眸幽暗,唇線緊抿,隔了許久,目光中終是抑製不住的浮起一抹痛色。
他沒有告訴凝香,在北疆時,當他抱著他們的第一個孩子,當孩子小小的身子在他的懷裏變得冰涼,變得僵硬,而他身為父親,卻無能為力,隻能看著孩子的小臉慢慢變青,變紫,沒人明白那種滋味,那種讓人發狂的滋味。
即便他們如今有了九兒,可那個孩子,他從沒忘記。每逢想起,都是噬心蝕骨。
他自己也不知究竟是何時變了心思,想要將這如畫江山占為己有,許是起源於皇室三番兩次的猜忌,許是起源於‘定北之亂’時麾下兄弟的慘死,許是起源於奸臣一次次的陷害,可讓這念頭逐漸變得清晰的,卻是他和凝香的孩子,那個剛出生就夭折,連父母的麵也不曾見過的孩子。
他隻有足夠強大,才能保得自己心愛的人,才能保住自己的妻兒。反了吧,自己做皇帝,再也不用仰人鼻息,看人臉色,再也不用心神不寧,擔心朝廷對自己妻兒下手,反了吧,他對自己說,再也不用任人擺布。
於是,破釜沉舟,一路走至今日,再也無法回頭。
他看著妻子的眼睛,緩緩開口;“香兒,有些事,開弓沒有回頭箭,無論我何時下了這個決心,到了如今,也隻有走下去。”
凝香不在相問,梁泊昭將她拉近了自己,兩人都沒有說話,想起往後,凝香心裏沉甸甸的,隻情不自禁的將丈夫靠緊。
梁泊昭在後方並沒待得多久,慕家援軍已至,定北軍再次拔營,與慕家軍聯手,向著渝山再次逼近。
這一走,又是一個來月不見人影。
未幾,便有消息傳來,隻說梁慕兩軍大勝祁王,祁王大軍勢力大減,祁王本人也是身受重傷,不得不像河山方向退去。兩軍俘的戰俘上千人,梁泊昭領兵向著河山逼近,戰俘則是盡數押到了後方,關押了起來。
九兒已是五個多月了,正是愛玩的時候,凝香拿著一個布老虎逗她,隻逗得孩子咯咯直笑,乳娘進來後,瞧著母女兩玩的高興,自己也是笑著;“小郡主聰慧愛笑,旁的孩子這麽大,哪有這樣機靈。”
凝香聽多了這種奉承的話,也不往心裏去,隻微微一笑,溫聲道;“吳媽,我聽這幾日外頭總是吵吵嚷嚷的,是出了什麽事了?”
吳媽一麵整理著衣衫,一麵道;“王妃整日在帳子裏陪著小郡主,不知外頭的情形,王爺這次打了勝仗,俘了好些個戰俘,都是關了起來,打算日後斬頭哩。”
凝香聽著頭皮就是發麻,想起為了這一場戰爭而死去的那些的戰士,心裏便是難過。懷裏的九兒睜著一雙清澈的眼睛,她絲毫不知自己的父親,雙手已經沾滿了鮮血。
吳媽沒曾留意凝香的神色,隻自顧自的說道;“還有睿王爺,在戰場上受了重傷,也被王爺俘來了,聽說傷的厲害,怕是撐不了多久了。”
凝香聽了這話,臉色頓時變了,她抬眸看向了吳媽,聲音滿是驚詫;“吳媽,你說什麽?”
吳媽拿著衣衫的手一頓,不解的看著凝香;“老奴……老奴沒說什麽呐……”
“你說睿王受了傷,被關在戰俘營?”
吳媽點了點頭,愣愣的看著凝香,似是不懂她的反常。
凝香的心跳砰砰跳著,看著懷裏的九兒,她怎麽也不會忘記,當初若不是吃了睿王送來的那一盒安胎藥,九兒怕是早已離開了自己,又怎能好端端的從她的肚子裏出來,平安無事的長到如今?
凝香坐不住了,隻抱著孩子站了起來,對著吳媽道;“戰俘營裏有沒有軍醫,睿王傷重,有沒有軍醫去看他?”
吳媽慌了神,擺了擺手;“王妃,老奴也是聽旁人說的,這軍醫去沒去,老奴實在不知道啊。”
凝香心知她說的不假,吳媽隻不過一個乳娘,哪裏能知道確切,想起睿王對自己母女的大恩,隻一咬牙,將九兒遞到了吳媽手裏,“吳媽,你看著九兒,我要出去一趟。”
“王妃,您莫不是要去戰俘營?你這身子千尊玉貴的,哪裏能去的那種地方?”吳媽驚聲開口。
凝香沒吭聲,見九兒正吮著小手,對著自己咧著嘴笑。她的心頭一軟,不論睿王和梁泊昭之間究竟有什麽過節,睿王也都是九兒的大恩人,若不知曉也就罷了,此時既然聽到了,又哪能坐視不理。
凝香狠了狠心,將女兒丟給了乳娘,自己則是匆匆離開了主帳,立時有巡邏的士兵看見了她,連忙俯身行禮,凝香定了定神,隻說了句;“帶我去戰俘營。”
凝香身份貴重,她的話無人敢不聽從,那些侍從雖不解凝香為何要去戰俘營,麵色卻也仍是恭謹的神色,帶著凝香向著戰俘營走去,另一麵則是遣了人去前營,將此事回報給了駐紮在後方的齊將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