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別
深夜,天空仿佛沒了管事的,雨竟越下越大,張忠林隻覺得自己呼吸的空氣都快被這濃密的大雨給掠取了。就在剛剛,他踩了油門的一刹那,一聲“砰”的巨響衝破鼓膜,他才意識到,自己可能是撞上了什麽東西。
張忠林想下車去看一眼的,但是他沒辦法做到。眼前的一切都像是在旋轉,逐漸失了色彩。“啊……大小姐!”他意識雖然開始模糊,但嘴裏還是呼喚著梁妍的名字,仿佛這是他撐下去的執念。
伸手去摸尋手機,被剛才的猛烈撞擊,手機掉在了地上。張忠林低頭撿手機的過程中又狠狠磕到了方向盤,但這種疼痛對於他來說已經是微不足道了。手指因為失血缺氧不住地顫抖,好久他才撥通了梁妍的電話。
梁妍和顧澤序回到家後,雨就開始下了。“怎麽突然下這麽大的雨,讓人心裏怪鬱悶的。”顧澤序笑著揉揉她的頭,隻當是孕婦情緒變幻莫測,書上就是這麽寫的。“快過來把牛奶喝了睡吧。”
梁妍看一眼手機,都快十一點了,難怪自己這麽累,看著那杯牛奶犯愁,小臉皺的能夾死蚊子,“我不想喝甜的了。”
顧澤序本來要去洗澡了,聽到她這麽說,心想她不會趁自己洗澡的時候拿去倒了吧。又折回去坐在她床邊,“乖,我看著你喝。”這下梁妍算是知道什麽叫做挖坑給自己跳了。顧澤序的眼睛盯著她,“這是對你好的,喝了你晚上腳就不抽筋了,你乖一點啊。”
梁妍撇撇嘴,看在他這麽耐心的份上,還是給他個麵子吧,於是深吸一口氣,仰頭把牛奶喝完,咽下最後一口之後,梁妍扶著顧澤序的手大口地呼吸,“我、我厲害吧!”連話都說不出完整的一句。
顧澤序順著她的背拍兩下,還是覺得老婆自從懷孕之後就越來越像個小朋友,真可愛。“嗯,很乖。快睡吧,我洗完澡就來陪你。”
等他出來的時候,剛剛說要等他的人已經趴在枕頭上睡熟了。他幫梁妍把被子蓋好,有調高了空調的溫度。梁妍的手機就響了起來。
顧澤序趕緊接了,這麽晚了管家居然還會打電話過來,“你好……”
“董事長……Lia……”張忠林的氣管裏冒著血,所以他的話都聽得不是很清楚,但是顧澤序知道,他應該是很費勁很努力地想說什麽,“……對不起。”電話那頭一直在斷斷續續地講著什麽,越到後麵就越小聲,顧澤序根本聽不清楚,最後,那邊失了聲音,顧澤序叫了幾聲“張管家、張管家”都沒了回應。趕緊掛斷了電話。
梁妍也被他弄醒了。“怎麽了?”顧澤序回頭看見被吵醒的梁妍,臉上滿是愧意。“你先睡,我問清楚先再跟你說。”梁妍現在哪裏還能睡著,坐在床邊看他回撥電話,“張管家怎麽會這麽晚打電話給我,是不是外公出事了。”
顧澤序也不知道,回撥了好幾個電話回去都沒人接,陸月清的電話卻又打來了。顧澤序接起來:“怎麽回事?是不是外公身體不舒服了?”陸月清在那頭不知道說了什麽,隻看見顧澤序臉色一變,梁妍就覺得自己渾身發冷,沒有力氣。
顧澤序很快掛斷了她的電話,看著梁妍:“妍妍,外公出事了,我們去一趟醫院吧。”
梁妍出門的時候很匆忙,幸好顧澤序在身邊,出門的時候還不忘給她穿一件厚點的外套,坐在車裏她才知道外麵下這麽大的雨,從室內根本看不清外麵。
“外公……外公怎麽辦?澤序,我心裏有點慌。”她看著開車的顧澤序,有點手足無措的感覺。顧澤序騰出一隻手來拉著她,發覺手心裏的溫度冰冷,又把空調開到最大,“我在呢,你別擔心。”
到了醫院,陸月清和Lia已經在哭了很久了。醫生還一身血的站在兩人麵前,安慰了一句:“節哀順變。”梁妍聽到這一句,一下子失去了重心,滑倒在地上。把顧澤序嚇了一跳,趕緊扶著她。
梁妍覺得自己走了很久,終於走到了外公的身邊,他本來是一頭白發,現在被凝集的血塊染的都看不出白發來了。“外公……怎麽會流這麽多血?”梁妍的聲音不大,但身後的Lia和陸月清都聽見了。
陸月清不知道怎麽回答,嘴裏嘟嘟囔囔地不知說些什麽,Lia嫌棄地瞪她一眼,陸月清馬上閉了嘴。“董事長自己在書房裏,我們都在樓下招呼客人,他不知道什麽時候摔了一跤,等我們發現的時候,已經……”
Lia本來是已經想好了借口,說起來連她自己都快相信了,可是看向顧澤序的時候,還是心虛地說不下去。
所幸梁妍背對著兩人,顧澤序的心思又全部放在梁妍身上,沒人對Lia的話產生懷疑,梁妍怎麽會想到Lia為了公司,會做出這種害人的事情?
“你們都出去一下,讓我和外公呆一會兒可以嗎?”梁妍說這話的時候,已經沒了任何語氣,雖是很小聲,但在場的人都感受得到她此刻的戾氣。陸月清和Lia二話不說,馬上走出了病房。顧澤序想去扶她,卻被拒絕了,“你讓我自己呆一會兒,就一會兒……”梁妍連看都沒看顧澤序一眼,隻盯著外公閉上了的眼睛。
顧澤序出去之後,她才抓緊了外公躺著的床單。梁妍真的很憤怒,卻不知道朝著誰來發泄。對,她覺得都怪自己,沒能呆在外公身邊好好照顧他。抓著被單的手因為用力過度而泛白。
“外公……今天是你的生日啊……”梁妍的眼淚不受控製洶湧地流下。她想起來今天晚上外公和她告別的時候說的話,他還朝自己那麽爽朗地大笑。那些記憶深刻得讓此刻的天人永別那麽的像是一個噩夢。
梁妍找了個舒服點的姿勢靠著外公的病床,握著外公已經冰涼的手,想起了在英國剛見麵的時候。梁妍隻覺得命運真是一部大製作電影,她和外公的相遇那麽巧合,那麽自然而然,結局卻是戛然而止。
“外公,你快點起來,我以後再也不阻止你吃甜的東西了……對,喝咖啡也可以……”她一遍嗚咽著,細數著以往的點滴,可惜床上的人再也沒有回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