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四零章生氣了
所有的記憶重新湧了上來。
京中城張燈結彩,整座城裹上紅綢,端的是喜慶洋洋。
炮仗炸開的紅紙屑更似紅雨一般,席卷而來,飄散在空中,紛紛揚揚。
阿湛腳動了動,緩緩的向前走去,去的是謝府的方向。
腳下踩著的紙屑,瞬間化成了紅色的煙灰,在四周散開。
辛姨看著阿湛的背影,輕輕搖著花扇。
陵遊手中收緊的長鞭觸地。
阿竹本想去找小鳳仙,此時,他不動了。
所有人都知道,此時上前,無異於找不痛快,因為,尊上他,生氣了。
這時人群烏壓壓的朝這邊逃命似的瘋狂湧來,一些被絆倒在地的,就再也沒見他們重新爬起來。
他們在尖叫,在呐喊,在拚命逃竄。
辛姨伸出手,漫天飄散的紅碎紙落在她的手心裏,此時此景,襯得紅紙分外刺眼。
無奇來了。籠罩在一團黑霧裏,移動的很慢,倒有股閑庭散步的意味。
隻聽著刺耳的“嘎吱嘎吱”咬筋骨的脆響,走到辛姨他們身旁的時候,朝他們邊上吐出一堆帶血的骨頭。
嚇的阿竹轉身就抱住就近之人。
水風被突如其來的人擁住,身子都僵住了。
他害怕的都在發抖。
水風向來不喜男人,可此時,被阿竹抱住,鼻尖縈繞著他身上散發的淡淡竹葉香氣,衝散了令人暈眩的血腥,莫名的覺著很好聞。
不由得將鼻子埋進他肩頭裏。
陵遊正自責,沒將芙蕖處理幹淨,給尊上添了大麻煩。
此時無奇大搖大擺從他跟前經過,陵遊舉起長鞭就要抽過去,辛姨擋在了他跟前。
對著無奇笑了笑,扇子直指王宮方向,“大塊頭,你的冤家在王宮裏呢。”
眾魔頓時了然,辛娘娘這是要借刀殺人啊。
無奇腳一頓,朝王宮方向吸了吸鼻子,果然聞到了仇人的味道,嗯,恩人也在。
無奇晃了晃腦袋,現在也是仇人了。
空青封印了無奇幾千年,白陌放了無奇,剛喂飽它,轉身又封了無奇。
在無奇眼裏,他們兩人都不是好東西。
倒是覺著那個不苟言笑的青蓮小仙挺好,不遠萬裏而來將自己解封,還送了它這麽多好吃的。
白陌站在高塔之上,靜靜看著無奇在城中獵食,直至辛姨將扇子指向自己這邊方向的時候,白陌眼神黯了黯,本還想坐山觀虎鬥,果然還是逃不過。
無奇已經朝王宮這邊而來。
下來的時候,常澈正在擦劍,白陌蹲下握住了他的手,“我現在帶你走。”
常澈看向白陌,搖搖頭,“你知道的,我不會走。”
見白陌眼神堅定,常澈笑了笑,“別想把我弄暈,醒來後,你看我還會不會理你。”
白陌敗下陣來,“本就因我而起,沒道理要你替我上。”
捧住常澈的臉,在他唇上輕輕落下一個吻。
起身,向後退了兩步,畫了一方結界將常澈困在了裏麵,“你不走,我也不會走。”
常澈急了,急忙起身往白陌走去,卻被結界攔了下來,常澈奮力的拍打結界,“你要做什麽!”
白陌不忍回頭去看他,“我說過,我要護你周全。”
“白陌,你回來!”常澈用劍拚命的砍結界,大聲嘶吼,“你給我回來!”
常澈此時心裏開始害怕了,明明方才,他下定決心要獨自去麵對那怪物的時候,心裏都沒此刻來的慌亂。
此時的謝府好像與京中不是處在一個頻道上的。
紅綢漫天飄,雙喜的燈籠高高掛起。
阿湛站在門前,觸碰大門的手指,在微微發顫。
之前的場景在他腦海裏不停的回放,他不是在害怕旁的,他隻是受不了,受不了麵對那樣的路卿。
指尖剛抵在門上,沉重的大門緩緩的打開了。
入眼是滿庭的落紅。
芙蕖應是故意的。
故意的站在原來的位置,故意穿著原來的喜服,故意的等著阿湛尋來。
看到門口的顧夜合,芙蕖偏頭一笑,“來的時辰也正正好。”
芙蕖身側站著同樣穿著喜服的謝殊。
隻不過,是如同提線木偶一樣的謝殊,呆滯的站在那兒,沒有一絲表情。
芙蕖勾住了謝殊的手指,湊近他耳邊低語,“今日咱們大婚,笑一個。”
謝殊便笑了,笑起來的樣子比平日裏都要木然刻板。
阿湛走下階梯,嘴唇抿了抿,他盡力不讓自己麵上顯得太陰冷,萬一路卿醒來看到了,他怕會嚇著她。
如是這般,阿湛麵色緩和了許多,走到芙蕖跟前,認真的看著她的雙眼,柔聲道了句,“我回來了。”
芙蕖凝眉,有些窩火,又被無視了。
謝殊是,顧夜合也是。
謝殊看著自己的時候,更像在看自己的心底處,與此時的顧夜合一模一樣。
若是顧夜合麵無表情的對著自己,芙蕖或許還會高興一些。
隻因此時他這般柔情的模樣,是自己從未看到過的。
即便當初他們談婚論嫁之際,他也從沒有露出過這種眼神。
溫柔的不像話。
“她聽不見的。”芙蕖靠在謝殊肩頭笑。
阿湛默了默,他在想,怎麽將她抽出來,在不弄疼路卿的情況下。
“你將我抽出來,與將路卿抽出來有什麽分別?”芙蕖把玩著謝殊修長的手指,“我隻剩一縷神識,如今融進你心上人的元魂裏。”
現在,我是她,她是我,已經分不開了。
芙蕖站直了身子,晃了晃手腕上的珠子,“你還真是俗套,次次送破珠子。”
靜置在一旁的阿湛重新看向芙蕖,低低念了聲,“路卿。”
芙蕖笑了,青劍熟稔的祭出,長劍指向阿湛,“這次,我會戳的更深一些,讓你死個透徹。”
芙蕖仗著阿湛不會傷害自己的身體,開始變得有恃無恐。
阿湛看向謝殊,這一次,他沒將謝殊喚醒。
因為醒來後的謝殊,一定會大受刺激。
芙蕖太蠢,根本不明白謝殊為何會自殺。
不為別的,隻因為謝殊不會容忍自己變成沒有自我思想的行屍走肉,醒來後,回憶起種種,他根本受不住。
阿湛沒動謝殊,因他記得路卿與謝殊的對話。
那個瓢潑大雨的夜晚,他就隱身站在閣樓的窗邊,靜靜的看著他們二人。
看著謝殊為路卿擦幹頭發;看著路卿對謝殊說,讓他好好活下去;看著謝殊緩緩湊近……
那一刻,阿湛實在沒忍住,刮了陣風,吹熄了蠟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