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九章小雛菊
路卿見阿湛不見了,沒由來的心慌。
這時一老婆婆杵著拐杖迎麵走來,她招呼道,“姑娘?”
“嗯?”
“你家夫君在裏邊,”她指了指自己身後的小屋,“他讓我來接你。”
“啊……好,”路卿將小馬兒係好,跟了上去,轉念一想,又遲疑了下,“那個婆婆……他在你那兒做什麽?”
老婆婆回頭笑了笑,“他說要給媳婦兒做晚飯。”
路卿低頭羞赧,隨她進了小院子。
院子小小的,栽滿了小雛菊,一瞧便是悉心打理過的。
“婆婆種的小雛菊真好看……”路卿讚歎道。
她回過身來,有些吃驚,“你認識這花?”
路卿又仔細瞧了瞧,肯定的點點頭。
“我不知它喚什麽名兒,但……”
老婆婆哽咽了,盯著隨風微微晃動的小白花,說不出話來。
半晌,她柔聲道,“到了下邊,我就可以告訴他了。”
老婆婆親切的拉著路卿進了屋,正好阿湛出來了。
路卿看到水蒸蛋的時候,兩眼都放光了。
“老婆子這兒沒旁的什麽,隻有些雞蛋青菜……”老婆婆不好意思道。
“謝謝婆婆招待,”路卿接過勺子,對著阿湛甜甜一笑,“也謝謝阿湛。”
蛋羹滑嫩嫩的,勺一口含嘴裏的時候,路卿有種回到家的感覺,和媽媽做的一模一樣。
她隻與阿湛提過一次,他便記下了。
她慢慢的吃,他坐在一旁靜靜的看著。
老婆婆看到他們二人,揉了揉眼睛,不禁觸景生情。
“婆婆?”路卿看到她在一旁偷偷抹眼淚。
老婆婆走了過來坐下,“沒什麽,”她眼含淚花,輕輕笑了笑,“就是看到你們,想到了他。”
路卿吃完最後一勺的時候,阿湛起身,伸過手來收拾碗勺,去後廚洗碗了。
她望著他的背影,微微一笑,轉向婆婆的時候,她已將淚擦幹了。
“婆婆的愛人去了很久了麽?”
“嗯,”她緩緩的點點頭,“在我及笄之年。”
“……”十五歲?路卿驚了驚,那婆婆是終身未嫁?
婆婆總是含著笑,可那笑意背後,路卿竟覺著滿是悲涼,隻聽她輕緩道了句,“他是我兄長。”
“……”還是不倫之戀。
“他是父親與一舞姬生的孩子……”
第一次見到他的時候,他是探花郎。
探花麽,自古以來都是三鼎甲中最為英俊的那一個。
他剛出街便被一眾女子一擁而上,團團圍住。
想方設法的逃脫,無可奈何的溜進了一姑娘的轎子。
嚇得她要失聲尖叫,他伸手捂住她的嘴,“多有冒犯,姑娘莫見怪。”
“或許是血緣關係,”老婆婆說起他的時候,滿目深情,“第一眼,我們便覺著無比親切熟悉,深深的愛上了對方。”
“後來呢?”路卿問。
“兩家互相交換了生辰八字,定了婚期……”再抬起頭的時候,她眼中閃著淚花,“就在成婚那一日。”
成婚那一日。
他的母親認出了她的父親,她的父親亦是滿臉震驚。
他們二人就這麽生生的被拆開了。
分開之際,他緊緊的抱著她,親她,吻她,說愛她,說著私奔。
為了她,他願意拋棄仕途,隻要和她在一起。
她心如刀割,卻也隻能狠心的轉身離開。
她想即使不在一起,但兩個人都能彼此的好好活著,將這份愛深埋心底,也就夠了。
次日,卻傳來,他自盡了。
吊在了自己家中的房梁上。
她揚起臉,笑著流下眼淚,“他怎麽這麽傻。”
路卿坐在一旁,心中滿是苦澀。
她指了指院子裏的小白花,“他說這花兒極像我,我便栽滿了院子……可他,看不到了。”
路卿告訴婆婆,小雛菊的花語是,深藏在心底的愛。
她微微怔了怔,爾後眼淚不間斷的簌簌流下。
最後,老婆婆請他們留宿一晚。
她說,她從未與旁人說起過這些,許是今晚與路卿投緣罷。
房間小小的,床也小小的。
阿湛睡在外邊,路卿睡在裏邊。
她睡不著,卻不敢亂動,怕吵醒了他。
路卿一直回想著方才婆婆的故事,真的是聞者傷心,見者落淚。
作者大大,為何你書中連群演的故事都滿是悲情。
她輕輕抽了抽鼻子,卻聽身旁傳來低啞的聲音,“再不睡,我要吻你了。”
路卿猛地轉過頭去,隻見他麵朝著自己,浸在黑夜裏的雙眼,目光幽幽。
突然想起那會兒她喝醉爬他床的場景,路卿幹幹的笑了兩聲,“這麽巧,阿湛也還沒睡。”
方才沒覺著,現在才驚覺這床真的太小了,兩人擠在一起,肩碰肩,腳碰腳的。
她往裏麵又縮了縮。
枕著的腦袋幹脆枕到了她的枕邊,鬆軟的枕芯就這麽陷了下去,兩人四目相對,他低低問,“躲什麽?”
遮了月的雲朵飄開了,清輝灑進屋內。
路卿眨了眨眼睛,兩人此時靠得極近,近的可以聞到他涼薄的呼吸,彎彎的睫毛投下了小小的陰影,微微遮住了他凝視的雙眸。
比白日裏多了幾分邪氣,真真是比勾人的妖精還要會魅惑人。
她喉嚨咽了咽,偏開頭,去盯著床頂,軟聲嘟囔道,“這不是怕擠著你麽。”
“路卿。”他突然喊她。
“嗯?”路卿開始盯著窗外的月光。
隻聽他在她耳畔輕輕呢喃,“轉過來。”
聲音合著清冷的月色,似吟了句勾魂的曲調,她緩緩的轉過頭去,枕邊陷得更深了。
嘴角一笑,“乖。”說罷,吻了上去。
吻得路卿已經找不著東南西北的時候,他才放過了她。
將她一把撈進懷裏,下巴輕擱在她頭頂,爾後稱心如意的道了聲晚安。
縮在他懷裏,路卿心安的閉上了眼睛。
阿湛,晚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