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章僅此一人
“有人在嗎？”路卿輕輕拍了拍門。
此時路卿與阿湛站在一矮小的屋簷底下躲雨。
不下雨不知，下了雨才驚覺，車廂頂竟裂了個大口子。
好在尋到了一戶人家。
小棕馬拉著破舊的小馬車躲進了空空的驢棚底下。
天空黑得像蓋住了層不透光的黑幕，暴雨下得肆意，似天河決口，滔滔雨水傾瀉而下。
“來了。”屋內迎出一婦人。
她將門打開，屋內燭光照射到屋外。
隻見屋外站在一半身濕透的女子，還有一靠在她身上的男子，長發遮了他樣貌，婦人看不真切。
借著昏黃的光亮，將路卿的臉看清了些。
“大娘，不好意思，雨太大了，我們能否在此借宿一宿？”
婦人稍稍一愣，急忙側身，“哎喲，姑娘快快進來。”
路卿點頭道了聲謝，扶著阿湛進屋。
阿湛微微睜開眼，看了婦人一眼，又閉上了。
正在關門的婦人不禁打了個冷顫，明明屋外無風，卻覺得陰嗖嗖的。
婦人領路卿進了裏屋，取了塊幹淨的方巾給路卿擦衣服。
“謝謝啊。”路卿接過帕子，擦著頭發。
“姑娘，可要當心著涼，”婦人端著碗進屋，“喝碗紅糖水，暖暖身子。”
路卿急忙接過，連連道謝，“這麽晚了，還打擾大娘，實在是不好意思，大娘快去歇下吧。”
“誒誒，好，不礙事。”大娘一步三回頭，待見路卿一碗喝淨，這才帶上門出了屋。
路卿走至床邊，阿湛已睡著了。
她慢慢擦著阿湛的頭發，星星說，阿湛雖然性命無虞，但靈力耗損過大，還是很虛弱。
南星還問過路卿，這一路，他除了破陣，可還做了旁的什麽？
路卿想了想，將一路上發生的事皆與她說了。
南星沉默了。
她告訴路卿，路卿之所以靠近陣法沒被反噬，是因為阿湛將陣法對她的壓製反噬都轉移到了自己身上。
好在他中了毒，不若以他強大的靈力，每靠近那邊一寸，便會增重一分痛苦。
又是毀瓊霄珠，又是撕陣口。
加上破除難纏的蜃妖幻境，還冰封魅惑之術已達高境的青尾狐妖？
身負兩道反噬，還能祭出血靈陣破了遠古上神陣法的，天上地下，恐怕僅此一人。
聽完南星說的，路卿沉默了好久。
原來這一路的風平浪靜，都是他給的。
路卿抹了抹眼淚，她本不愛哭鼻子，可不知怎麽，自知道他是顧夜合後，動不動的就掉眼淚。
可能是一想到，他重活一世後，還要被自己這冒牌女主折騰，她好是難過。
他指尖微涼，路卿握住後，才微微回暖了些。
不知怎麽的，眼前出現了重影，她微微晃了晃腦袋，隻覺得眼皮沉重，昏昏沉沉的，應是累了。
趴到阿湛身上，緩慢的閉上了眼睛，好舒服啊。
屋內燭火跳躍，隻聽“吱呀”一聲，門被推開了，冷風灌進，台上的燭火迅速搖曳兩下後，滅了。
婦人手裏舉著半截蠟燭，進了屋。
走到床邊，將蠟燭湊近他們，這才看清了那男子的臉龐。
肌膚慘白勝雪，唇色淡淡的似不慎沾染了一抹淺粉，好一嬌弱絕美的病公子。
婦人屏住呼吸，端倪了好久，回不過神來。
直至他眉頭微微蹙起，婦人急忙蹲下吹熄了手中的蠟燭。
屋子陷入黑暗中。
她心下一頓懊惱，竟看他看的，忘了正事。
貓著腰等了一會兒，床上沒有傳出聲響，隻聽見屋外大雨肆無忌憚拍打紙窗的聲音。
她從懷裏取出火折子，輕輕吹了吹，靠近蠟燭。
卻不怎麽的，火折子就是點不著。
她吹了又吹，最後手不自覺的開始發顫，因為她覺得周身莫名的有寒氣竄流而過。
最後終於點著了，她穩住發抖的手，點燃了蠟燭。
再湊到床邊時，哪裏還有他們的身影？
婦人驚恐的定在那裏，她不敢回頭看，她感覺自己身後的頭發絲全部牽引而起。
極其緩慢的，一絲一縷的，全部纏住了她的脖頸。
爾後緩緩的，慢慢的收緊。
婦人已嚇得毛骨悚然，大腿根部一股暖流滑過，“滴滴答答”的浸濕了鞋襪。
待她喘不過氣來時，手中的蠟燭掉落，急忙伸手去扯自己喉嚨處的頭發。
指尖還沒夠到頭發，頭發猛地收緊，隻聽“哢哢”幾聲脆響，她倏地跪地倒了下去。
地上的蠟燭湊到了她的頭發，“劈裏啪啦”的燒了起來。
火勢蔓延的極快，不一會兒，火苗子已經竄到了床幔上。
阿湛望了眼懷裏的人兒，抱著她出了屋。
屋門大開，冷風夾著暴雨迎麵吹來。
一向衣裳不染塵埃的他，此時已濕了半袖子。
他抱著她步入大雨中。
任憑雨水打濕他的頭發長衫，懷裏的人兒卻愣是沒沾著一滴雨水。
跨進潮濕的車廂，抱她睡在幹燥的那一處。
小棕馬睜開了眼睛，前麵的屋子裏火舌猛地從窗口冒出來，嚇得它噴了噴氣。
好在雨勢大，屋子沒燒得太烈。
不知道屋裏人又是怎麽惹他不高興了，竟把人家屋子都燒了。
“走。”他緩緩吐出一個字。
明明雨聲大的駭人，他的聲線卻好似能穿透雨幕，直直傳入它的耳裏。
小棕馬隨之一振，馬蹄踏踏幾下，拉著馬車沒入雨中。
他靠在了車廂上，衣衫濕透了，指尖有些涼，輕輕將她額前的頭發勾起，撩到耳後，沒舍得冰到她溫熱的臉頰。
他連替自己幹衣服的力氣都沒了，就這麽坐在她身側，看著她。
車頂雨漏的肆無忌憚，“咚咚咚”的在車板上敲響，在靜謐的車廂內回響，有些吵。
他瞥見包裹內露出一抹眼熟的桃紅。
“咚咚咚”聲止了，他閉上了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