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章水出芙蓉
無顏沉默了會，爾後悠悠道，“十句裏，七句不離吃食……”他認真的點了點頭，“看來，送吃的比較討歡心。”
“……”聽他這般說，路卿突然覺得不那麽難過了。
“你有喜歡的人？”路卿抹了把眼淚。
無顏點點頭，“很喜歡。”
他喜歡城中城裏的一個女孩。
那女孩笑起來的時候，眼睛眯起一條線，老可愛了。
此時路卿跟他躲在高高的城牆上偷窺眺望。
這兒視野極好，能將女孩看得很清晰。
那女孩正在醫館外曬草藥，
沒有日光，在星空下鋪曬著。
一張臉小小的，鼻梁側長著小雀斑，眼睛小小的，鼻子小小的，嘴角一直含著笑意，醜萌醜萌的，的確可愛。
路卿側目，瞧了身旁的無顏一眼，他直勾勾的盯著她，仿佛恨不得飛到她身邊。
在他還未建無顏城的時候，在此地還未設有陣法的時候。
無顏說，那女孩救了他一命。
於是，他便在她城的外圍建了座城。
圈住她的城，像堡壘，守護著她。
好在那女孩是隻小妖精，若是像芙蕖師父一樣，又來個轉世，估計無顏會像芙蕖一樣，滿書找這女孩的轉世了。
書中的角兒，執念都深的可怕。
“那你都送過她什麽呢？”路卿緩緩問。
“嗯……”他指了指她正在曬的草藥，“那些算不算？”
無顏每日都會去替她去尋她要的草藥，然後再悄悄的放在她醫館門口。
“……”書中的角兒怕都是些傻子吧？
路卿歎了一聲，附在他耳邊嘰裏咕嚕的說了一通。
無顏一臉震驚的看著她，“怎麽行？這怎麽行？”
路卿兩眼一翻，“照你們這進度下去，百年後，依舊是一個送草藥，一個曬草藥的。”
無顏應是臉紅了，映得雪白的麵具都有些發紅。
“唔……那，那便依你的，我試試……”他輕輕道，柔柔的，還帶著些許害羞。
無顏怎麽說也是個散仙，仙人要將自己整生病可不是那麽容易的事。
他便隻好裝病，三天兩頭的往雀喜小姑娘那跑。
第一次去她那兒的時候，雀喜一眼就認出他來了。
“顏哥哥好啊~”她對著無顏甜甜的笑了笑。
無顏覺著他此時都不用裝了，渾身軟綿。
“自從顏哥哥在邊上建了城之後，就再也見不到你了，”雀喜一邊替他診脈，一邊道，“隻能偶爾在城牆上見到你……”
無顏吞了吞唾沫，糟糕，莫不是偷看她的時候被她瞧見了？
“顏哥哥可是覺著哪兒不舒服？”看病要觀聞問切，雀喜瞧不見他的臉色，但卻沒讓他將麵具取下。
第一次見他時，他便戴著這個麵具了，雀喜知道他自有他的難言之隱。
“睡，睡不著……”無顏支支吾吾的答了句。
“那喜兒為顏哥哥開幾副安神的藥，”她提筆，一邊寫一邊道，“哥哥怕苦，喜兒就不加那幾味苦澀的了……”
無顏離開前，將手裏的提盒放在了桌上，“府內小廚新研發了幾個糕點，喜兒替哥哥品嚐品嚐……”
說完，他伴著雀喜甜甜的道謝聲，羞紅了臉，逃走了。
無顏懷裏捧著藥回來了，即便戴著麵具，路卿也能感受到，他此刻笑得像個傻子。
無顏這幾日忙著折騰後廚研發新菜色，每次送去都要不重樣的，一定還要好吃的。
路卿除了幫無顏試菜，還幫著小老頭兒描繪各型各色的麵具，一得了空閑就跑到霧霧蒙蒙的靈泉邊上，陪著阿湛。
即便什麽都看不清，但隻要他在那兒，她就很安心。
“今天他們做了桃花酥……”路卿坐在潭邊，支著腦袋，“甜膩了些，沒有阿湛做得正正好吃。”
“頑爺爺，”就是那個做麵具的小老頭，“他為我做了個新麵具。”路卿抬手摸了摸，不僅遮住了傷疤，還露出了小嘴巴，方便替無顏試吃。
“我問無顏你什麽時候才能出來，他隻顧著追求小麻雀，隻跟我說快了快了……”她撇撇嘴，“敷衍。”
“早知道不教他追女孩子了，愁死他算了。”
“萬一把你泡出什麽毛病來…”
“路卿怕我得了什麽毛病？”
清越的聲線，揉在朦朧的白霧中，顯得縹緲又虛無。
路卿以為自己聽錯了，身子微微前傾，伸長脖子緊緊盯著水麵，屏住呼吸，生怕吹散了前麵的水霧。
等了許久，沒了聲響，路卿輕歎一聲，正要坐回去，一陣微風從耳際拂過，一隻玉骨纖纖的手伸了過來，勾住了她的脖子。
他的腦袋從水中月探了出來，肌膚瑩白，散著玉石光輝，長發黑如瀑，水流順著他眉梢滑到下顎，盈盈亮亮，非妖非仙。
雖然路卿將他臉仔細辨認了許多次，可這次，她還是呆滯了。
不由得想起惠城裏的“顧夜合”，看來他隻學到了他的七分樣貌。
阿湛的神韻，他是一分沒學到的。
他此時目不轉睛的看著她，眼橫波，眉峰聚，眉眼盈盈處，似春歸。
見她看自己看得癡了，不由得笑了，直直將湖中皎潔無暇的明月比了下去。
路卿呼吸一窒，真是妖孽。
莫不是那雙眼睛她最為熟悉，她都要懷疑水裏是不是還有個阿湛。
他兩手微微一勾，將她身子拉過來一些，兩人不過一掌之隔。
可能是泡了泉水的緣故，他手帶起的水是溫暖的，噴灑在她臉上的氣息從初初的溫熱，轉涼了一些。
隻聽他說輕輕說了一句，“好想你。”
仿佛水滴石澗般，清冷澄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