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八章著了道
此時的飄渺莊,寂靜的有些可怕。
莊內最角落的一處院子裏籠著黑霧。
院子裏擺著一隻精致的丹爐,丹爐裏燃著熊熊明火。
張天靈手持黑瓶,向大夫人的宅院走去。
門口的丫鬟看到張天靈來了,急忙為他開了門,連通報都免了。
大夫人身旁的老嬤嬤將張天靈領進屋內。
大夫人正虛弱的靠在榻上,完全不同白日裏見到的模樣,此時她臉色蠟白,嘴唇毫無血色,隻吊著一口氣,勉力睜著眼睛。
張天靈來到她跟前,大夫人奮力睜開眼,伸出手,死死扣住他的胳膊,“快!……快……”
老嬤嬤見大師要作法,急忙退了下去。
張天靈打開黑瓷瓶,攤開手心,從裏麵蠕出一條極長的黑蟲,又扁又瘦。
他將黑蟲移到大夫人耳旁,黑蟲熟門熟路的鑽進她耳朵。
大夫人先是一聲痛苦的驚叫,爾後便釋懷了,她雙目呆滯,唇角卻掛著笑,看著有些滲人。
待黑蟲從她耳朵重新鑽出來的時候,變得肥大異常。
張天靈將黑蟲塞回瓶裏,起了身。
大夫人快速的轉了轉眼珠子,爾後如詐屍一般,直直的坐了起來,麵色紅潤有光澤。
張天靈看了她一眼,知她體內陰寒之氣已被蝕蟲吸了個幹淨,現如今成了空殼。
歎她不經用,甩甩袖子走了。
老嬤嬤進來,見大夫人閉目躺在那兒,臉上氣色好了許多,稍稍鬆了口氣。
“夫人,藥已好了,我去端來?”
大夫人沒應聲。
大夫人可能累極了,老嬤嬤不好多說什麽,吹了燈,退出房。
張天靈回到屋內,將之前救他的那位神秘人給他的藥瓶打開,裏麵倒出灰黑色的粉末。
他施法,爐頂開啟,灰黑粉末盡數倒入爐中,蝕蟲緩緩升起,飛進丹爐中。
這是最後一步。
丹爐裏的火燒得更旺了,張天靈眼睛一眨不眨的盯著。
“彭”的一聲,丹爐的火熄滅了。
他激動的將爐頂移開,裏麵緩緩飄出一顆烏金色的丹藥。
張天靈伸手,將那丹藥一口吞進腹中,笑得肆意張狂。
蹲在遠處樹上的黑衣人微微蹙眉,腳步輕移,樹枝“咯吱”一聲脆響。
張天靈看了過來,眼珠子仿佛蒙上一層白霜,他一伸手,那黑衣人突的飛了起來,直直飛向張天靈。
他單手掐著黑衣人,低頭死死咬住了他的脖子,當場斃命,鮮血濺了他滿臉,他卻甘之如飴。
他將黑衣人的精氣連帶血吸了個幹淨,擦了擦嘴角,正要飛身逃離,卻全身僵硬,不得動彈,好像石化了一般,直立倒地。
此時他的腦海裏晃過一隻小藍鳥。
神秘人曾對他說過,有隻藍鳥會助他。
那日它飛來的時候,張天靈對它很是客氣。
它雀躍來雀躍去,比劃大半天,張天靈沒聽明白,直到它飛到神秘人給他的瓷瓶邊上,不停的繞圈,他好像聽懂了一點點。
他打開瓷瓶,小藍鳥便飛到瓶口上方,將銜在嘴裏的一顆黑色的藥丸扔了進去。
張天靈恍然,原來神秘人是缺了一味藥,讓藍鳥送藥來了。
他不懂,神秘人救了他,為何又繞著彎的害他……
直到,他突然憶起,他之前見過這隻藍鳥,就在那日,飛在差點要了他命的那凡人身後。
啊……他明白了,他是著了他們道了。
他心裏陰惻惻的笑了。
次日,一聲驚呼響徹縹緲莊。
止墨敲響謝殊的房門。
謝殊揉揉眉心,坐了起來。
止墨走了進來,“大夫人,去了。”
謝殊默了一瞬,抬頭看向他,抿唇一笑,“換她,進牡丹園了。”
止墨點點頭,退出房。
一天之內,縹緲莊大變了樣。
跟在大夫人身邊的人,皆因各種大大小小的罪行鋃鐺入獄。
老嬤嬤直接被杖斃。
黑衣道士不翼而飛,隻在他院門口,發現一具幹癟的黑衣人屍首。
謝殊身邊手下挖了牡丹園。
誰曾想過,姹紫嫣紅的牡丹園下,竟躺了一具森森白骨。
這些密不外傳。
謝殊偷梁換柱,將大夫人埋進了牡丹園。
他的母親,則躺進了富麗的棺槨中。
遠在天邊的老天子疑心病極重,謝殊知道,他這次回曲和城,沒少跟著人,一直躲在暗處盯著他。
若是被那老頭知道,他是這般隱忍不發的人,不知他又如何想自己。
前來悼念的人,怎麽也想不到,他們祭拜的,是謝殊的生母,而非死相恐怖猙獰的大夫人。
接連幾天都是陰天,曲和城沉浸在森冷中。
出殯那日,百姓們皆站在街邊,沉默的看著出殯車馬從他們跟前駛過。
聽聞,大公子跪了三天三夜。
大夫人生前一直宣稱大公子是她所出,百姓們隻道大公子是孝子。
縹緲莊。
湖心中央的閣樓內,靜悄悄的。
空蕩的一層,躺著一人,一身漆黑。
階梯上坐著一人,一抹素白,他手裏把玩著一隻泛著金光的燈盞。
若將謝殊比作玉璞,那麽眼前這位,便是白瓷。
白淨細膩的不像話。
“怎麽把自己弄得如此狼狽?”他懶懶的抬眼,看向躺屍一般的張天靈。
張天靈已經石化,開不了口,隻有眼珠子還能轉悠。
“想我救你?”他側躺了下來,“也不過舉手之勞。”
他盯著手邊泛起淡淡青光的燈盞,“看在你已將她聚得七七八八的份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