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青蛇阿竹
耳邊傳來一聲音,很是急切,“阿芙,醒了!還,還好嗎?”
她想將他辨認清,卻隻瞧見一團碧綠的模糊影子,她想回答,依舊無力,她重新閉上了眼睛,輕喘氣。
“啊,怎麽辦,怎麽辦。”他急急忙忙的出去了,走得扭扭捏捏,差點被自己絆倒。
屋內又安靜了下來,不一會兒,門又開了。
有冷風灌進,昏沉的路卿覺著冷風刺骨,想往被子裏縮縮,卻全身動彈不得,這時一雙手伸過來,將雲被往上提了提,為她掖好被子,他的手背不小心輕蹭過她的臉頰,她微微舒展開眉,好舒服,好似觸到一塊暖玉。
他的手正欲縮回,她使勁全身力氣,抽出手將他的手捉住,拉進自己懷裏,輕輕環抱住。
坐在她床前的他身形一僵,伸出另一隻手,兩指並攏,貼在她額前探了探,他微蹙眉。
他凝神,手指輕點她的前額,她瞬間感覺周身暖暖的,沉重的腦袋也清明了許多,冰冷的手腳亦開始慢慢回暖。
她慢慢回了力氣,悠悠睜眼,眼前的霧像散開了一般,總算看清了些,眼前空無一人,她茫然的看著四周,屋內的陳設十分陌生古怪。
正在這時門又開了,扭進一碧綠的人影,他背著光,看不清他的模樣,待他走近時,看見她正直勾勾的盯著自己看,大喜驚叫,“阿芙,你,你,終於,醒了!”
眼前的男子,一頭烏黑漂亮的小細卷發,卻亂糟糟的,烏黑的雙眼,浸在晶瑩閃亮的淚水裏,明澈又純粹,長著一人畜無害的模樣。
他說話溫吞吞的,卷舌音很重,好似捋不直舌頭。
隻見他抹了抹眼角的淚,“急死了。”
他將手裏端著的碗小心的放在一側,扶路卿起來,路卿軟綿綿的靠在繡花枕上。
“還是,沒力氣。”他將路卿垂到額前的頭發仔細捋到耳後,“喂你,喝藥。”
周身暖意並未維持太久,路卿覺著身上又有些冷了,他將碗端起,掀開碗蓋,屋內瞬間彌漫著不可描述的味道,他輕輕扇了扇浮在碗上的熱氣,一碗似墨汁一般,黑烏烏,濃稠的黑暗湯藥遞到她跟前。
他見路卿微微蹙眉,以為她怕苦,耐心勸著,“乖,喝了,就好了。”
路卿想開口拒絕,卻提不上氣來,她絕望的閉上了眼。
那一勺黑乎乎的藥還未碰到她的唇邊,她再也忍不住,身子一歪,腦袋正好掛在床沿邊,“嘔……”吐了。
“哎呀!”他見狀急忙放下碗,將路卿小心扶起,重新幫她躺好。
他盯著身側的湯藥,猶猶豫豫的,伸出小手指蘸了蘸藥汁,伸進嘴裏抿了抿,立即吐舌頭,啐了一口,連呸了好幾聲,惡心得他覺著胃都泛酸了,他蹙眉恨恨道,“那賣藥,竟騙我。”
路卿給了他一個堅定的眼神,以示讚同。
“下山,再尋藥。”他亦回了路卿一個堅定的眼神。
路卿的求生欲終於使她有力氣開了口,“不用!”
“我,”路卿虛弱道,鬢角開始冒虛汗,努力將話說完,“快好了。”
話音剛落,她似泄了氣的皮球,更奄奄的了。
“那好,”他扶路卿重新躺好,替她理了理被角,然後站了起來,端起一旁那碗還在發散古怪氣味的湯藥道,“我去,倒藥。”
路卿鬆了口氣,目送他離開,稍稍環顧了屋內的擺設,又瞧了眼頭頂懸掛著的青紗帳子,還有剛扭出去的那抹碧綠,她有些不想承認,寧願這隻是個夢,想著想著,眼皮頓覺沉重,於是又睡了過去。
不知過了多久,她又醒了,是被餓醒的,天已經黑了,屋內在如霜的月光傾灑下,依舊能辨得清晰,隻是添了幾分寒意。
怔怔的瞧著眼前的陳設,什麽都沒有改變。
於是她承認了之前的猜測,此時的她,的確處在未知的空間裏。
她認得有些平靜,可能是因為此時的她沒有力氣去撒潑抱怨和哭鬧。
此時屋外人影晃動,門被輕輕推開,阿竹手裏又端著一碗什麽,小心翼翼的扭了進來,生怕灑了。
路卿從他進門便盯著他,仔細的看著。
倘若她猜的沒錯,她就是穿進作妖大大寫的這本書裏了。
此時晃到她跟前的,妖嬈卻不自知的碧衣男子,應該就是阿竹了。
阿竹呀,他便是阿竹呀。路卿將他的名兒在心裏默念了三遍。
他本是一條泡在一酒罐子裏的翠青蛇,正巧失魂落魄的女主路過集市,打翻了擺在攤位上的酒罐子。
賣蛇酒的老板娘大發脾氣,死拽著女主讓她賠,女主隻好將倒在碎罐子裏裝死的翠青蛇買下。
他一直以為自己是條竹葉青,因為從他記事起,他便已經在竹葉青蛇堆裏。
哥哥姐姐們都很凶殘,時不時的露出尖尖的毒牙,捕殺棲息的小雀鳥時,都是一咬一個準。
阿竹溫吞吞的,他不喜他們,離他們遠遠的,自己默默拱著土,從土裏挖小蚯蚓吃,直至一日被一捕蛇人捉住。
路卿很喜歡他,他是文中最討喜的一個角色,所以當他被男主虐殺時,哭倒一大批阿竹的迷妹,皆憤憤留言,要活剮男主。
阿竹一直將女主芙蕖視為救命恩人,他靜靜陪她有兩百年之久,可是芙蕖待他一直不溫不火的,好似他就是個可有可無的存在。
路卿不禁姨母心泛濫,對著阿竹微微笑著。
阿竹點了燈,屋內頓時被燭火照亮,橘黃的燈光,泛著暖意。
阿竹見路卿一直對著自己笑,以為她魔怔了,急忙上前,走得急,灑了些粥湯,“阿芙,還好嗎?“
路卿點點頭,望著他的眼睛閃著光亮。
阿竹被她瞧得有些不好意思,羞赧的微微偏頭,柔聲道,“阿芙,照顧你,應該的。“
路卿睡了一覺,漸漸恢複了些元氣,亦可能是因為跟前站著的人,是她這輩子從未想過會遇到的,不禁有些興奮,臉色亦開始紅潤了些。
“碗裏是什麽?“路卿見他端的很小心。
“白米粥。”他神神秘秘道,“後廚裏,討來的。”
他說的斷斷續續,路卿明白了大概,他想著此時路卿大病,與凡人無異,也應進食補補,於是進了後廚,正好一小廚子正在熬粥,他開心的討了一碗,急急忙忙的給她送來。
路卿聽後,很是感動。
他一勺勺的吹涼,然後慢慢的喂她,一粒粒米粥在燭光下顯得晶瑩剔透,翠綠的蔥花點綴其中,入口爽滑香甜,很好吃呢。
路卿突然鼻子微微泛酸,這一碗粥吃得心裏暖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