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七十五章醉語佳句
沐珩笑了。
唐百衣從來沒見過有人戴著個半截麵具,還能笑得這麽好看。
笑容清冽,如同醇香的美酒一般勾人,帶著似有若無的調笑,和幾分漫不經心。
但,誘人中似乎帶著些許眼熟。
這個人的側臉,好像在哪裏見過。
“你是?”唐百衣半眯著微醺的眼,慢慢伸出手,撫上那泛著銀光鑲有繁複暗紋的麵具。
麵具冷冰冰的,紋理精致,陰刻陽刻的花紋複雜萬分,做工精巧細致。
沐珩轉過臉來,琥珀色的眼眸中泛著夕陽餘暉的金光。
大抵是那雙眼與生俱來有點涼薄,淡金色的眸沾染上落日的餘韻,如同深秋的晚霜,染盡風華。
唐百衣微怔,手懸在半空,喃喃地用極細的話語念出了一個自己都沒聽清的人名。
“想要?”低啞的嗓音帶著沉柔的蠱惑。
唐百衣撫觸那冰冷的麵具,隻要一下,就能將鎏銀麵具揭下。
“想。”
想要揭下。
美酒醉人。
很快,湖心亭的石桌邊空蕩蕩地酒壇橫七豎八倒了八九壇!
沐珩將努力嚐試睜開迷離醉眼的女子一把淩空抱起。
躲得遠遠的暗衛不時朝亭子方向探了探腦袋。
這一看嚇一跳!
暗衛立馬噤若寒蟬,哆哆嗦嗦地上前,一揮手命人將準備好的轎攆抬了進來。
一處上品客棧的頂樓,奢華的套間被人包了一整年。
點著香燭的廂房裏,古色古香的鏤雕擺設一應俱全。
唐百衣被輕柔地像一個花瓶玉器一般擺在軟榻上,手無力的垂下,醉後憨態畢露。
“沐珩,別以為你回來尋我麻煩我就會怕你……你可是……被我休走的……”
廂房一側,沐浴紅木桶邊,熱氣氤氳。
沐珩端坐在浴桶裏,臉色沉下。
“沐珩……讓你再外麵勾三搭四,你不就長了個狐狸精臉麽,掐尖要強的各種惹桃花……長得好看了不起?”
沐珩隱忍了一下,攥緊浴巾。
“沐珩……告訴你,你不在的這些日子,我快活著呢……各種帥氣小哥送上門來,今天倒來了一個酒量挺好的,長得和你也有一點像……”
沐珩額頭青筋凸起,克製。
“這位老哥,你叫什麽……”醉態畢現的唐百衣翻了個身,咕咚一聲從軟榻上摔下,沒了聲。
整個奢華的包廂,一片安靜!
落針可聞!
沐珩本還想繼續忍耐,不作理會,不同喝醉的人計較。但那安靜到滲人的空氣,讓他蹙緊眉頭。
“嘩啦啦啦啦——”
長身站起,氤氳的蒸汽隱約遮蓋住高大修長的身形,富有張力的精壯身軀在水霧中若隱若現。
沐珩正要大步跨出浴桶,檢查身後翻摔下人有沒有事。然而,一聲輕笑讓他眉頭一跳!
醉憨聲清脆,“這位老哥,你身材真好,胳膊下全是腿。”
沐珩:“……”
唐百衣幹脆在鋪了軟席的地上打了個滾,蹭了蹭從榻上帶落的軟枕,將醉臉貼靠上去,悶聲道,“以前,我有個夫君,待我不好。他就喜歡打地鋪,今天我也試試地鋪什麽滋味,是不是真的很舒服,讓他一打就是兩年。”
沐珩如同被電擊了一般,怔在原地,良久沒有動作。
他過去故意冷落她,故意對她視而不見,那種涼薄的嫌棄和露骨的鄙夷,居然讓她記到如今麽?
唐百衣屈腿換了個更姿勢,蹭了蹭軟枕,闔上眼,垂下昏沉沉的沉重腦袋,笑了笑,“本來,我還打算好好養著他,哪怕他這輩子就這樣了,就這麽不圖上進這麽窮,隻要有我一口飯吃,就餓不著他。都說一夜夫妻百日恩,我同他睡在一個房間這麽久了,他的心當真是石頭做的,怎麽捂都捂不熱。”
沐珩沉默了。
他蹲在地鋪邊,凝望著麵前酣說著胡話正嗨的女子,久久說不出話來。
唐百衣抽了一下鼻子,又拱了拱軟枕,屈腿蜷縮地更緊了一些,“我家可遠了,我那裏的人穿得和你不一樣。我們穿的是長褲腿的褲子,和緊身上衣。好看的男孩子有穿連帽衫的,還有穿黑色西裝打領帶的。說話寫字也和你們不一樣。”
酒氣好像醒了一點,唐百衣興致一起,耷拉著沉重的腦袋兀自用手指在軟席上斷斷續續畫著。
“這個是西裝……這個是連衣裙……這個是電視機……房間是長成這樣的,還有沙發,和寫字台……就牆壁也不一樣,得刷的粉粉白……”
“好想……周遊古代啊……可惜有時間的時候沒有錢,有錢的時候沒有時間……”
咕噥完,唐百衣頭重重一耷拉,垂到軟枕上。沒過一會兒,就傳出酣甜的沉重呼吸聲。
地鋪上的女子睡著了。
沐珩麵色複雜地蹲下,湊近端詳這闊別三年的女子,靜靜地看著,專注的目光似乎要將她這三年來的微小區別都辨識出來一般。
他細細思索。
或許是之前暫居在一個屋簷下的日子,他從沒細致觀察她,以至於如今湊近仔細一看,竟然覺得,她的容顏,能蓋過京城裏大部分塗脂抹粉的名媛千金。
他的夫人,原來,是這樣姿容出眾。
過去的他,怎麽沒有發現?
他是什麽時候開始被她吸引,連他自己都說不上來。什麽時候對她有所改觀,又是什麽時候對她好奇,試著探索觀察她?
他喜歡她颯爽的豪氣,略帶機靈的天真,還有那討巧的憨勁。
是什麽時候她變成這樣的人呢?
沐珩歎了口氣,跟著一同側臥在地鋪上,環手將麵前蜷縮成一團似乎有些冷的女子擁攬進溫熱的懷中。用灼熱的體溫捂熱醉後體涼的嬌軀。
溫香軟玉在懷,但他腦中一片清明。
他從來都是清醒克製的人,哪怕將喜愛的女子揉進懷中,他都能用堅韌的意誌保持禁欲。
她醉了,如果她清醒,那她必然是不樂意的。
麵具被隨意掛在一邊,沐珩清冷的琥珀色眸子在燈燭的搖曳下,染上一層淡金色光暈,絕代風華。
這三年,他也變了。
奔波在邊境馳騁沙場的戰搏日子,讓他原本清瘦的身體迅速恢複到了過往鼎盛時期。
精壯結實的身軀,灌滿遒勁的力量!
如果說清口村的那一襲清瘦白衣年輕人有著奪人眼球的清冷疏離氣場,那麽如今風華鼎盛的他,可謂是姿容絕色,傲然獨立於眾人間,矚目到令目光掃過的人再也移不開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