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這個世界還有一個他

  夕陽西下，初冬幹燥的冷風呼呼地刮著。


  林想把外套裹得更緊了些，她停下腳步看了看前麵瘦高的身影，心裏升起深深的同情。


  是的，林想同情他，雖然他是非不分、不可理喻，雖然他攪亂了自己的幸福生活，雖然他欺負她、陷害她、威脅她、恐嚇她，可是林想沒法討厭他，因為他是高勝寒，他雖然不姓林，可是他和爸爸有著近乎一樣的臉，他身上流著爸爸的血，他是爸爸的親生兒子！


  林想同情他，是因為林想能感覺到他的憤怒，他的不平，和他滿腹的，恨意。


  林想追上去，堵在高勝寒前麵。


  “高勝寒，別走了，快點回家吧！”林想本想爸媽會擔心的，可是很快反應過來，她不能在高勝寒麵前提爸媽，這會刺激到他。


  “我警告你，別跟著我。”高勝寒眼皮抬都沒抬，繼續沿著鐵道向前走。


  “高勝寒，”林想一著急，抓住他的胳膊。


  高勝寒微不可察地皺了皺眉，嫌惡地甩開了林想。


  因為太過大力，林想一個站不穩，摔倒在地，膝蓋和手腕被鐵道邊的碎石劃破，血慢慢滲了出來。


  其實並沒多痛，隻是林想覺得很委屈，眼淚不爭氣地流了下來。


  林想很生氣，覺得高勝寒真的是非不分，不知好歹。既然他選擇生活在黑暗裏，自己為什麽要來多管閑事！

  高勝寒看著林想生氣的眼睛冷冷地笑了笑，那張青一塊紫一塊的臉笑起來愈發扭曲。


  林想突然不生氣了，她的腦中蹦出一個奇怪的疑問：高勝寒的臉上如果沒有這些傷會是什麽樣子，是不是和當初的爸爸一樣帥氣？

  想到這裏，林想又開始同情起高勝寒來，從一年前她第一次見高勝寒直到現在，高勝寒的臉就沒好過，總是舊傷未好又添新傷……

  高勝寒瞥了一眼突然走神的林想，覺得莫名其妙。是的，在高勝寒眼裏，林想就是一個怪胎。他吸了吸鼻子，丟下兀自發呆的林想繼續沿著鐵道向著太陽下山的方向走。


  林想朝著高勝寒的背影喊道：“高勝寒，我們一家人好好生活不可以嗎？”


  可是，回答她的隻有高勝寒越來越遠的背影。


  林想一瘸一拐地回到家。林牧和安慧看到林想受傷緊張地不得了，林想則輕描淡寫地是自己體育課不心摔倒了。


  看到媽媽準備的蛋糕，林想才知道原來今是高勝寒的生日。


  躺在床上，林想摸了摸包紮好的手腕，突然想到她抓高勝寒手臂時他的皺眉，除了臉，他身上應該也有傷。


  林想還記得爸爸第一次帶高勝寒回來，13歲的他幾乎和爸爸一樣高，左手纏著繃帶吊在胸前，右手拎著一個掉色的背包，臉腫得幾乎看不出原本的模樣。


  從一開始，他就惡狠狠地瞪著媽媽和她。


  爸爸那是他的兒子，叫高勝寒，以後將會和他們生活在一起。


  高勝寒比林想兩歲，名義上來就是她的弟弟。


  那時林想才知道，原來世界上還有一個他。


  林想沒想到，高勝寒的出現讓他們原本幸福和諧的家愁雲滿布，家裏成為爸爸和高勝寒的戰場，而媽媽則把全部精力都放在高勝寒的身上，對他比對自己還好，隻是高勝寒從不領情。


  還有這一年來，高勝寒對自己的種種惡行，簡直罄竹難書.……

  “林想，睡了嗎？”林牧的敲門聲打斷了林想的思緒。


  “沒有，爸，你進來吧。”


  林牧推門進來，坐到書桌前的椅子上。


  “林想，是不是寒又欺負你了？”林牧輕輕地摸了摸林想受贍膝蓋，“那臭子越來越過分了，等他回來，爸一定好好教訓他！”


  “不是的，真的是我自己摔贍。爸，你千萬別冤枉他！”林想趕忙為高勝寒辯解，不想爸爸和高勝寒又在家裏大吵大鬧。


  “林想，你很討厭那子吧？”林牧心裏酸酸的。


  “沒有，”林想看出林牧有點難過，抓住他的手，貼心地：“爸，你別擔心，他還，等他大一點就懂事了。不管他做什麽事，我都不會討厭他的，因為他是爸的兒子，我愛你，愛屋及烏！”


  “林想，”林牧眼圈有些泛紅，“不要怪寒，他也是個可憐的孩子，他變成現在這樣都是爸的責任，一切都是爸的錯！”


  那晚上，林想在床上翻來覆去，怎麽也睡不著。她想著爸爸的話，聽著外麵的響動。


  雖然她不願承認，可是她在擔心高勝寒，今是他的生日，可是他滿身傷痕，沿著那條沒有盡頭的鐵道，到底走了多遠。


  那一夜，高勝寒和往常一樣，又是徹夜未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