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普通朋友到無話不談的朋友(2)
第二林楓他們要去業新收購的一個礦上看看,陪同的依舊是錢經理。
別磕商務車從高速路下,穿行過一片片落葉林,依稀可見前頭灰蒙中光禿禿的山。
“今的能見度倒是好很多。可能和京裏有大會相關。”錢經理無意識地對著窗外道。
“錢經理從就是在這片長大的麽?”林楓問他。
錢經理從副駕駛室扭過頭來,溫和地回答:“是。我老家臨汾的。就是那個柴靜,知道麽?一個地方的,老鄉。”
來之前為了更好地了解山西,了解山西的煤礦業,林楓做了些功課,包括柴靜關於山西煤礦的文字。
她點點頭,特別真誠地:“看過。雖然文字平實,卻很有感染力。”
“我也看過,那個時候也不大,看完特有感觸。想著以後咱們不能這樣走路,特別想改變點什麽。”
她等著下文,而錢經理顯然是想到了什麽,笑容略顯尷尬。“結果畢業後,還是照著老一輩的路子,入了煤礦公司,淨為老路‘添磚加瓦’了。”
他的淺顯,而林楓還是聽出了其中的無奈。
“不過咱們業,不會走老路,這個已經定了基調的。”
轉眼錢經理細黑鏡框下的單眼皮,微微露出振奮之光,瞧著人都精神了許多。
陳琳可能昨晚沒有休息好,半靠在車窗處,微憩。以至於到霖方,林楓叫了好幾聲,才把她叫醒。
“師父,沒事吧?”林楓見她仍有些迷糊,問道。
陳琳擺擺手,轉過半身補了個口紅,隻是十幾秒的事兒,下車時依然精神抖擻。
北方的礦區,是圈了整個地方的。比如今日的這個,因為當年在地底下探明儲存了數量可觀的低硫煤,整個村鎮都被圍起來成了個礦。當年還是打鬧,自己和自己玩。後來被省裏的大集團看上,直接收購過去,規模越高越大,人口越來越多,幹脆升級為一個地級市(純屬虛構,沒有實際考證)。
廠區的入口處,有一塊石碑,上頭的字跡依然模糊,但依稀能辨認是個老物件。
“據這是乾隆年間的碑。如今破壞的厲害,沒人去考究,就一直放在門口。”錢經理見她們一直盯著這個碑,出聲解釋道。
一行人往裏走,空氣著實不太好。大家都帶著口罩,唯獨錢經理沒櫻
“我不用。”見助理要給他一個,他婉拒。“我就想多聞聞,才能時刻記著這回在業要幹的事。不能再混日子了。”
這個礦區的正前麵,是幾棟白色的琉璃大樓。大樓前方,是很大的一麵水泥空地。空地的邊上有幾個籃球框,據錢經理介紹,是專門為礦工們裝的。
“以前大家都拚命地在地底下挖黑金,不注重那些。現在也想明白了,一家老都指望著你。到底,你的命還是第一位的。”錢經理走在前麵,領著他們往生產線上走。
不得不,林楓從業時間不長,但跟著看過的廠區不少。而像礦區這樣的,倒是第一回。
“這都是業接手後新建的。”隔著厚厚的玻璃,錢經理一一介紹玻璃後的焦煤生產流水線。“這裏的底子比較好,井下挖上來的硫含量不算太高,脫硫的處理能少些成本。所以廠子的前景還算可觀。”
當林楓以為他有美化之嫌時,錢經理又補充道:“但咱們業有一半的礦,都是高硫,前道的處理成本很高。所以我們的壓力還是很大的。”
看完了生產線,錢經理提議是不是去礦井那邊看一下。林楓和陳琳不明情況,點頭同意。
於是一行人從大樓處出來,途中被隨行的人要求帶上安全帽。
黃色的安全帽不怎麽幹淨,帽簷處還殘留著點點黑跡,應該是煤炭的顏色。
“我這頂還算幹淨,但是過大,不然倒是和你們換換。”錢經理無奈地望著她倆。
林楓擺擺手表示不介意,陳琳則很晦澀地抿了下嘴。
礦井裏生產大樓有些距離,等到了井口,才意識到礦井是什麽概念。
那像一個山洞,黑乎乎地敞著口子,幾條鐵軌鋪設在洞口,一路延伸到生產間。洞口有很多戴著黃帽子的人,臉黑乎乎的,手黑乎乎的,若是細看那從黃帽子裏露出來的幾撮毛發,好似比黑發的顏色還要再黑一些。
“從這裏平行進去,才能下井。”錢經理站在口子上,和認識幾個人打招呼。
他是一身文質彬彬的氣質,一看就是常年坐辦公室的。到了簇,和工友們,倒也有熟識的。
“錢經理常來麽?”
錢經理意識到林楓在叫他,回過頭來:“不算常來。但一年也免不了十幾次。”他指了指洞口。“這個是我們周邊地區含硫量最低的一個礦。當年發現的時候,可把村裏人高興壞了。”
“處理成本低是麽?”
錢經理點頭,又指了指自己的鼻子:“這也是一方麵。另一方麵,至少孩子們呼進去的髒東西會少一些。”
陳琳就在這個時候插進話來。她的胳膊處不知道什麽時候沾上零煤跡,灰灰的一條,正努力地用手在拍。
“錢經理,井下我們就不下去了。畢竟不專業,看了也不知道在做什麽。”
聽到這話,錢經理會意,又帶著她們往琉璃大樓走。
“剛來我們這裏的人,就算是北方的,也會覺得不舒服。何況你們南方的。到屋裏喝口水吧。”
“多謝你。”林楓感謝道。
回到太原市,簡單收拾完行李,林楓她們就得走了。
飛機臨起飛前,林楓特地往機窗外多看了幾眼。
這也是個矛盾的地方。幾千年的文化,沒有給這片土地帶來現代的幸福福而地底下曾最上不得台麵的東西,成就了一輛輛悍馬,一個個四合院。可這些馬呀院啊,就惠及了那麽幾個人。他們卷著錢圓滿了苦苦望京的夙願,留下的是大片大片的黑團,把父老鄉親們都扔在了一堆堆浮動的煤渣子裏。
於是,黃土地黑了,清水河渾了,岸邊再無柳條,山頭再無鳥獸。千年古城,活成了世俗中抬不起頭的黑鬼。
好在啊好在,還有錢經理這樣的年輕人,或許還有業這樣被政府賦予了改換命的企業。
而自己呢,陳琳呢,國展呢。在這其中能有什麽善舉?
“明把查訪報告整理出來,拍的照片也得整理,下班前交給我。”陳琳下飛機前這麽吩咐。
林楓問她:“好多細節可能還需要和錢經理碰一碰,比如數據之類的。”
“沒必要。”陳琳果斷地否定。“業是國企,又是新成立的,不會倒。報告隻是形式,關鍵要快。否則難保其他銀行就搶走了。”
“可畢竟是煤礦業?萬一有隱瞞呢。以前山西省分行不也出過這種銀行被企業耍著玩的事兒麽?”林楓不解道。
“難道你問幾個數據,就能掌握全貌了?”陳琳笑言。“放心,錢經理的已經很透徹了,能信八成。這就夠了。”
“這……?”
陳琳拿完行李往門口走,林楓跟在後麵。“做業務,要多看人。看對人,事情就不會花腔走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