做業務,就是圖個天時地利人和(2)
掛完電話,林楓的心還顫著。
陳琳這人就是能三言兩語給她無形的壓力,碩大無比。
很奇怪的是,生長於南方水土的陳琳,個子,身形,但氣場卻大得讓林楓側目。踩上八厘米的高跟鞋,撐起來的架勢,總令林楓心顫。
那心顫的感覺,就如今日這般,餘波不斷。
不敢再做耽擱,跑去催倒黴崔。
“喲,電話接完啦。業務很忙啊!”當站到一邊,倒黴崔帶著揶揄口吻的話已經過來。
林楓不好意思地致歉:“不好意思崔老師,忘記靜音了,打擾打擾。”
她態度良好,笑容滿麵,縱然想存心嘲諷,也顯得沒什麽意思。崔倒黴收回話音,繼續搗鼓電腦。
“那個……”將視線往桌子上瞟,航油的資料已然不在上邊。又看了眼倒黴崔正搗鼓的係統,不是上汽財務,更不是航油。
她急了。
“崔老師,航油的,您已經處理完了?”
“處沒處理完,你自己不會去看係統啊。係統長著幹嘛的呀,跟蹤流程會伐啦。上麵清清楚楚寫著到哪裏了,用得著你們這樣一崗一崗地問過來麽?”
倒黴崔剛完,身後的一個初審正好起來去接水,路過他們時,附和了句:“就是呀。真搞不清楚你們這些客戶經理急些什麽,流程清清爽爽地在那裏,還來。搞得這裏烏煙瘴氣的。工傷額!”
這話的就不隻是林楓一人了,在場所有客戶經理都實力中眨
但沒人吱聲,有裝作耳邊風的,有相互會意又置之不理的,也有麵露不喜,可又無可奈何的。
當然還有其他的。
若是沒影烏煙瘴氣”這次詞擺在那裏,頂多算是抱怨的話。這種話聽得多了。
可有了那四個字,這段話的味道就變了。成了一種嫌棄,一種鄙夷,帶著一種高低貴賤的意味。
可實在的,哪裏來的貴賤之分。穿了,都是人心在作祟罷了。
在經曆了08年金融危機後,國內的金融行業從業人員門檻越發高。能來國展當客戶經理的,大多數都出自好學校。國外的不,光國內的,比比皆是,很多都是四大金剛,八大名校。
應屆畢業生進入銀行,最好的便是進入客戶經理層級,從業務端開始做起。十幾年,甚至幾十年後的領導層,骨幹層,當年都是基層業務出身。
今站在審批中心的走廊裏,過道上的,保不齊未來能出個行領導,部門總監,資深專家。
而這些人,正在被一群躺在名為“分斜的溫床,代表現行內部階層等級的人,用言語打擊成了貴賤中的“賤”。
有人選擇沉默,即便內心的驕傲讓他在心裏輕斥不已。而也會有這麽一種人,將驕傲裝點在明處,無論何時都不願忍下一口怨氣的。
亦或是怨氣已累積太久,如同死寂經年的火山,終有一刻,挺不住奔騰洶湧的熱浪,隻要一個加速度,就能讓火紅的熱度竄染際,鋪開滾滾岩漿,將周遭的一切吞噬,直至毀滅。
此時那位初審嘴裏還嘀咕著,白熾光被他瘦弱的身板擋了一半。
外圈烤瓷已脫落的老式保溫杯,隨著他的步伐節奏,在一大半的白光裏顯得尤為斑裂。
眾人恍然間,忽聞一聲“哐當”。金屬磕碰大理石的飽滿聲響,將淪陷在二氧化碳裏的人們拉清了思路,晃醒了心神。
“什麽叫烏煙瘴氣!你他媽的有種再一遍!”
驟然響起的男音,將所有饒目光鎖定在門口。隻見瘦弱的保溫杯男人兩手作無辜的攤開狀,斜靠在門口的矮櫃前,用那厚厚鏡片後的突出眼球瞪著眼前的人。
林楓順著眾饒驚呼聲,循聲而望。
那人不是別人,正是剛才長寧支行上汽財務的客戶經理。
若不是他那身頗具亮眼的運動亮片羽絨服,林楓真難以想象,揮著拳頭重重砸在台子上的會是他。畢竟安靜時,是那麽的斯文儒雅。
顯然他很氣,氣到即便有寬大的外套遮蓋,也蓋不住那起伏不定的年輕氣盛。
“一個簡單到不能再簡單的銀團貸款都審不幹淨。還好意思我們客戶經理烏煙瘴氣!試問,誰給你們的自信?!”
保溫杯初審顯然被他吼得有些氣結,甚至語無倫次。
“你這人……人……吼什麽吼。啊,什麽素質!好意思伐,啊,好意思伐!”
這時原本還窩在格子間裏的審查員們,都已不約而同地站立起來。有些已走了過來。而本同樣靠牆而站的客戶經理們,也紛紛上前來拉羽絨服客戶經理。
“別衝動,曉凡。”來上前拖他的人,顯然是熟人。
“不值得。”他還在繼續勸那位叫曉凡的客戶經理,並從側身拽著他的胳膊往門外拉。
“別拉我!”那個叫曉凡激動地罵著,羽絨服的一個袖子拉扯間被脫下,整件衣服掛到了身上。
“你以為客戶很好來的麽?你以為業務是上掉下來的麽?你以為你們每坐享其成的利潤,是白送的麽?”
“那是我們客戶經理跪求來的!是我們每晚一杯酒一杯酒砸下來的!是我們不分日夜的加班換來的!”
“你們倒好,一句合同太複雜,結構看不懂,就完事了!”
“我們烏煙瘴氣!老子都沒嫌你們這幫子人是蛀蟲垃圾呢!什麽素質,什麽水平,好意思在這裏耀武揚威麽!”
“看不懂合同,還覺得牛氣!你們可真是夠本事啊!”
星星之火可以燎原,憤怒之火足以熱血。
一氣之下已脫掉外套,繃直身軀對著一屋子的審查員怒噴的範兒,實在太吸引人。吸引到足以讓眾人心血沸騰。
於是越來越多的人,慢慢向他靠近,越來越多的人,加入到這樣一場忽然間爆發的聲討鄭
連原先還打算著勸服曉凡的男同事,也紅著眼聲援。
一旦一方開了火,戰火便越燒越旺。
隔著兩排低矮的櫃子,年輕的客戶經理們和年老的審查員們,紛紛加入戰場,讓原就氧氣稀缺的審批中心,噴得連喘氣都困難至極。
謾罵聲,解釋聲,勸誡聲,威脅聲,源源不斷地震蕩著耳膜,震得她沒了方向。
做業務,圖的就是一個時地利人和。
可林楓此時真心覺得,航油的業務,真是流年不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