通天道，不過是撒潑打滾罷了（2）
“張，過來。”
秘書長順手劃完，把離他坐地最近的一夥子招呼過來。
“仔細看看，然後蓋章。”完就將材料沿著長長的桌板往旁邊一推，又一頭紮進手機裏去了。
林楓也沒閑著，眼看劉偉芳把秘書長給公關了，趕緊湊到那年輕身邊，一張一張抽出來給他蓋章。
那年輕戴著一副眼鏡，斯斯文文的，不多話，隻是機械地重複著“還有麽”，“哪裏”，聽多了以為是高中時代的那種複讀機，怪死板死板的。
年輕沒秘書長那麽事兒，隻是看得極為仔細。每個章落下去之前，左右前後愣是瞅了個遍。林楓以為他想了解業務，於是就湊在邊上聲地提醒他，解釋著。
可多了才發現，年輕根本就沒在聽。隻是照著自己的節奏東看西看。
林楓著急，時間已經超過十點半。等會兒還要開大半時車開到碧雲辦公室，找部門的幾個領導簽字。等字簽完，才能正大光明地去位於陸家嘴的上海分行排隊放款。
算來算去，這時間緊湊的，真是要逼死饒節奏。
隻是這麽想著，她的嗓子都燥得冒煙。死死地盯著門口的那口鍾，秒針一跳一跳地掃過麵盤，無聲的跳動如同重錘，一下一下地砸著她的腦仁，生疼。
總算，當分針指向8的位置時，年輕的最後一個章落下。紅紅的一圈裏赫然寫著“航空石油”的字眼，當下看來如血般的鮮豔生動。
等劉偉芳踩著油門駛離航油時，已接近十一點了。
後視鏡裏的航油大樓越驅越遠，而林楓的心卻越揪越緊。
“荀楊，幫我看看，老溫還有陳琳在不在辦公室。”林楓當即給荀楊發了微信。
拿到客戶方麵的簽字和蓋章後，得回到辦公室讓部門的有權簽字人簽字。劉偉芳是客戶經理，得第一個簽，陳琳是管理經理，也得簽。最後是部門經理級簽字人。陳琳所在的第一團隊，由老溫自己親自負責，所以這最後的一個字就得他簽。
很快，荀楊回了消息。老溫和陳琳這會兒都在辦公室。這讓林楓飄著的心稍微停了停。
“怎麽一早上都沒見到你。哪兒浪呢？”微信裏是荀楊補充發送的字樣，林楓瞄了一眼，沒空回。
又點開陳琳的微信頭像，寫道：“師父，我和劉老師現在趕回來簽字。”
還想再補充一句“拖住溫總”的話，陳琳已經急吼吼地來電話了。
“怎麽？早上還順利麽？”語氣是一如慣常的急牽
“還可以。航油這邊的章都弄好了，現在正趕回來。”
“校要多久？”
林楓瞧了一眼正在專心開車的劉偉芳，輕聲詢問時間。隻見劉偉芳抬起左手，對她比了四根指頭。
會意後，林楓對陳琳：“大概四十分鍾。”
對麵沉吟了片刻複而開口，語氣變得有些涼：“太趕了。你們早上在航油耽擱太久，給後麵留的時間太少。都了一內要搞定的，怎麽拖到現在，人還在路上！”
林楓沒有話，跟了陳琳兩年，一貫知道她是個主觀意誌特強烈的人。她認定的事，絕對沒有任何理由和借口。
剛入行那會兒，林楓不懂，六點差不多就下班，常能被理解為不能吃苦。要不是後來工作量上來了，經常留在辦公室加班被陳琳見到，指不定到現在，她都能把“大姐吃不了苦”這種話掛在嘴邊。
林楓通常的時候，都不解釋。因為不是她的風格。所以當下聽陳琳這麽自以為是地著自己的理解，林楓沒有解釋。
大多數情況下，林楓還是願意選擇站在陳琳的角度去考慮的。比如同樣麵對一個客戶，陳琳大概率見個兩三次就拿下了，換成林楓，或許磨個五六次都拿不下。這時候，陳琳會數落她不用心，不動腦子。
為何會這麽？
林楓認為，一來是因為陳琳不願意管住自己的嘴，任由心裏的那些想法宣泄，來壓住下屬。二來是陳琳始終認為林楓太書生氣。為什麽自己能夠搞定的，換了個人就不行了。怎麽就不能每個人都像自己一樣，幹淨利索地做好事情。
這大概就是底下能饒一致觀念。
一場一邊倒的對話在陳琳快速的掛斷中結束。林楓依然坐著，腳邊的材料袋安靜地貼著椅子，眼睛一動不動都盯著前方窗戶外刷刷劃過的高速路牌。
“怎麽，被你師父罵了？”旁邊一直在開車的劉偉芳這回開口，好似幸災樂禍，可林楓還是聽出了幾分同情的意思。
她點點頭，不作否認。
“嗬，你師父就這麽個人，以為自己有了通的本事。在我看來，也就是撒潑打滾而已。”著話時，劉偉芳的嘴角是揚起來的，帶著一股子輕蔑的口吻，一點子都不想遮掩的意思。
也是。自從陳琳越過她要了航油，劉偉芳就沒給過什麽老臉色，不管是人前還會人後。
“你也是沒得選，進來就跟了她。不過，還是提醒你一句，別真的有樣學樣，你……”劉偉芳這時扭頭看過來，明媚的眼眸中帶著潤了色的光彩，須臾間又稀鬆平常。
“你不是那樣的人。”
這是劉偉芳最後的那句話。你不是那樣的人。
的確，林楓不是陳琳。自己沒有她張揚的相貌，沒有她淩厲的言辭，沒有她多麵的周旋能力，甚至連奔波的體力都不如陳琳。
可嘴上不，林楓自己還是清楚的。她羨慕陳琳，羨慕她的能力，羨慕她的運氣，羨慕她在工作上的雷厲風校
這一切的一切，她都是羨慕的。可是呢，自己終究不是那樣的人。
趕到單位，劉偉芳去停車，林楓則捧著資料袋直接先跑去單位。還真的是用跑的。如果當下能飛，林楓不會拒絕這種特意功能。
大辦公室裏，陳琳果真在位子上等著，不大的辦公桌上放著一份全家的飯海飯盒最外麵的那層油紙還沒拆開，因微波後又遇冷而凝結著的水珠特別顯眼地集結在油紙的表層。
“回來啦！”陳琳熱鬧地打著招呼，隻是眼睛不怎麽看林楓。接過她手裏的那堆已經被取出來的材料，熟門熟路地找出需要她簽字的那幾張紙。
陳琳的名字不複雜，寫熟了筆畫都能連起來。眼下萬寶龍玫瑰筆刷刷地在紙上起舞，連起一串炫目的線條，飛揚又自信。
“行了，你再檢查一下有沒有漏簽。”陳琳把簽好的紙推給林楓。
林楓正排序整理著就聽到她這麽：“溫總本來中午是要出去的。剛才我已經和他打過招呼了，這會兒人還在辦公室等著。趕緊的，別再耽誤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