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一章
“那好吧,勉為其難。”我一揚眉道。
“那麽這就算做是一個約定了,我幫你找到你的孤靈,你就把你的頭發全部給我。”似乎是一個簡單的口頭約定,但小樹透著狡黠的聲音卻給我一種不祥的預感。
“一言為定。”我盡量說得很果斷,但心裏總歸是緊張的,我記起陳遠之前叮囑我,不要輕易和孤靈有任何交易。
這時,小樹突然抓住我的手,用什麽利器狠狠地劃了一道口子,我感覺到自己滾燙的鮮血在往外湧。
“你幹什麽……”
丫丫瘋狂地叫了起來,從我身邊撲向了小樹。
“丫丫,沒事。”我安撫它。
“這條狗倒是挺忠心的嘛,”他說,“別怕,這不過是孤靈的一種約定方式。”
接著將他的手和我的手覆在一起,我感到自己手上的傷口處有一種熱辣辣的感覺,似乎形成了一個烙印。我把手收回來,確實摸到了一塊像是刻上去的奇奇怪怪的形狀,又燙又硬。
“這就是約定,違約的代價就是生命。”小樹說道。
“不就是一個小小的約定嗎?用得著這麽隆重嗎?”我佯作輕鬆地笑道。
“我們孤靈和你們馴靈師不同,是十分重視約定的。約定是我們孤靈所認為的最重要的事情,答應了就一定要做到。如果做不到,那就不要答應。因為當你答應別人某件事情的時候,就相當於給了這個人希望和期待,如果你做不到就會帶給別人加倍的失望。所以,約定了就一定要做到。”小樹說得很認真。
我隱約能夠感覺到小樹臉上閃著的光。
“你說得一點兒也不錯,答應了就一定要做到。我要找的那個孤靈也是如此,他答應我的每一件事都做到了。隻是我還欠他一件事,”我想起了曾經和齊焱相約看電影,當時齊焱應該也很期待的吧。隻是一直被擱置,直到現在還不曾實現。我想了想,又補充道,“不對,是好多件事,所以一定得找到他才行。”
是的,好多事情,這一世,上一世,還有秋木槿那一世。
“好了好了,我對小女生的事情可沒什麽興趣。現在快點兒告訴我,你的孤靈叫什麽名字,我好找到他。”
“他的前世叫做齊氏,隻有姓而沒有名,是一個畫家。他成為孤靈之後的名字叫做齊焱。”我一邊說,一邊在地上一筆一畫地描畫著這兩個字。
“齊焱?好,我去問問那些大樹們,它們什麽都知道。”
我聽到了無數片樹葉發出沙沙的聲音,似乎在爭先恐後地述說些什麽。它們知道!它們知道!我的心歡快起來,快了快了,應該馬上就能見到齊焱了。
似乎過去了很久,我全身心,每個器官每個細胞都在緊張的等待中,充滿希望又充滿絕望地等待著。
我的心緊成一團,緊得發痛。
“怎麽樣?齊焱在哪兒?”我急切地問道。
小樹沒有答話。
“到底怎麽樣?你找到沒有?那些大樹都說了些什麽?”我又問道。
小樹依舊沉默著。
我有一種不好的預感,眼淚不爭氣地落了下來:“我求你,告訴我。你之前不是說了嗎,約定就意味著期望,失約就意味著失望,你為什麽不說話?齊焱沒事吧?”
“你恐怕見不到他了。”小樹的聲音沒有任何起伏。
“到底怎麽了?你告訴我呀!我要你告訴我!”我的手在半空中摸索,想要抓住小樹,卻空空蕩蕩的,什麽都沒有。
“他犯了錯,被主上抓起來了關在死林中。死林這種地方,即便是高級孤靈也撐不過一個月,即便奇跡發生被救出來,也是半死不活了。”
小樹的話重重地打在我的心上,眼前的黑暗起起伏伏,湧動的都是悲傷。
“我要去找他!死林在哪裏?我要去救他出來!你快告訴我!你快告訴我啊!我在和你說話!你聽到了沒!”
“別找了,回去吧。”小樹有氣無力地說道。
我舉起自己的手,說道:“我們之間是有約定的,你答應過我會幫助我找齊焱的。”
“我是答應過你!但是我可沒答應讓你去送死!”
“死林到底是一個什麽樣的地方……”我頹然地跪在地上。
“傳說死林不見天日,目之所及皆是黑暗,殘忍的靈獸遍布,除此之外沒有任何活物,連聲音都會被無情地吞噬。到現在為止,沒有任何一個孤靈或馴靈師能活著走出死林。”
黑暗,靈獸,白骨,死寂,絕望……所有進入其中的活物,隻能絕望地等死,或死於靈獸手下,或毀滅於心中的絕望。
秋木槿那一世,你為我流放邊疆;上一世,你為我淪為主上的走狗;而現在你又為我進入死林,為什麽每一次都是這樣……你為我做了那麽多,這一次換我來保護你。別怕,齊焱,我馬上就去,這一次,我會緊緊握著你的手,無論如何也不放開。
“我一定要把齊焱從那個地方救出來!就算是隻能找得到他的屍體,我也要去!”
“你簡直瘋了!”
我抬起頭,淚流滿麵:“你說得不錯,我已經瘋了,我現在隻知道一件事就是我愛他我想要見到他!與其讓我這樣無休無止地等著他,不如讓我去死林找他。你阻止我找他才是在要我的命。”
大樹停止了搖擺,靜默地站在那裏,四周寂靜無聲,連鳥兒都屏住了呼吸。
過了許久,小樹終於開口了。
“你知道我為什麽能夠活這麽久嗎?”
“為什麽?”我已經不想再去猜什麽了,機械地問道。我現在隻想知道齊焱在哪裏,其他的在我眼裏都無足輕重了。
“因為我一直記著一件事:沒有任何人值得我把命豁出去,我自己永遠是第一位的。當我成為孤靈的時候,我之所以選擇與樹為伴,也不過是這個原因罷了,隻有沒有心的樹永遠都不會背叛我亦或傷害我。人心薄涼,千百年來一直如此。”小樹緩緩說道,語氣裏滿是嘲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