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一章
安隱依舊一動不動,隻有握著小勺的手越握越緊,青筋在手上突突地跳起。他一定是想到了什麽,某些可怕的東西。
“你再仔細看看,這封到底是不是那天你和陳稚一起寫的那封信?”他深邃的眼睛認真地看著我。
那天的具體細節,我一點一點地回憶著,薄荷綠色的信封和信紙,都是陳稚親手挑出的。寫信前的那些約定。然後寫的時候是用的我的筆……我的筆?
我的心一沉。我拿起這封信,對著光,仔細地看著。我記得寫完在回去的路上,陳稚向我抱怨我的筆不好用寫到最後越來越淺,幾乎都看不到了。但是這封信,雖然是陳稚的筆跡,但是從頭到尾墨跡都是同樣的深淺,並沒有出任何變化。
“有人換了信件。”我睜大眼睛看著安隱。
“你確定?”
我又看了一下信,肯定地點了點頭,說道:“我記起來了之後我去風居住的街道時,看到過夏小雅收拾那些信件,她一定是在那時候把信拿走的。”
“我剛才取信用的是靈力,它隻會給我帶來我想要的東西,它隻帶來這個贗品,說明陳稚真正留下的那封信已經被毀了。”
我的手一鬆,信從手中滑落。
陳稚到底在那封真正的信裏留下了什麽以致看後會被毀還要煞費苦心做一個假的?信裏一定說了什麽很重要的事情,所以看信的人確定我會回來取這封信。可是陳稚為什麽會這麽傻,將重要的事情留在一封我不一定能看到的信裏呢?那信裏到底有什麽?假的信裏麵為什麽會提到齊焱?是暗示我去找齊焱嗎?我感到自己的頭都要炸了。所有的事情越來越亂,毫無頭緒。
“信封呢?給我看看信封。”安隱說道。
我一邊將信封遞給他,一邊說道:“已經知道是假的了,還有研究的必要嗎?”
“我們需要知道這封假的信件到底是誰做的。”安隱開始謹慎小心地檢查整個信封。
“知道這個根本毫無意義!是夏小雅還是齊焱並不能幫助我們知道原信件的內容!你根本就是在白費力氣。”我有些著急了。
“如果是陳稚呢?如果這個假的信件是陳稚做的呢?”安隱平靜地說道。
我愣住了,繼而又說:“但是這講不通,陳稚為什麽要做一個假的,卻毀掉真的信件呢?”
“她應該也會想到重要的事情不該放在信件裏,所以毀掉了原來的信件,造了這個假的以作為一個提示。”
提示詞是齊焱,齊焱……
畫室!
不知道為什麽我的腦子裏立刻彈出了這個詞,似乎陳稚想要我去的地方是畫室。我又想起了那些靈畫,如果能用它們看到過去,那麽是不是也可以用它們看到未來?陳稚是不是在表達這個意思?
“我們去學校的畫室,”我站起身,不容分說地便向學校走去,“陳稚想要我去的地方應該是那裏。”
“你肯定就是去畫室而不是其他什麽地方?”
“直覺。”
“我們需要認真分析一下,也許這些隻不過是別人布下的一個陷阱,也許陳稚想讓你去的地方並不是那裏。”
“所以我們就應該坐在這裏羅列所有的條件來分析這封信嗎?難道就要一直等,等到有百分之百把握才去行動,是嗎?”
“但是,以防萬一……”
“這一次,請相信我的直覺,即便這真是一個陷阱,我也是心甘情願地跳進去的。”
安隱有些驚訝地看著我:“你現在的樣子,有點兒像木槿。”
“我說過啊,她是我的一部分。”
我聽見秋木槿笑了。
我站在學校門口,參天的梧桐樹,開闊的操場,飄揚的國旗,潔白的教學樓……一切的一切都如此親切地向我揮手,似乎在做最後的告別。
或許,這是我最後一次回到學校了。
此時已是深夜,學校裏空無一人。我並沒有急著前往教學樓,而是先去了操場。
“怎麽來到這裏了?”安隱問。
“每天課間,我們會在這裏跑操,要喊口號,每一次陳稚都不喊,而何安卻喊得震天響;下午活動時間,我和陳稚一起吃完飯之後,回到這裏來慢走,一邊聊一邊走,有那麽多要說的話,每次都是踩著鈴聲回到教室。”
我沿著操場的田徑道,緩緩地走著。
安隱不再說什麽,隻是默默地跟了上來。他似乎明白了我來學校還有其他原因。
“你看那邊那棵櫻花樹,春天的時候特別漂亮,我們都非常喜歡它。”
“那邊是我們的排球場,我學排球的時候真的是痛苦得要死!不過以後再也不用學了。”
“看到了嗎,那邊是圖書館,可惜我從來沒有進去過。”
我一邊走一邊說,走到了教學樓前。
我不知不覺竟直接走到了自己的教室。我推開門,徑直走到了自己的座位上,習慣性地扭頭向窗外看,並且不自覺又開始描那些光斑。
我抬頭,看著黑板上的值日表,下周一該我值日了。我又要起很早很早,不吃早飯跑到學校打掃衛生,然後陳稚會幫我帶來麵包和牛奶。何安會在一旁打趣我狼吞虎咽吃東西的樣子。當我一口氣喝下牛奶時,上課鈴恰好打響,然後就是老米踩著10厘米的高跟鞋“嗒嗒嗒”地走進來,說不定又會把總愛向外看的我叫起來批評教育。
我不禁笑了。我輕輕坐在自己的座位上,第一次如此聚精會神地看著黑板,可惜沒有同學,沒有老師,也沒有那些令人頭疼的試題,隻有我在空蕩蕩的教室裏,對著一張空蕩蕩的黑板。
安隱也坐了下來,說:“總聽你說學校上課的事情,今天總算真的坐在這裏了。”
“當學生也是非常辛苦的!我給你看我們那些及其變態的課本!”我笑著,伸手進自己桌子的抽屜裏想要拿出一本書來給安隱看,不料卻摸到了一張質地較硬的紙。
我的手僵住。恐懼像一盆冷水直潑在我身上,寒意從頭部迅速向全身蔓延。我的指尖冰冷,瞬間沒了力氣。
安隱察覺到我的異樣,看著我,並伸手去幫我一點點拿出。
竟然是一幅畫!